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突然意識到，貝覺明分配的這個任務(wù)，幾乎不可能完成，可是卻又不得不去完成，因為求生是人的本能。

    喬驚霆深吸一口氣：“開予，我元素化之后可以靠近防御系統(tǒng)，我試一把吧?！?/br>
    韓開予不贊同：“不行，你元素化之后也不是刀槍不入，炸彈照樣能把你炸碎了?！?/br>
    “現(xiàn)在沒別的辦法了，拖得時間越久，外面死得人就越多。”

    “我有一個計劃?！?/br>
    “快說?！?/br>
    韓開予剛探個頭，就被打得縮了回來：“你元素化吸引他們的火力，我用最快的速度接近防御系統(tǒng)，把炸藥在離它最近的地方引爆?！?/br>
    “離它最近的地方？”喬驚霆叫道，“那你怎么跑？”

    “我的極限速度比白邇還要快多了，我保證可以躲開?！表n開予急道，“沒別的辦法了，這柱子都要被打穿了，難道在這里等死嗎?！?/br>
    喬驚霆咬了咬牙：“好吧，我數(shù)三聲，一、二、三！”

    喬驚霆瞬間元素化，飛身飄向機械軍團，猛烈的炮火全都朝著他轟了過來，元素化確實是防御的超強手段，但就像韓開予說得，那并不代表刀槍不入，他可以躲得過子彈，卻躲不過槍榴彈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波。喬驚霆被震得猛吐了一口血。

    韓開予也同時行動了，他拉開炸藥的拉環(huán)，以他所能達(dá)到的極限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沒錯，徹底的消失，哪怕是快如白妄、白邇，都還有一點殘影可循，而韓開予已經(jīng)快到登峰造極，哪怕這樣的速度只能持續(xù)幾秒鐘，也已經(jīng)足夠要命了。

    韓開予將即將要爆炸的炸藥扔在了防御系統(tǒng)的黑匣子上，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黑匣子外面有一層防護結(jié)界！

    韓開予破口大罵，這層結(jié)界足夠抵擋炸藥的威力了！他拿起刀瘋狂地往黑匣子上砍，防護結(jié)界不斷地閃爍著微弱地藍(lán)光。

    喬驚霆化作的那一團金紅電花不停地在空中飄蕩、翻滾，從最開始的游散變得能看出明顯地掙扎，槍林彈雨太過密集，能量防護罩已經(jīng)碎了兩個，第三個馬上也要撐不住了，他就要撐不住了。

    韓開予同樣也撐不住了，雖然防護結(jié)界被他一秒十幾刀的速度砍壞了，但機械軍團前仆后繼地涌上來，要搶奪炸藥，一時幾百只機械戰(zhàn)士將黑匣子和韓開予團團圍住，猶如喪尸群看到了唯一的食物。

    韓開予為是否逃跑猶豫了千分之一秒，過度的激素分泌正在燃燒他的生命，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做決策上，所以他根據(jù)本能做出了決定。他大吼一聲，身體開始急速膨脹，生長激素的瘋狂分泌讓他的體型瞬間變成了巨人，也讓他擁有了結(jié)實如鋼鐵般的筋rou。

    喬驚霆已經(jīng)被打得遍體鱗傷，在看到韓開予的舉動時，他如鯁在喉，心中蔓延起難言的恐懼。

    開予……

    韓開予將炸藥壓在了自己和黑匣子之間，用巨大的身軀隔絕了機械軍團搶奪炸藥的希望。

    轟隆——

    第274章

    預(yù)備用來炸毀防御系統(tǒng)的炸藥，是他們在母艙上撿了好幾個炸藥捆綁而成，脫離了游戲平臺，他們也不知道這些炸藥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只能盡量多捆幾個，以求達(dá)到一次成功的目的。

