第21節(jié)
小田氏氣道:“你被人做了筏子還不知道!今兒還真是多虧了她,沒有她救了宋楚文,明天你就等著看我們家被抄家問斬吧!” 韓儀琲覺得母親危言聳聽,她父親好歹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員,若是再有爵位加身那也是當朝一等一的權(quán)貴了,她覺得母親有些膽小怕事,換成父親未必真的就怕那成國公。 到底韓儀琲沒能勸說了小田氏,哭著去找了祖母,誰知道她母親和祖母耳語一番又帶著她來了韓儀清的別莊。 今日壽宴上小田氏才意識到一件事,韓儀清的身體是真的大好了,雖然這些年她們之間多有嫌隙,但好歹是一家人,如果韓儀清真的嫁給了沈大人,那她們今后的日子會更艱難。 她不似寧澤所想是來興師問罪,反而是來討好的,寧澤一進正堂,她就親切的抓住寧澤,笑道:“中秋那日見你就覺得你身體好了許多,今日再見果然光彩照人了?!?/br> 寧澤被她這種突然的親切弄得一個激靈,像是小孩子要捉弄誰,先故意討好一番,之后再狠狠拋棄,旁邊的菱花似乎也被小田氏這種笑盈盈的樣子嚇到了,木愣愣的給她行禮,疑惑的叫了句:“二夫人?” 如此臨時抱佛腳來討好她?是覺得她是傻瓜,還是此前韓儀清表現(xiàn)的太良善?寧澤苦笑,覺得好多事情不能按照常理推論。 小田氏堅持拉著寧澤,又閑拉扯了一堆,寧澤才有些明白這位二夫人的來意。 小田氏道:“我聽大夫說這天生體弱從小吃藥的人于子嗣上都有些艱難,我們都知道魏國公府是本朝第一的權(quán)貴,沈大人又身居高位自然不能無嗣?!?/br> “所以呢?”寧澤看都沒看她,回的有些冷淡。 小田氏覺得這個侄女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只是這些年來覺得她活不長久便未曾關(guān)注過她,現(xiàn)在也不知道具體哪里不一樣,又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家總要安排一兩個隨嫁的,你看你堂妹儀琲模樣也出挑,從小身體便好,我想著不如便讓她委屈一下做你的隨嫁?” 寧澤氣的發(fā)抖,算是開了眼界,這位二夫人真是有夠開門見山,她不知這世間上還有這種不要臉的人,在這樣的人家長大的韓儀清身體能好才怪,不等寧澤說什么,韓儀琲已經(jīng)霍的站起來,急道:“母親,您在說什么!您怎么能這樣對我!” 寧澤端茶的手一直在顫抖,索性摔了茶杯,一地碎瓷躺在茶水中間,小田氏不知道她還是個烈性子,半天道:“儀清,這事我已經(jīng)和你祖母商量過了,她也是同意的,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但是我們系出一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不為人婦不知道其中艱辛,我們兩房之前雖有不快,卻都脫不開弓高侯府這個殼子,你早晚是要答應(yīng)的。” 同株分枝,花開各邊,此話果然不假,寧澤實在忍不得,高呼道:“把這個惡婦打出去!” 有人應(yīng)聲而來,卻哪敢真打,還是老老實實將這些人請了出去,小田氏被叫了惡婦也不怎么生氣,似乎成算在心。 第28章 清歡 “表姐一生良善, 縱然被別人赤口毒舌的辱罵, 恐怕都不會說出惡婦這種話?!睂帩烧f道。 采蘋點點頭, 他們家小姐溫潤謙厚,這些年來這種情況何止一次,小姐都不曾動怒過, 有時候她忍不得還都被小姐強壓下了。 采蘋道:“表小姐罵二夫人, 奴婢雖然覺得痛快, 卻也覺得表小姐太……” 后面的話采蘋沒說,寧澤也知道她是在指責她不知分寸, 她掐了掐手心, 道:“我答應(yīng)代替表姐卻不是要來受欺侮的,人俯仰一生有可忍有不可忍,小田氏這種人我卻忍不得。” 