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晉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爱敵醢烟K云越介紹給我的就是你。他隱退的時候，相信你和我一樣遺憾。我以為你會支持小飛跟我合作?！?/br>
    “說實話，他拋棄盟主之位和大好前途，我確實遺憾，以他的能力，分明可以飛得更高更遠，做出更偉大的成就。但我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厭倦了。他不開心。既然他已經(jīng)做完了該做的事，就讓他走吧?！?/br>
    何晉眼神一黯。

    “為什么沒人在乎我開不開心呢？”他低聲說。

    ***

    “原來我昏迷期間發(fā)生了那么多事……”

    谷小飛坐在床上，聽肖雪塵講述他錯過的那些事。他不知道自己贏了，他有模糊的印象，但不確定那是真實還是自己的另一場離奇的夢境。這個消息從肖雪塵口中說出時才有說服力。

    錯過自己的勝利并沒有給他造成遺憾，但他對于自己錯過了肖雪塵的勝利而悔恨萬分。在他昏迷期間，肖雪塵在他的最后一場比賽中戰(zhàn)勝了武當七星劍傳人，成功晉級決賽。也就是說，秋天的時候，“決戰(zhàn)紫禁之巔”的就是肖雪塵和谷小飛兩個人了。

    谷小飛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和肖雪塵比肩。在他眼里，肖雪塵是那么遙不可及的存在，他能跟在他的肖大俠屁股后面當個小跟班就心滿意足了。和肖雪塵并肩而立？他想都不敢想。他自慚形穢地認為渺小的自己配不上肖雪塵這么優(yōu)秀的人。但是現(xiàn)在他和肖雪塵站在同一個舞臺上了。那么他是不是能稍微的……和肖雪塵……更親近一些？

    一方面他因為自己的想法而興奮不已，另一方面他又暗暗斥責(zé)自己居然擁有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肖雪塵救過他的命，他怎么能對救命恩人產(chǎn)生這種……不合時宜的念頭？

    “小飛？”肖雪塵拍拍他，“怎么不說話？”

    谷小飛從思緒中醒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錯過了你的比賽……”

    “沒關(guān)系，可以看重播。”

    “我應(yīng)該在現(xiàn)場給你加油的……”

    望著少年那慚愧又羞澀的表情，肖雪塵不假思索道：“你躺在醫(yī)院更好。如果你勉強去加油，我會因為擔(dān)心你而發(fā)揮失常。”

    “……”谷小飛張大了嘴，“你……會嗎？”

    肖雪塵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出這種不經(jīng)大腦的話。他望向窗外，清了清嗓子，說：“對我來說你是個很重要的人?！?/br>
    “哦！”谷小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真是個好人，這么關(guān)心自己的朋友！簡直，呃，義薄云天！”

    肖雪塵扶住額角。雖然谷小飛是無心的，但是被發(fā)好人卡還是讓人很不爽。

    “所以等到秋天，就是你和我爭奪武林盟主的頭銜了？”谷小飛問。

    “是的。距離比賽還有幾個月，你完全有時間好好休養(yǎng)?！?/br>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不想當什么武林盟主，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像你這么好的人才應(yīng)該當武林盟主。我可以退賽嗎？”

    “別這么說！”肖雪塵提高聲音，“我很期待能和你堂堂正正一決勝負。我不準你退出，或者放水?！?/br>
    “可是……”

    “如果你退出，那么就由第三名頂替你的位置——也就是晉恪之。”

    想起那個怪人，谷小飛一陣惡寒。還是別讓他荼毒肖大俠了。谷小飛不久之前才做了關(guān)于他的噩夢，不知多久之后他的心理陰影才能消失。

    “我知道了，我參加就是了……”

    “況且，”肖雪塵微微揚起嘴角，“你一副想把冠軍拱手相讓的樣子，莫非你覺得你能贏我？”

    谷小飛叫道：“當然不是了！我怎么是你的對手！這可不是謙虛，我真的不行……”他垂下頭，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肖雪塵。肖大俠笑了。雖然是挑釁的笑容，但依舊難得。

    “我們切磋的時候從來沒使出過全力。最后一場比賽，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和肖雪塵生死相搏？雖說這是世界上獨一份的榮譽，谷小飛求之不得，但內(nèi)心深處他依舊覺得這樣有點兒可怕。

    “我知道了……我全力去打就是了。”

    肖雪塵輕輕握住谷小飛的手。少年臉頰一熱，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起來。肖雪塵主動牽他的手……這短短的一刻能成為他永恒的美好回憶。不過肖雪塵為什么突然牽他的手？難道有什么別樣的深意嗎？

    “你的脈象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了?！毙ぱm指尖快速掠過他的手腕，“待會兒讓醫(yī)生來看看，如果他認為一切正常，你過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br>
    原來是搭脈。我剛才興奮什么呢。谷小飛失望地想。