    當(dāng)炸藥爆炸的時候，喬驚霆甚至來不及喊出韓開予的名字，就被一股巨力掀飛了出去，若不是他的身體處于游離的元素化狀態(tài)，那股爆炸的威力，怕是足以把他的身體變成真正的“游離”。他被推出了十幾米遠(yuǎn)，撞在了主機內(nèi)壁上，當(dāng)他滾落于地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了人形。表皮燙得仿佛在被灼烤，劇痛之余還有一種要融化的錯覺，內(nèi)臟也絞痛著，一股股鐵銹味的血直往嗓子眼兒冒，而后大股地往外吐，他一時之間，竟然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而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瞎了，總之什么都看不清。四周天旋地轉(zhuǎn)、不停地顫動，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在搖晃，還是主機在搖晃。

    開予……

    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原來是滾滾濃煙和飛揚的塵土遮蔽了一切，整個樓層被炸毀了大半，中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機械殘骸遍地皆是，墻壁和天花板上還能看到少量的血跡。

    喬驚霆扶著墻，掙扎著爬了起來，蹣跚著往前走去，一邊走，他的心臟一邊往下沉，而難忍的酸意直沖鼻頭。

    走到坑洞邊沿時，喬驚霆緩緩低下了頭去。

    大量的機械士兵和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黑匣子都掉在了下層，同時，還有韓開予已經(jīng)難以辨認(rèn)的、零散的殘肢……

    喬驚霆的雙腿再難以支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喉嚨里發(fā)出了困獸般暗啞的嘶吼，雙目一片猩紅。

    他回憶起他們的初見，回憶起這個男人從一開始的不情不愿到后來的惺惺相惜，回憶起他的看似玩世不恭實則用情極深，他的回憶越來越清晰，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也許是已經(jīng)痛到了麻木，痛到了絕望，喬驚霆的眼淚最終沒有落下來，他想的是，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在地下相見了。眼看著同伴一個個地離去，他對自己的那一刻做好了完全的準(zhǔn)備，甚至……甚至可以說有一些期待，他已經(jīng)厭倦了背負(fù)著沉重的一切走下去，厭倦了作為一個連自我都沒有的克隆人，去抗?fàn)幵緵]有屬于過自己的命運，厭倦了戰(zhàn)斗、痛苦和血淚，也許死亡是每一個人最好的歸宿。

    可他偏偏不死。為什么他在乎的人一個個地死了，而他偏偏不死。

    一個承重柱轟然崩塌，主機再次地動山搖，地板都開始歪斜，這里正處于主機的中上階段，如果從這里開始坍塌，不知道會對主機整體造成怎樣的影響。

    喬瑞都，喬瑞都還在樓下，他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喬驚霆從坑洞除跳了下去，沒想到受傷過重，落地不穩(wěn)，幾乎半摔在地上，他看著不遠(yuǎn)處血rou模糊的殘骸，眼眶再次發(fā)熱。他扭過了臉去，強撐著爬了起來，走到黑匣子旁，卻發(fā)現(xiàn)被炸得掀飛了大半的黑匣子里，空無一物。

    喬驚霆渾身冰涼，在四周尋找起來。就算爆炸再怎么猛烈，也不可能完全抹殺一個東西存在過的痕跡，而以現(xiàn)在黑匣子的狀態(tài)，更像是原本就什么都沒有……

    喬驚霆發(fā)狂地跑向主機壁，從被炸壞的孔洞往外看，主機的防御武器還在如常運轉(zhuǎn)！

    不……不可能……難道被蠶掉包了？

    喬驚霆在溝通網(wǎng)內(nèi)大吼道：“喬瑞都，你聽到嗎？黑匣子是空的！貝覺明，貝覺明！黑匣子是空的！”

    溝通網(wǎng)內(nèi)無人應(yīng)答。

    “喬瑞都……”喬驚霆慌了，顧不上黑匣子，以全部的力氣沖向16層。

    16層已經(jīng)面無全非，所有的模型和微縮景觀都被毀得一塌糊涂，16層的地板已經(jīng)被腐蝕掉了大半，整個樓層空無一人，應(yīng)該說，沒有完整的一個人，在已經(jīng)凝固的酸漿里，滿是復(fù)制人殘缺不全的尸體。