寧澤想若非自己多活了一遭,也不至于暴跳如雷,正因為知道世事艱辛, 知道韓儀清命不久矣, 才更覺這兩人可惡,她罵人采蘋覺得不妥,然而這對母女對她的“反常”卻一無所覺,此時她才明白韓儀清說的那句“別人何曾知道我是什么樣”是多么心酸。 此時時間已不早, 日光已偏斜,照在九曲回廊上一段明一段暗。那對母女一前一后走在上面,華服錦裳,款步挪移, 竟然也能搖曳生姿! 采蘋不太理解寧澤這些心思,只是這位表小姐的行事讓她有些忐忑,總覺得自己走在懸崖邊上,一個不慎就會跌落到懸崖下,她轉(zhuǎn)過頭看菱花還是笑嘻嘻的,笑意中帶了點揚眉吐氣的意思。 菱花朝她做了個鬼臉,若是采蘋知道了在瀑泉亭的那一幕不知道作何感想,她和采蘋不同,心大又愛玩鬧,她心里其實十分喜歡這個表小姐。 出了正廳轉(zhuǎn)過幾道洞門,到了遠香樓前寧澤突然有些膽怯了,因為她的重歸不該死的人死了,她怕韓儀清也因為她減了壽命。 三樓的支摘窗被支起,魏萱的聲音傳出來,聲音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許多。沒有哭音,也沒有互相安慰,語音淡淡,在說:“時棱又長高了,長得又機靈又可愛,就是還老纏著那位伶人,你舅母也是心寬,都不圈住她?!?/br> “時棱小丫頭主意大,倒和澤表妹小時候有些像,一旦定了主意別人再哄再騙都是無用的?!?/br> 聲音輕弱,尾音纏綿,是韓儀清的聲音,寧澤提著的肩膀一松,這才松口氣,如今是正德九年秋,距離正德十年春還有半年,她想著韓儀清不會有事,卻又怕因她之故有了變化,此時聽見韓儀清醒過來了,才覺得輕松了許多。 寧澤進樓嗅到一股藥味,似乎是在廂房中熏了艾草,她走到西廂門前,又聽到魏萱說:“這可不像,澤兒小時候傻傻的,可沒有時棱這般機靈?!?/br> “姨母偏心了,同是你的外甥女,你怎么能褒一個貶一個?!睂帩尚χ~進來,面上也作出一副不曾擔憂的模樣。 魏萱看到她,從繡敦上站起來,拍了拍她的頭,有些氣惱的說:“我原說錯了,還是你表姐說的對,是像,鬼主意都大,那魏國公府也是你可以亂闖的,你到底偷偷跑哪兒去了?” 寧澤卻不能告訴她,笑嘻嘻含糊著不作答,等到魏萱走了,她才神神秘秘的將紙箋掏出來遞給韓儀清,韓儀清給沈霑那封信不過是為了紓解自己的一腔情思,她并沒有想過能得到回信,現(xiàn)在有了回信也不覺得欣喜,有些兒郎志在四方,豈會因為一個閨閣女兒生出纏綿的心思。 寧澤見她低頭看信,臉上卻無喜悅,問道:“這回信表姐可覺得滿意?” 韓儀清笑笑說:“字寫的真好?!?/br> 對于信中內(nèi)容卻一字未提,她不知道寧澤是如何得到這封回信的,卻也不想問。若她只是普通的病弱,若是她能嫁給沈霑,她想她必然能與他舉案齊眉,到最后她應(yīng)該真能得到信里的這種回應(yīng)。 雖然并無欣喜,她還是喚了采蘋拿了方檀木匣,珍而重之的將信放了進去。 晚上入睡前寧澤才發(fā)現(xiàn)迎春花的手帕不見了,她翻找了一陣,還是沒找到,心知手帕估計遺漏在了魏國公府,幸而這個手帕除了李暄和他的護衛(wèi)別人不曾見過,她想到這里才略略放心。 —— 這日下了早朝,宣德侯陳豫頓步半天還是轉(zhuǎn)道去了乾清宮,他現(xiàn)在的官職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作為天子耳目風紀的部門,他曾經(jīng)又是當今圣上的老師,他有責任向皇帝進言,縱然每次都讓他覺得無濟于事。 在乾清宮門口卻遇到了身著飛魚服的年輕人,這人長得人高馬大,狹長眼有幾分兇相,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姜淮。 