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xì)想想，也不能責(zé)怪趙夏遲?；蛟S在他眼里，自己是個居心不軌的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欺瞞他的朋友吧。

    “事已至此，我該怎么跟他說明？”肖雪塵的口才向來不怎么樣，這種忽悠人的活兒還是交給專業(yè)人士比較好。

    方心鶴略一思忖：“你把谷小飛叫過來?！?/br>
    ***

    谷小飛在房間里乖乖坐了五分鐘，肖雪塵回來了。

    “師叔叫你過去一趟?！?/br>
    “呃，是師叔房間的廁所出了什么問題嗎？”

    “……你去了就知道了?！?/br>
    谷小飛怯生生地站起來，從肖雪塵身邊走過，到了門口，他回過頭小聲說：“不管出了什么問題都不是我弄壞的，我根本沒去過他房間！”

    肖雪塵扶額：“我會轉(zhuǎn)告他的?！?/br>
    方心鶴在窗前負(fù)手而立，施曼桃優(yōu)雅地癱在旁邊的靠椅中。見谷小飛來了，方心鶴側(cè)過身子，用一只眼睛打量著少年。

    肖雪塵站在谷小飛身后，表情冰冷，心中卻緊張到不行。萬一方心鶴的忽悠打發(fā)沒奏效，那么唯一能制止谷小飛狂暴化的就只有他了——希望他有能力制止吧。

    “小飛，剛才雪塵告訴我，你懷疑我們隱瞞你會武功一事？”

    被方心鶴厲聲一問，明明占據(jù)道德制高點的谷小飛不禁畏縮起來，被他的氣勢壓得大氣也不敢出。

    “呃……是老遲說的?！?/br>
    “他說了你就相信？”

    “我沒信啊，我還替肖大俠說話來著，但是仔細(xì)想想，確實有那么些疑點……”

    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能打進武林大會全國大賽嗎？當(dāng)然，他走了萬年狗屎運也未可知，但是他不信自己有那么強的運勢。

    方心鶴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轉(zhuǎn)過身對谷小飛莞爾一笑，朗聲道：“其實他說的也不算錯?！?/br>
    “??？”不僅谷小飛，連肖雪塵都忍不住發(fā)出疑惑的聲音。方心鶴這次忽悠人的套路，和以前不大一樣?。?/br>
    “廣播體cao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在它誕生之前，人們?nèi)绻霃娚斫◇w，會去練什么呢？”

    谷小飛想了想，猶豫地說：“武功？”

    “不錯！世上先有武功，再有廣播cao。我們中華武學(xué)源遠(yuǎn)流長、博大精深，經(jīng)過千年發(fā)展，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完備的體系。但是武學(xué)之精妙，一般人是學(xué)不來的，唯有少數(shù)天生擁有慧根的人才能一窺其中的奧妙?！?/br>
    谷小飛被他忽悠得連連點頭。

    “由此可知，若要讓全民都能強身健體，武功肯定不行。于是一些擁有遠(yuǎn)見的先賢便對現(xiàn)有的武功進行了簡化，并與西方傳來的拳擊、搏擊之術(shù)相結(jié)合，創(chuàng)造了廣播體cao。它比武功簡單易懂，任何人都能學(xué)會，但也不是純粹的扭腰擺臂，而是融合了武學(xué)的精妙之處，因此說廣播體cao脫胎于武功，也不算錯?！?/br>
    谷小飛睜大眼睛。原來廣播體cao的由來是這樣的，蘇老師可從沒說過這些！

    “我舉個例子，你肯定見過老年人打太極拳以鍛煉身體，但太極就是中華武術(shù)中最富于奧妙的一支，雖然同是太極，但武者所練的太極和老年人鍛煉身體的太極，不是同一種太極。”

    這話雖有些拗口，但谷小飛還是聽懂了。

    “同是廣播體cao，不同的體cao功用也不一樣。給成年人練的體cao和給孩子練的體cao，肯定相差很大。你的第十八套全國中學(xué)生廣播體cao，就是武學(xué)成分比較多，健身成分比較少的體cao。它參考了太極、形意、六合等武術(shù)，從中汲取精華，再加以改造和簡化，從而成了一套體cao。你練它練多了，說你是在練一種簡單的武功，也不為過?！?/br>
    谷小飛傻傻地張大嘴：“有那么厲害？”

    “嗯，你聽說過五禽戲吧？那是三國時期著名的醫(yī)學(xué)家華佗發(fā)明的養(yǎng)生功法，可以說是古代的廣播cao了。它以模仿動物為基礎(chǔ)，達(dá)到強身健體的功效。普通人練五禽戲，可以健身養(yǎng)生，但武林高手練五禽戲，與其他模仿動物的功法——譬如猴拳、螳螂拳之類——融會貫通，就能將五禽戲練成一套絕世武功。你的廣播體cao，就好比是現(xiàn)代的五禽戲?！?/br>
    谷小飛抓抓頭：“所以大家跳廣播體cao，等于是不小心練了一種武功？”