    接著，肖雪塵自然而然地覆住他的手背，虛虛地罩在留置針上方，避免碰疼他。

    “出院之后你打算怎么辦？”肖雪塵說話的時候盯著窗外。

    “當然是回家?！?/br>
    “距離決賽還有好一段時間，放松幾天也無妨。你難道就不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嗎？”

    “比如？”肖大俠怎么想起旅游了？

    “我想回一趟凌虛山?！毙ぱm說，“我離開門派好長時間了，是時候回去看看師父和師弟師妹們?！?/br>
    “那很好??！他們一定很想念你！”

    “凌虛山怎么說也是山區(qū)，雖然沒有大城市那么方便，但是非常幽靜，門派更是門禁森嚴，一般人進不去，就像個遠離塵世的避難所?！?/br>
    “嗯，最近那些狗仔是挺煩的，你去避一避也好！”

    “不只是我。”

    谷小飛歪了歪頭，接著恍然大悟：“師叔也跟你一起回去是吧！沒關(guān)系！貓咖交給我和小綺照看！”

    肖雪塵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將眼神移到谷小飛身上。

    他凝視著少年的雙眸，真誠問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嗎？”

    第102章 深山

    “師叔, 下車了?！?/br>
    “我坐在這兒挺舒服的?！?/br>
    “我們已經(jīng)到了?！?/br>
    “我眼睛沒瞎, 當然知道我們已經(jīng)到了?！?/br>
    “你暈車了嗎？”

    “如果我說‘是’, 我能直接坐車回去嗎？”

    肖雪塵惡狠狠地瞪著方心鶴，后者撐著他的傘，像個蘑菇一樣瑟縮在巴士最后一排最角落的座位上。

    凌虛派位于凌虛山山麓, 風(fēng)景區(qū)的一隅，上山一般搭乘景區(qū)巴士。肖雪塵、谷小飛和方心鶴一大早就上了山。雖說三個人用輕功或許比乘車更快，但方心鶴一路上都在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不肯上山, 肖雪塵只好把他強行塞進巴士里。

    “時隔許久回到門派你難道不該更高興一點？”肖雪塵居高臨下俯視師叔。

    “我近鄉(xiāng)情怯?！?/br>
    “我看是近某人請怯吧?！?/br>
    “你少說兩句又不會死。”

    “小飛, 你帶著行李先走。”肖雪塵說。

    除非他動手，否則方心鶴是不打算下車了。他擼起袖子, 直探向方心鶴面門。方心鶴舉傘一擋，肖雪塵覺得仿佛一拳砸在鐵墻上, 連牙齒都震了一下。

    “你們磨蹭什么？！”司機師傅回頭怒吼，“你們這樣我還怎么做生意？！”

    這一聲吼威力無窮, 連車窗都隨之震動。谷小飛捂住耳朵，心想凌虛山不愧是藏龍臥虎之地，連老司機都懂武功。

    方心鶴被司機罵了一頓, 灰溜溜地跳下車。在司機師傅的罵罵咧咧聲中, 巴士絕塵而去。在這么陡峭的山坡上還能使出一記漂移，谷小飛覺得司機師傅可能有“凌虛山車神”之類的稱號。

    “為什么不走？”肖雪塵用看待犯人的眼光看著方心鶴。

    方心鶴笑嘻嘻地說：“你們先走，我殿后?！?/br>
    “不行，你走在前面?！毙ぱm指著前方蜿蜒而上的青石階，像押送犯人的警衛(wèi)一樣緊盯著方心鶴。

    方心鶴報復(fù)性地將行李全部丟給肖雪塵, 抖開扇子，大搖大擺地走了。谷小飛拎起行李，和肖雪塵一同跟在方心鶴后頭?，F(xiàn)在他不覺得他們像一個犯人被兩名警衛(wèi)押送了——根本就是大老爺攜兩個小書童外出游玩嘛！

    “他為什么這么不愿意回門派？”谷小飛問，“他違反了門規(guī)嗎？他被逐出師門了嗎？”

    “沒有。他不敢見我?guī)煾付选！毙ぱm緊緊盯著方心鶴后背，防止自己一不留神他就跑了。

    “因為師父很可怕？”谷小飛緊張地問。

    “……他在某些方面的確很可怕，不過不是因為那個?！?/br>
    谷小飛：“？？？”

    肖雪塵嘆了口氣：“一言難盡，以后你就明白了。我們走吧?！?/br>
    谷小飛心情復(fù)雜地跟上肖雪塵。出發(fā)的時候他認為這次旅行是他和肖雪塵去風(fēng)景優(yōu)美的景區(qū)游玩散心，可到了凌虛山腳下他才意識到，這簡直就是回家見家長啊！