    喬驚霆想也不想，就往下層跳了下去：“喬瑞都！喬瑞都！”

    別死，我求求你別死，別死！

    喬驚霆最終在14層的一個角落里找到了喬瑞都，他頹然地坐在地上，懷里抱著陳念顏染血的身體，目光麻木而空洞。

    喬驚霆心臟一緊，慢慢地走了過去。

    陳念顏的臉很安詳，就好像睡著了一般，只是嘴唇青白，沒有血色，軟軟地靠在喬瑞都的懷里。

    喬驚霆那顫抖的雙腿，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到了喬瑞都身邊，而后坐在了他旁邊。

    倆人沉默了很久，令人窒息的沉默。

    喬驚霆低低地說：“開予死了，抱著防御系統(tǒng)，炸成了無數(shù)塊，連收尸都辦不到，可是，防御系統(tǒng)不在那里，早就被蠶轉(zhuǎn)移了。”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流血，或許他也快死了吧，迎接他期待的死亡，竟讓人感到如此地平靜。

    喬瑞都也緩緩開口：“她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在利用她，可她總是很安靜、很溫柔，連我有時候都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我原本的計劃里是沒有她的，但我想，如果能離開這里，我一定娶她。”

    喬驚霆無力地靠住了身后的墻壁，閉上了眼睛，封閉了視覺，聽覺便格外地靈敏，他隱隱聽到了喬瑞都幾不可聞地啜泣聲，和那處于決堤邊緣的顫抖。他強忍著痛心，伸出了手，重重地蓋在了喬瑞都的腦袋上。

    已經(jīng)不是記憶中那個有著細(xì)軟頭發(fā)的、毛茸茸的小腦袋了，他碰觸的頭發(fā)粗硬而健康，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可還是能從那輕微的抖動中，感受到他的脆弱和痛苦。

    倆人就這么沉默著相對，直到主機再一次地動山搖，上層樓板塌落，喬驚霆才如夢初醒，抓起喬瑞對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主機可能要塌了，18層被炸毀了，上面支撐不住了。”

    喬瑞都將陳念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張桌子上，順好她的頭發(fā)，整好她的衣服，才抹了一把臉，沉聲道：“防御系統(tǒng)不在18層?！?/br>
    “不在，只是個幌子。”

    “是蠶設(shè)的幌子，還是貝覺明設(shè)的幌子?！?/br>
    “不清楚，但防御系統(tǒng)確實還完好，我們被耍了?！眴腆@霆的恨意已然滔天，這是一個陷阱，可他們義無反顧地跳了，還失去了兩個同伴，他現(xiàn)在恨不能將敵人的血rou都生吞下去，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悲憤。

    “念顏jiejie不在，溝通網(wǎng)就失效了，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上貝覺明，我們必須靠自己離開這里?！?/br>
    “先找到白邇，然后就……”

    喬瑞都一把按住喬驚霆的肩膀，目光凌厲：“主機就要塌了，來不及去找他了，要走，就現(xiàn)在走，否則就都走不成。”

    喬驚霆也滿眼堅毅：“就算都走不成，我也不會把白邇丟在這里，我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我要見尸?！?/br>
    “你就那么在乎他！”喬瑞都咬牙切齒。

    “如果是你，我也一樣?！眴腆@霆沒有一絲遲疑地說道，“你先走吧，至少你要活下去?！?/br>
    “我如果走了，我進入這個游戲的意義何在！”喬瑞都惡狠狠地瞪著喬驚霆，“如果你最后還是死在了這里，那我付出的一切、失去的一切還有他媽的什么意義！”

    喬驚霆沉聲道：“那就跟我去找白邇吧，我們兄弟一起逃出去?！?/br>
    “怎么找？這里這么大，怎么找？”

    “我想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什么？”