姜淮向他行禮,并無多言,略一頓便要繼續(xù)前行,陳豫卻叫住他道:“姜大人,老朽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姜淮愣了愣,他們錦衣衛(wèi)和都察院雖然都是監(jiān)察機構(gòu),走的卻是兩種路數(shù),兩方素無瓜葛,倒不知道他還有話同他說。 “陳侯言重了,您請講,下官洗耳恭聽?!?/br> 這件事情陳豫也不能確定,這半年沈霑一改往日作風,開始張揚行事,他做的那些事都傳入了京城各家權(quán)貴中,他有派人去查實卻一無所獲,似乎一切只是傳言,而這些傳言的源頭似乎便是來自于錦衣衛(wèi)。 陳豫道:“錦衣衛(wèi)身為天子近衛(wèi),代行天子事,揭發(fā)監(jiān)察文武官員本是你們職責所在,只是有些人現(xiàn)在還動不得,大長公主還政不久,圣上還不熟悉政務(wù),若一些官員遭了彈劾會牽扯甚重,甚至會動搖國本,還望姜大人三思而后行?!?/br> 姜淮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錦衣衛(wèi)不過是圣上的耳目,我們耳目只需將看到的查到的一一上稟就是了,至于結(jié)果會如何,那是由圣上裁奪的,我等可不敢隱匿不報?!?/br> 陳豫又問道:“姜大人可有查到實證?” “陳侯這就是難為下官了,這卻是不便告知了?!?/br> 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陳豫便能猜到錦衣衛(wèi)應(yīng)當是真的查清了什么,兩人作別后,他進了乾清宮,卻見莊嚴肅穆的宮殿里,掌印太監(jiān)劉瑾正領(lǐng)著一幫小太監(jiān)摔跤,正德帝坐在寶座上樂的拍手笑。 正德帝見他來了,因為幼時被訓斥的印象猶在,笑容不覺淡了些,坐姿也正經(jīng)了幾分。 大殿中橫七豎八躺了許多奏折,被這些太監(jiān)踩來踩去,陳豫彎腰一個個撿拾起來,雙手捧著放在御案上,收拾好向他行了叩拜大禮,正德帝倒是嚇了一跳,他雖然是皇帝,但陳侯曾經(jīng)是太子太傅,除了在朝殿上,陳豫已經(jīng)許久不曾行過如此大禮,他有些不舍的揮手讓劉瑾帶著小太監(jiān)下去,走下寶座扶起陳豫道:“老師何故如此?您有話說便是,朕都聽著。” 陳豫道:“今日早朝時,六部許多人上書奏請沈霑兼任文淵閣大學士,臣次來是想問問皇上是否準了這道奏折?” 正德帝便笑了,他并不覺得這件事值得陳豫如此隆重,一個小小的分權(quán)機構(gòu)他并未放在心上,不過他也有準備,從御案上翻了一陣,拎出一道折子遞給陳豫,陳豫打開一看見落款便是江淮。這是一道密奏,上書了各級十幾位官員賄賂沈霑的經(jīng)過,罪狀條條件件列的清清楚楚。 正德帝笑問:“朕這些近衛(wèi)能力如何?恐怕你們都察院連些皮毛也沒查到吧,朕知道老師擔心些什么,只是朕這個表弟到底年少,有這些罪證,若他將來真有異動,老師還怕朕治不了他的罪嗎?” 歷來查證講究人贓并獲,這些罪狀向他們這樣的言官可以列出無數(shù),至于是實情還是胡謅就要看能不能查實或者屈打成招了。 陳豫放下折子,突然覺得錦衣衛(wèi)指揮使姜淮未必就真的是如他自己所言只為耳目,他又問:“看皇上意思是準備讓沈大人兼任文淵閣大學士了,只是如此放權(quán)下去,將來恐怕不好收拾?!?/br> 皇帝可以直言,他卻不敢說沈霑有反心,但自大長公主監(jiān)國以來權(quán)勢日漸分散,如今再不是先祖時皇帝一言堂想懲治誰就能懲治誰的時候了。他看沈霑近日來的動作,下一步似乎又要對西部幾位藩王動手,這不能不讓他多想。 正德帝卻道:“老師多慮了,朕這個表弟身體不好,他縱然有這個心恐怕也沒這個命。