    雖說他已經(jīng)見過其中一個“家長”方心鶴了，但師叔和師父還是有點兒不一樣。方心鶴老不正經(jīng)，讓谷小飛感到親近，卻很難產(chǎn)生什么敬畏感。而肖雪塵的師父……谷小飛不知道那是位怎樣的人，但他想象中的師父是位老成持重、不茍言笑的高人——準確來說就是嚴肅了一萬倍的肖雪塵。他犯蠢的時候，方心鶴會笑嘻嘻地開他的玩笑，但師父一定會狠狠責(zé)罵他，或是用嚴厲的目光無聲地譴責(zé)他。谷小飛還沒見到人家的面，就已經(jīng)開始兩股戰(zhàn)戰(zhàn)了。

    “那個，肖大俠，我們兩手空空的回來是不是不太好？應(yīng)該帶點兒禮物給你師父吧？”谷小飛聽室友說，第一次見女朋友的家長都要送禮的，否則家長會覺得你沒禮貌不懂事。雖然肖雪塵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肖雪塵女朋友，他們只是單純的朋友而已，但人情世故的基本道理是相同的。

    “不必。師父討厭虛禮。而且他喜歡的東西比較奇怪，一般人送不來?！?/br>
    谷小飛滿頭問號。什么叫“喜歡的東西比較奇怪”？師父的愛好有那么詭異嗎？提到愛好奇怪的人，谷小飛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三位室友。畫家喜歡打游戲，作家喜歡制片人，音樂家明明是世家公子卻變成了叛逆搖滾青年，肖雪塵師父的愛好再怎么奇怪，還能怪過他們？

    三人拾級而上。石階兩側(cè)，竹林郁郁蔥蔥，林間山嵐起伏，光影倏忽。山間的新鮮空氣不同于都市的污濁，吐納之間沁人心脾，讓谷小飛頓覺煥然一新。側(cè)耳傾聽，遠處似有瀑布轟鳴之聲。竹濤颯颯，水流潺潺，好一派遠離塵世的幽靜光景。

    所謂的世外桃源，大抵就是如此吧！肖雪塵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地方，難怪回變成神仙似的高雅人物。谷小飛不知道凌虛派具體的樣子，但應(yīng)該跟室友玩的那些仙俠游戲里的修真宗門差不多吧？亭臺樓閣、雕梁畫棟、仙樂飄飄，正符合谷小飛對凌虛派的想象。

    前方石階已盡，變作一條石板路，竹林稀疏，霍然開朗。谷小飛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瞪大眼睛，只見一道拱門橫跨石路，一塊牌匾鑲嵌于拱門之上，共書有七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凌虛山武術(shù)學(xué)校。

    拱門后隱約可見幾棟現(xiàn)代化的小樓，樓前的cao場上鋪著塑膠跑道，另一側(cè)是停車場，停了幾輛小貨車和面包車。谷小飛看到有一條大道連接了停車場，說明汽車明明可以直接開上山，那么他們?yōu)槭裁匆肋@么久的臺階？！

    “呃……”谷小飛望著這座現(xiàn)代化武術(shù)學(xué)校，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好的幽靜世外桃源呢？說好的氣派仙俠宗門呢？這個好似普通學(xué)校的地方真的是傳說中培養(yǎng)了諸多武林高手的凌虛派嗎？！

    肖雪塵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反應(yīng)和你一模一樣?！?/br>
    “所以這真的是凌虛派？”谷小飛哭喪著臉問，“里面是不是別有洞天？快告訴我這些只是給外人看的表象而已！”

    “才看到這些你就幻滅了，要是看到我?guī)煾改阖M不是要崩潰?！?/br>
    “你師父到底是有多可怕??！”

    肖雪塵無言地指了指頭頂。

    谷小飛這才發(fā)現(xiàn)，天上懸著一架無人機。那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時候飛過來的？他怎么竟一點兒也沒注意到？

    無人機是派來監(jiān)視他們的嗎？如果谷小飛在科技館之類的地方看到無人機，絕對不會產(chǎn)生半點困惑，但問題是，這里是凌虛派?。∫粋€武術(shù)學(xué)校里為什么會有無人機？！

    而且這無人機看起來好眼熟！谷小飛確定自己身邊沒有愛好無人機的朋友，雖然自詡潮男的齊沖總是嚷嚷著要買一架來玩，但從未付諸行動過。聽說玩無人機需要什么執(zhí)照，怪麻煩的。既然身邊沒人玩這個，那么這架無人機為什么會讓谷小飛產(chǎn)生強烈的既視感？

    前面的方心鶴轉(zhuǎn)過身，手搭涼棚眺望頭頂?shù)臒o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