    “一般人當(dāng)然不行，哪怕練個一百年也練不出花來。但是你天資聰穎，悟性極高，身體素質(zhì)又好，加上每日勤學(xué)苦練，才能達(dá)到這種效果。愛迪生說過，成功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如果沒有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有汗水也是白搭。小飛，你其實是萬里挑一的人才??！”

    谷小飛被方心鶴夸得暈頭轉(zhuǎn)向。方師叔說話總是這么有道理，旁征博引，娓娓道來，哪怕駑鈍如他，聽罷方師叔一席話都能茅塞頓開。

    “想不到我的體cao這么厲害……”他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的雙手。

    “我起初也不相信，但你今日取得的佳績已經(jīng)證明了你自己的力量。你還年輕，若是有心在這方面發(fā)展，以后尋個名師，拜在他門下繼續(xù)學(xué)習(xí)武功，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不過你千萬記住，可不要因為師叔夸獎了幾句，就高興得飄飄然了。練廣播體cao練到這種地步的實屬罕有，但只不過是誤打誤撞、歪打正著，可不要以為你就比那些修習(xí)名門正派武術(shù)的武者強了。人家一入門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贏在了起跑線上，你可不要因驕傲而大意輕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還需戒驕戒躁，潛心修煉才是正途?！?/br>
    “嗯！我明白了！”谷小飛興奮地說。

    方心鶴揮揮手：“去吧。下一場比賽期待你的表現(xiàn)。”

    “好的！我這就去練習(xí)！”谷小飛一蹦一跳地離去了。

    肖雪塵震驚地看著方心鶴。

    “師叔，你的嘴炮是從哪里學(xué)的？”

    “你也想學(xué)？”方心鶴抓起水杯，敦敦敦地灌了幾大口。

    施曼桃笑嘻嘻地說：“因為他天資聰穎外加勤學(xué)苦練啊——在他師兄身上練出來的?！?/br>
    方心鶴踹了她的靠椅一腳：“當(dāng)著孩子的面別這么污行嗎？”

    “雪塵也不小了，該學(xué)學(xué)這方面的事了，要不然將來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還不知道怎么上呢。”

    “……你說的‘學(xué)習(xí)’是指看你那些小黃書嗎？”

    “哎呀，討厭，那叫教材！”

    肖雪塵并不想知道施曼桃的教材是什么樣的。

    第87章 水上

    小綺打了個呵欠, 膝蓋上的貓喵喵叫起來, 抗議她為什么停止給自己做大保健。小綺連忙用力擼了幾下貓, 安撫主子的怒氣。

    老板、塵塵和小飛他們?nèi)勾ㄊ斜荣惲?，丟下小綺一個人看店，小綺一肚子怒火無處發(fā)泄。底層員工就是慘, 老板公款旅游去了，她卻要吭哧吭哧干活，工資還只有可憐的那么一點兒。簡直就是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

    好在她還能忙里偷閑看看視頻摸魚。今天是小飛在全國大賽中的第二場比賽, 馬上就要開始了。小綺前天叫街尾打印店的小弟設(shè)計了一張海報, 上面印著谷小飛的大頭照，等海報印好就貼在貓咖的落地窗上。小飛現(xiàn)在有名氣了, 肯定能為這個在倒閉的懸崖上搖搖欲墜的破咖啡店吸引人氣。

    絕妙的計劃！小綺沾沾自喜地想。我們店浴火重生就靠你了小飛！

    店門口的風(fēng)鈴清越地一響，小綺條件反射地喊道：“歡迎光臨——”

    接著抬起頭, 看到來者的面容，嘴角向下一咧：“警察叔叔是你啊, 大白天的不上班又跑來摸魚？”

    “今天是休息日好嗎！”顧旭陽不滿地喊道。

    “你每次來老板都不收你錢，來得次數(shù)越多我們就虧損得越多好不好?！?/br>
    “……我付錢就是了?！?/br>
    “那樣老板就要罵我不懂事不會做人了。收你錢也不對，不收你錢也不對, 我們店該怎么活呀, 雖然是老板自己的問題，但我也跟著干著急，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仙女?！?/br>
    “……我什么都不點總行了吧？”顧旭陽局促地在吧臺前坐下。店里的貓似乎也受了小綺的感染，紛紛對他避之不及, 一向粘人的貓咪們居然連一個來抱他大腿的都沒有。

    被人冷落就算了，連貓都冷落他，什么世道……他嘆了口氣。

    路易離開之后，他本應(yīng)該進入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狀態(tài)，然而他一點也不覺得開心。身邊少了那個神出鬼沒的跟蹤狂，就像缺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似的，心里空空落落的，就連工作也提不起興致。同事這幾天見那位“外國美女”沒再上門，笑話他得了相思病。顧旭陽每次都嗤之以鼻。他有什么好相思的，路易對他也不怎么樣，說他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還差不多。

    砰！小綺將一杯果汁重重放在他面前。

    “我沒點?！鳖櫺耜栒f，“你別強買強賣啊。”

    “算我請你的。”