朕的父皇對不起他,害的他自幼就受了十分的苦楚,朕自然要防著他……”他晃了晃手中的折子,似乎在說這就是沈霑的把柄,又接著說道:“可是他畢竟是姑姑唯一的兒子,這也是他第一次向朕提要求,朕不能不答應(yīng)他?!?/br> 陳豫并不是直言死柬的人,但有時候多少要說些重話這位皇帝才會放在心上,他想了想道:“皇上,馬陵之戰(zhàn)中孫臏制造假象迷惑龐涓,誘敵深入,龐涓兵敗羞愧自戕,臣恐沈大人是故意為之?!?/br> 正德帝想了想不能做出決斷,有些猶豫,招手讓劉瑾進來,問他:“你如何看待朕的表弟沈霑?” 不說官名,只說表弟,劉瑾是個人精,知道正德帝還是護著這位沈大人的,笑呵呵道:“前些日子皇上您不是還在沈大人面前抱怨說奏折累牘連篇,皇上您看著疲累么?再者大學士又不止一個,微臣瞧這沈大人只是想為您分憂。” 正德帝顯然比較受用此話,話到此處他已經(jīng)有些懨懨,又招手讓小太監(jiān)進來玩樂,陳豫不便再多說,告退出來。 關(guān)于沈霑,他一面怕錦衣衛(wèi)壓的太緊致使他有反心,一面又擔憂他分權(quán)過重架空了當今。只是如今這個局面似乎他再做什么都已經(jīng)無濟于事,他走出乾清宮的時候卻見沈霑正帶著護衛(wèi)走過來。 昔年他教授太子,沈霑也曾跟著他讀過幾天書,見到他倒是先行了個晚輩禮,沈霑不愛多言,打過招呼便走,陳豫今日再次攔了人,突然問道:“沈大人怎么看待這天下人?” 沈霑一聽腳步立時頓住了,這位陳侯是個廉潔奉公的好官,前世在正德帝被殺后還是他主張迎他進城,此時聽他如此問,想了想,道:“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這個回答陳侯可滿意?” 這張臉上帶著淡然的笑,雖然只和他二兒子陳嗣冉一般大,卻已在朝中浸yin數(shù)年,本是走馬章臺的年紀卻讓人摸不清心思。 陳豫又道:“沈大人所作所為似乎有違此話?!?/br> 沈霑竟然點點頭笑了笑,再不多言,踱步去了乾清宮。 關(guān)于沈霑,陳侯一直記得一件事,當年沈霑跟著他學習的時候,他出了份考卷讓他們品評圣人之言,當時沈霑在上面只寫了東坡居士的一句詞:人間有味是清歡。 陳侯遠望那道背影,有些少年意氣,步履卻十分從容,不知道這人年齡漸大是否還記得曾經(jīng)年少時的赤子之心,陳侯負手而行,有些憂愁。 第29章 芳魂 轉(zhuǎn)眼便至陽春三月, 又是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 韓儀清讓莊嬤嬤給她換上青色挑線繡柳枝的褙子, 又梳了凌虛髻,搬了竹椅躺在湖邊柳條下,日光暖暖的, 讓她覺得身體略微舒展了些。 魏時枟過來的時候看她正睡著, 將從杏花樓買的糕點遞給莊嬤嬤, 手里拿過莊嬤嬤的扇子給她驅(qū)趕飄來的柳絮。 韓儀清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到有手指觸在她人中的位置,似乎是在試探她是否還活著, 這手指纖細瑩潤不是莊嬤嬤的手, 她嘆口氣略坐起了些,便看到一個冷清雅致的姑娘正在給她趕打著旋兒無孔不入的柳絮,她心里嘆口氣。 魏時枟見她睜開眼忙收回了手指,她性子偏冷,最會粉飾太平, 即便尷尬你也看不出來。 近日有兩件喜事, 一件是十六歲的魏時枟終于定親了,婚期定在六月十八,定的是她自己相中的陳嗣冉,她也算得償所愿;另一件是沈家也給韓儀清下聘了, 足足給了五千兩的聘金,三牲海味自不必說,還特意送了幾匣子妝發(fā),各種飾物精巧細致, 寧澤過來的時候特意給她挑了幾對。 她現(xiàn)在耳朵上帶的就是一個紅玉雕刻的五瓣花,鏤空的部分透著亮光,像是日光透過樹葉縫隙照下來,一閃一閃,讓她整個人看上去不至于過分憔悴。 