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帝女4
“陛下,胡人不可不討伐?!笔捜缁L跪在席上說道。 “太傅,你只管好好教長宣公主的學(xué)業(yè)便好了。邊疆之事,您就別cao心了?!?/br> 縱然謁者已經(jīng)放下了簾子,但蕭如基還能依稀瞧見辛戟極高的通天冠,身著玄色朝服,飾以十二章紋。 故《綏書》有言:綏君垂衣裳而天下治,上衣玄,下衣黃。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繪;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章施于五色作服。 是真正的帝王風(fēng)范,神圣而不可褻瀆。 然而蕭如基仍是長跪,說道:“陛下若是執(zhí)意不肯出兵,臣便一心跪到陛下出兵的那日?!?/br> 蕭如基一貫是這樣,讀多了書,也學(xué)得了文人的風(fēng)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辛戟覺得自己已經(jīng)好言相勸,但蕭如基就是這般不知變通,也沒有辦法,便越想越光火。 蕭如基是太傅,一眾朝臣本來就對這件事很不滿意,如今見蕭如基跪下了,便也紛紛跪下。 “陛下,”蕭如基看著自己身后一眾朝臣,涕零道,“臣懇請陛下以江山為重,莫要因紅顏誤國?!?/br> “荒唐!”辛戟果然是怒了,“朕堂堂大綏天子,懼怕什么螻蟻之患?” “原來陛下也知道胡人就如螻蟻,可是陛下飽讀圣賢書,也應(yīng)該知道千里之堤潰于蟻xue??!” “那卿便待大綏風(fēng)雨飄搖之時再來同朕講吧。” 蕭如基此刻只覺得若上頭坐的不是天子,他是會極力怒斥他的做法的,可是,他是國君。 蕭如基想了想,還是咬咬牙l說道:“若陛下不愿因戰(zhàn)事將那外族女子陷入不仁不義之地,那陛下今日便將杜虎符交給臣,臣替您做了決斷。” “交給你?”辛戟問道,“蕭太傅,朕現(xiàn)如今瞧著你可是越來越會越俎代庖了。” “臣不敢……” “你有什么可不敢的?朕器重蕭氏一族,不是為了今日讓你蹬鼻子上臉的?!?/br> 一旁的弘農(nóng)司隸校尉顧啟玨見辛戟發(fā)怒,正躊躇著是否要說些什么,大將軍李毅德便開始忿忿不平。 “陛下,蕭太傅句句話無不在為我大綏國祚憂心,您如今怎么能夠反倒說他僭越?陛下您連左符都未曾交與臣下,是有多怕與區(qū)區(qū)胡人作戰(zhàn)?” 聽到大將軍李毅德的發(fā)聲,顧啟玨心里也有了底,說道:“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陛下請三思?!?/br> “好啊,你們一個個的。”辛戟?dú)鈽O,紅了眼睛,“化干戈為玉帛不好嗎?非要次次都以蠻力解決?” “陛下,人犯我以蠻力……”蕭如基還欲相勸。 顧啟玨未等蕭如基說完,便說道:“陛下,您還記得先帝那句“修我矛戟”的豪言嗎?您如今這般因色誤國,可對得起先帝的殷切期盼?” “你先是指責(zé)朕如寇仇,再來告訴朕愧對了先帝,你別以為與梁王有些裙帶關(guān)系,朕便要忍讓你。你這弘農(nóng)司隸校尉也別做了,給朕滾。你們一個個的,都滾!” 辛戟手里握著杜虎符,舉至頭頂,說道:“你們一個個的都瞧好了,這就是你們心心念念的杜虎符,如今,朕瞧著這東西也沒有任何用處了?!?/br> “打仗,朕是不會同意的。這杜虎符,自然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說完,辛戟便將手中的杜虎符一擲,重重地砸在柱上,將眾臣嚇得面面相覷。 這般貴重的國祚之物,辛戟身邊的江燮自然是馬上去撿。等他撿回來,辛戟已經(jīng)一個人怒氣沖沖地走向了宣室殿。 “哎……”蕭如基嘆道,明明辛戟平日里最溫文爾雅不過,如今卻被這樣一個妖女纏得昏聵又無理。 “諸位大人先請回吧,奴婢瞧著陛下今日精神不好,原本也該早早散朝了的?!苯苹琶Υ蛑鴪A場。 “散吧?!痹谝慌宰嗽S久未曾說過一句話的大司空崔靖年突然說道。 畢竟是國丈,此刻的崔靖年瞧著辛戟未曾因自己的女兒慌張過一次,反而因?yàn)橐粋€外族姬妾而置發(fā)妻岳丈于難堪的境地,心里也是無奈。 “崔司空,您也別往心里去。”蕭如基知道崔靖年心里也不好受,便勸他說道,“咱們這些做臣下的,受陛下冷眼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您是國丈,別往心里去就行?!?/br> 崔靖年與蕭如基是忘年交,他一直很賞識這個蕭氏儒生,所以蕭如基螚做到如今的太傅,與他的提攜也不無關(guān)系。 “我懂的,只是陛下現(xiàn)在這個樣子,也不是個辦法?!贝蘧改暾f道。 蕭如基湊到他身邊,說道:“不是下官不敬,但是如今,臣以為只能讓皇后娘娘來勸著些了?!?/br> 崔靖年不以為忤,他知道女兒的志向不會限于后宮,她更渴望可以執(zhí)掌大綏的江山。如今蕭如基這么說了,他也不覺得意外。 崔靖年問道:“皇后娘娘腹中有龍子,此時此刻怎么理政?” “或許娘娘動心忍性的耐力勝于常人?!?/br> “不可,”崔靖年直接回絕,“我養(yǎng)育這個女兒,將她扶上這個后位,不是為了讓她在史書上留下染指廟堂的罪名,而是要讓她好好地為陛下誕下皇儲?!?/br> “可是江山動蕩,帝后之間只有皇后在此時還能清醒自矜,臣只能寄希望于皇后?!?/br> “你知道為何平日我從未勸阻過她指點(diǎn)朝政嗎?”崔靖年突然問道。 蕭如基答:“因?yàn)榛屎竽锬镉羞@個能力。陛下在被那個月氏女子迷了心智之前,就耽于風(fēng)花雪月。說好聽點(diǎn),是仁德;說得過些,是無能。所以大綏這多年以來仍能夠欣欣向榮,全是皇后的功勞?!?/br> “朝堂上也就你這樣一個明眼人了。他們只為陛下醉心美人無視江山而感到惶惶,卻不知這樣的擔(dān)心毫無必要。因?yàn)橹灰屎笤谝蝗?,大綏必然金甌無缺?!?/br> “那大司空既然知道娘娘于綏國社稷的重要性,那此刻為何不求助于娘娘?” “我同你講過了,”崔靖年嘆了一口氣,“不能是現(xiàn)在,她多年以后才得了第二胎,如今她安心養(yǎng)好胎才是要緊事?!?/br> “可是……” 崔靖年擺擺手,說道:“蕭太傅不必再說了。我今日只告訴你一個道理,外族入侵會江山動蕩,皇族無后也會江山動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