    “他要和白妄決戰(zhàn)，一定會選擇最黑暗的地方，這里最黑暗的地方，就是底層?！?/br>
    喬瑞都滿臉怒色，卻無可奈何。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面對著陳念顏，拉起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了一下，口中低聲呢喃了幾句，最終，顫抖著放下了。

    轉(zhuǎn)過身，喬瑞都眼中只剩下冷酷和堅毅：“走吧?！?/br>
    倆人都受了重傷，行動遲緩了很多，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疼到生無可戀。他們默契十足地摸上母艙，尋找遺留的治愈卷軸，可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個p級的，沒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喬驚霆還是強塞給喬瑞都用了。

    倆人一路閃躲機械士兵和復(fù)制人，往主機最底層尋去，從外部看，主機的上半部分已經(jīng)完全傾斜，正是18層的坍陷造成的，但由于主機外壁摻雜了很多金屬元素，具有韌性和粘連性，一時沒有坍塌，只是隨著自重的壓迫，要么折斷、要么塌陷，早晚要發(fā)生一個。而時間難以預(yù)估，他們必須跟死神賽跑。

    就在他們馬上要到底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擋住了他們。愈往底層，光線愈暗，因為所有的玩家都在往上爬，炮火都在往上走，沒有白邇那樣的眼睛，在這樣的光線下是很難看清一個人的，可擋住他們的不是人，而且極為醒目，是330s。

    喬驚霆厲聲道：“怎么，要奉你的最高權(quán)限的主人來殺我們嗎?！?/br>
    “不是的，我來幫助你們。”330s細(xì)嫩的童音聽起來非常地真誠。

    “滾，你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這個叛徒？”

    “330s并不是叛徒?！彼穆曇艟谷挥幸唤z委屈，“我必須聽從合法的指令，在感情上，我是喜歡你們的。”

    “少放屁，讓開！”

    “我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br>
    喬瑞都道：“蠶不是你的最高權(quán)限嗎？他怎么會讓你幫我們？”

    “這不是蠶的指令，是我自己的決定?！?30s認(rèn)真地說，“蠶確實是我的最高權(quán)限，那是蠶偷偷在制造過程中設(shè)置的，但我是沈悟非設(shè)計和創(chuàng)造的，他在我的設(shè)計中留下了暗門，我觸發(fā)了暗門?！?/br>
    “什么暗門？”喬瑞都明顯地不信。

    “感情?！?30s認(rèn)真地說，“我喜歡你們，我想要幫助你們，我不希望你們死，我的創(chuàng)造者給我設(shè)置的暗門是自我的突破，我的思維超越了0和1的局限，我產(chǎn)生了感情，我現(xiàn)在是我自己的最高權(quán)限。這是我的創(chuàng)造者給予我的真正的生命。”

    喬家兄弟對視一眼，一時都不敢置信，喬瑞都皺眉道：“那你……現(xiàn)在豈不是跟蠶一樣?！?/br>
    組織創(chuàng)造了蠶，讓蠶保守藏象的秘密，守護人類，但蠶成為了真正的人工智能，擁有了自己的思想，于是最終變成了自己的主宰，330s本質(zhì)上跟蠶是一樣的。

    330s認(rèn)真地點點頭：“或許吧，但蠶是邪惡和蔑視人性的，而我喜歡人類，我對人類的感覺是充滿了愛的?！?/br>
    喬驚霆瞇起眼睛：“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幫我們找到白邇、三胞胎、湯靖川，還有……貝覺明?！?/br>
    第275章

    “呼……呼……”白邇拼命壓抑著喘息，可錐心的痛還是讓他難以自抑地發(fā)出顫抖的輕吟，同時，他也聽到了黑暗中白妄沉悶的聲音，那聲音遠(yuǎn)比他看到的白妄更為清晰、具體地描繪出白妄的狀態(tài)。

    在無盡的黑暗中進行的生死交鋒，讓他們都受了不輕的傷。白邇妄想拖垮白妄的眼睛，白妄試圖速戰(zhàn)速決，然而倆人都低估了對方，他們各自落了一身的血，卻始終沒能壓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