魏時枟一眼注意到了這個耳墜,夸道:“這個好看,襯你,是寧澤那丫頭送你的吧?” 韓儀清點點頭,寧澤現(xiàn)今已經(jīng)不住在別莊中,侯夫人田氏以身體有疾為由讓身體好了的“韓儀清”回侯府侍疾,而魏萱也因此不方便過來看她,只好留下莊嬤嬤照看她。 冬日里她有一次差點便去了,那次寧澤慌慌張張的要去找沈霑來,只為了能讓她再見他一眼,她也想,都想慫恿著寧澤前去,最終卻還是拉住了她,她此生縱然短暫也不能這般任性,而且見了又能怎樣,終究不是她的。 想完這些她抓住魏時枟,拉她到身前,仔細看了看她,這次是魏時枟定親后,韓儀清第一次見她,有件事她一直憂慮,問道:“你可告訴陳二公子,這些年在荷花湖中彈琴的是你了?” 魏時枟揮扇趕跑又一簇柳絮,清清淡淡的說:“沒有?!?/br> 這事上韓儀清知道魏時枟有自己的計較,她本不應(yīng)該多說,但是近來她清醒的日子越發(fā)少了,每次閉眼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過來,便越發(fā)覺得時間可貴,在不必要的事上糾葛實在沒必要。 于是勸她:“陳二公子也是自幼嬌寵長大的,聽澤表妹說他做事灑脫隨意還有些書生氣的固執(zhí),看他對待澤表妹這件事上的態(tài)度,可以看出他不是個靈通的人,萬事恐還要你點撥他,你莫要也跟著固執(zhí),明明你們是知音,可別鬧到最后白頭如新,誰也不了解誰?!?/br> 魏時枟“嗯”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轉(zhuǎn)頭進樓拿了茶和糕點過來,道:“我一大早就去了杏花樓,排了好長時間才買到百合茯苓糕還有蓮子銀耳片,你多少吃一些?!?/br> 韓儀清不忍拂了她意,接過吃了兩口,雖然都是潤肺的食物做的也不黏膩,但是她已有好些天吃不下東西,勉強吃了兩口又嗆咳了一陣。 送走了魏時枟,第二日卻來了個她想不到的人,是黃秀梅。 莊嬤嬤本要攔下她,她卻堅持,韓儀清透過支摘窗聽到她說:“韓儀清就在繡樓中,我雖然不愛搭理俗事,眼睛卻不瞎心更不瞎,真以為我認不出來誰是誰?。 ?/br> 說著話就闖了進來,步子踏的很大,能聽到蹬蹬蹬的上樓聲,她轉(zhuǎn)過六角屏風果然看到韓儀清歪在榻上,瘦的都有些皮包骨了,哪里還能看出往日秀麗的模樣,她一看就紅了眼眶,坐在繡敦上,背轉(zhuǎn)身,說是來看人卻并不搭理韓儀清。 韓儀清笑她:“以前你只是嫌棄家長里短瑣碎,現(xiàn)在都成了不愛搭理俗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出家為尼了呢?!?/br> 黃秀梅這才轉(zhuǎn)身面對她,生氣道:“你明明對誰都和善,偏偏愛促狹我,真是不招人喜歡?!?/br> 韓儀清知她肯說話氣便消了,笑問她:“你是如何識破的?” 如果不是魏國公夫人壽宴上寧澤強出頭,她還未必能瞧出來,韓儀清雖然是非分明,看到人落水了第一件事肯定如她一般想著該如何張羅著把人救上來,而不是直面矛頭,說來也并不一定有這個膽氣罵那些公子哥。 沈家下聘的第二日,她去弓高侯府賀喜,兩人在抄手游廊上遇見韓儀琲,韓儀琲冷哼一聲,十分不客氣的說:“你別做夢了,我才不會和你一起嫁給那個病秧子!他那里比得過徐公子分毫?!?/br> 她雖然不喜歡沈霑近來的作風,但當年他十五歲中了狀元,騎著白馬游走在長安街上時,她在茶樓中見過的,他當時穿著圓領(lǐng)緋色狀元朝服,腰系光素銀帶,所謂“金鞭美少年,去躍青驄馬”,豈是徐呈那種紈绔可以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