    “哇，你會這么好？難道在里面加了料？”

    小綺一臉黑線地看著他?！皩?，加了春藥，你喝完之后就會上街裸奔?！?/br>
    “太棒了，我就喜歡裸奔?！鳖櫺耜柛砂桶偷卣f。

    店門口的風(fēng)鈴這時又響起來。

    “誰要裸奔？”一個戴墨鏡的殺馬特發(fā)型小青年拿著手機站在門口。

    他身邊另有一位年紀(jì)稍長的男子，長身玉立，面帶笑容，小綺只瞥了一眼就花癡地尖叫起來：“哎呀你不是斷水門的陳昊空掌門嗎！歡迎光臨！”

    顧旭陽聞言轉(zhuǎn)過身。來者正是齊沖與陳昊空。小綺無視了齊沖，熱情地將陳昊空迎進來。齊沖瞪著小綺，一臉不可思議，作為本地知名富二代，他不論光顧什么地方，得到的都是第一流的服務(wù)，被區(qū)區(qū)一個店員無視還是有生以來的頭一遭。

    不過他并未萌生“這女人好清純好不做作跟那些妖艷賤貨好不一樣，很好你成功引起本少爺?shù)淖⒁饬恕敝惖南敕?，而是將嫉妒的目光投向陳昊空，心想：憑什么這家伙的待遇跟我不一樣，難道就因為他臉好逼格高嗎？我的臉也很好??！

    顧旭陽因為師門緣故，與陳昊空認(rèn)識，也認(rèn)得齊沖，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小綺為他們送上菜單，還一人送了一杯檸檬水（齊沖杯子里的檸檬明顯比陳昊空的小了一圈）。

    “陳掌門還留在瀛海市，沒回斷水門？”顧旭陽問。

    “我也要休假嘛?！标愱豢瘴⑽⒁恍?，“門中事務(wù)都交予師弟處理了，再過幾日回去也無妨?！?/br>
    “直接說你在外面混吃混喝不就好了?！饼R沖說。

    “賢弟不也不務(wù)正業(yè)么。”

    “我……你……”齊沖恨得牙癢癢。作為一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他的確整天東游西逛，混吃等死，沒資格指責(zé)陳昊空。

    陳昊空說：“因為聽說方先生開了家咖啡店，所以打算過來捧捧場，未料半途遇到我這賢弟，恰巧他也閑來無事，我們索性就一道過來了?！?/br>
    “明明是你跑到我家門口等著我的好嗎！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多有緣分似的！”齊沖狠狠一捶桌子。

    “剛巧路過的?！标愱豢斩似鸨语嬃艘豢凇?/br>
    齊沖不再搭理他。自從上次他們鬧出斷義和斷袖的誤會，他面對陳昊空是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對小綺說：“我記得小飛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店里的wifi密碼是什么？”

    陳昊空插嘴道：“多虧賢弟提醒，否則我差點就忘記谷少俠的比賽了?！?/br>
    齊沖冷笑：“呵，你裝得好像和小飛是好朋友似的，其實根本就沒把小飛放在心上?！?/br>
    “我的心上只有賢弟你啊?！?/br>
    “媽的閉嘴，惡不惡心！”

    “做兄長的將義弟放在心上珍而重之，很奇怪嗎？”陳昊空反問，“不知賢弟想到哪里去了。”

    小綺在一旁偷笑：“噗噗噗，yin者見yin。”

    齊沖恨不得拂袖而去，但小綺從吧臺后捧出自己的電腦，放在他們桌上。他們大駕光臨之前，小綺就在等谷小飛的比賽了，現(xiàn)在比賽剛好開始。

    “一起看吧！”小綺興奮地搓著手。

    顧旭陽也加入了他們。小綺攛掇著三個人點了一堆昂貴的點心，有齊沖這個富二代在，不狠宰一筆簡直不是人！

    谷小飛的第二場比賽在水上賽場舉行。畫面中的賽場是一片蔚藍(lán)的水池，高低不齊的立柱從池底拔地而起，另有一些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板，大概是為了讓選手有立足之地。賽場周圍，救生員和救生艇嚴(yán)陣以待，前排觀眾也身穿救生衣。

    “……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奇葩賽場?！饼R沖說，“不告訴我的話，還以為是什么水上闖關(guān)節(jié)目呢……”

    “據(jù)說這賽場就是用闖關(guān)節(jié)目的場地改建而成的?！标愱豢战忉?，“水上無法立足，即使修煉了水上漂一類的功法，也無法長時間在水面上行動。這場比賽很考驗選手的輕功啊?！?/br>
    齊沖注意到他的語氣中泛著一絲淡淡的遺憾。他在地區(qū)預(yù)賽里輸給了谷小飛，無緣全國大賽，否則今天在水上賽場里大顯身手的就是他了。不過齊沖并不準(zhǔn)備對陳昊空報以同情之心。他自己不也輸給了谷小飛么。兩個盧瑟互舔傷口什么的簡直太喪了！

    “小飛這一場的對手是誰？”齊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