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尾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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琨寧在他三十六歲時最終成為了權(quán)傾一時的權(quán)臣,朝中無人能與之抗衡,亦成為天下最富有的人。他年少時的困苦窘迫,以一種極致的方式得到了補(bǔ)償。在他的手上,毀滅了很多書,但有一本經(jīng)世著作,在他的保護(hù)下傳播于世,那便是《石頭記》。他命人找來了著名文人高鶚,令他續(xù)寫完成《石頭》。只是高鶚謹(jǐn)遵原著,結(jié)局寫得絕望和凄涼,寧榮二府俱敗。琨寧細(xì)讀后眉頭緊蹙,如此怎能得皇上歡喜?在他的授意下,高鶚對前八十回譏諷時事、贊美前朝的內(nèi)容進(jìn)行刪改,在后四十回中,又讓賈府中興,不至于滅亡,并將《石頭記》改成了《紅樓夢》。琨寧將《紅樓夢》獻(xiàn)給了元盛帝,得到了元盛帝的肯定與贊許,于是《紅樓夢》得以付梓,刊行天下,風(fēng)靡一時,所到處洛陽紙貴。吳勉的“師古齋”亦有精刻版本,為書林所珍藏。當(dāng)初吳勉將《石頭記》交給他,便是相信當(dāng)初那個俊秀清逸的少年心中終留著一處真與美。事實(shí)證明,無論世人如何評價他,他讓這本稀世珍品面世,流傳至今,善莫大焉。 當(dāng)琨寧四十九歲那年,元盛帝去世,新帝即位,十五天后,命琨寧自盡。新帝等待即位掌權(quán),等待了太久,他的身側(cè)不允許有元盛帝的影子殘留,元盛帝在位時對琨寧有多寵信,他便對琨寧有多忌憚。更何況他聽聞琨寧府中積攢的財寶,富可敵國,安能相容? “大廈傾,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辩麑幃?dāng)年不愿《石頭記》中的繁華殆盡、凄涼滿目,讓高鶚改寫了結(jié)局,然而,這結(jié)局終究應(yīng)到了自己頭上。所有的繁華如過眼云煙,夢醒處仍是一片空空??嘈墓略劮e累的財富,全歸了新帝,命運(yùn)亦始終不善待他,在他離世的前三年,唯一的幼子、弟弟琨宇、妻子馮氏相繼去世,他們在琨寧鼎盛的時候離世,不至見證抄家滅族之苦,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百年原是夢,廿載枉勞神。室暗難換曉,墻高不見春?!辩麑幨窃诖竽瓿醢吮涣b押入獄的。元宵那天,琨寧在高墻大獄內(nèi)寫下最后一首詩,懸白練而亡。在他身后,兩位愛妾為他殉情而亡。唯一的兒子,被發(fā)配邊疆,三十六歲郁郁而終。 一個月后,吳勉得知琨寧的死訊。斯日,楊柳已青,春日已暖,景物依舊,吳勉在園中佇立仰天,往事一楨楨,如天邊云影變幻,良久,只化作一聲嘆息,飄散風(fēng)中。 ....... 元盛帝曾六下江南,每次都路過揚(yáng)州。財大氣粗的鹽商們?yōu)樗ㄔ炝松萑A的行宮,舉目可見的繁榮與富碩,令人眼迷的煙柳和桃花,曲折精致的江南園林,曼妙柔美的絲竹歌舞,這是座夢幻的城市,是他治下的盛世,如何讓他不眷戀! 作為回報,在滿滿的行程中,元盛帝擠出時間接見那些盡心盡力招待他的鹽商們。 在第一次接見鹽商時,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他曾三次嘉獎她,“祥泰汪氏可在?” 在博泰的示意下,負(fù)責(zé)接待的揚(yáng)州官員立即傳令,飛速讓人去請。 半個時辰后,吳勉攜汪岐蘭來到行宮,跪著拜見元盛帝。 看見吳勉,元盛帝從遙遠(yuǎn)的記憶中將他搜了出來,“原來是你!” ”承蒙皇上還記得不才!“吳勉低頭,似是愧不敢見。旁邊跪著的女子,頭埋的極深,看不清楚容顏,一副拘謹(jǐn)模樣。 到底是商婦,再能干,還是有些上不得臺面,元盛帝心想。 “哼,”元盛帝半嗔半笑,“原來你是為了汪氏,好不出息的回家做了富家翁?!?/br> “讓皇上見笑了,小人志短才疏,枉費(fèi)皇上和老師當(dāng)年費(fèi)心栽培?!眳敲銘┣姓J(rèn)錯。在旁的博泰上前到元盛帝身邊耳語幾句。 “罷了?!毙那轭H好的元盛帝揮了揮手,”汪氏也算是個義商,你藏書刻書,造福書林,亦不失讀書人本色?!?/br> “平身,起來說話?!痹⒌畚⑿Φ?,好奇的將眼神移向汪氏。 汪氏慢慢起身,抬起頭,往吳勉身旁畏縮地靠近一點(diǎn)。 元盛帝眼睛掠過一絲驚艷,但很快便淡了下去。 “相貌倒是好相貌,可這神情氣質(zhì),委實(shí)不佳?!毖矍暗膵D人,膚白玉潤,眉目精致,可是眼神小心木訥,毫無神采,比之京城的大家閨秀、貴婦夫人的落落大方來說,差的遠(yuǎn)了,也遠(yuǎn)不及近日所見的那些江南女子,眼神靈動,嫵媚嬌羞。 元盛帝并未多說些什么,略寒暄了幾句,問了諸如近年生意如何的話,吳勉一一答了,便讓他們退出了。 “蘭娘,你似乎害怕見到皇上?”吳勉將汪岐蘭的手放在手心,她的手微涼。 “到底是天子,心中總是敬畏些。”汪岐蘭的臉色稍白,不過隨著吳勉的握手,漸漸轉(zhuǎn)為常色。 “這倒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皇上時,也緊張異常?!眳敲阈χ?,搓了搓汪岐蘭的手,打趣道,“皇上嘉獎過你,如今還接見過了你,蘭娘,你可是這揚(yáng)州城里商婦中的頭一人了。“ “嗯,我是否該感到無上光榮?”汪岐蘭笑了。 “你說呢?”吳勉側(cè)頭看汪岐蘭,她的確是最能干的揚(yáng)州商婦啊。 汪岐蘭沒有回答,只輕輕道,“可我現(xiàn)在只想回家,早點(diǎn)看到孩子們?!?/br> 吳勉勾起唇角,“好,咱們快點(diǎn)回家,我的瑾兒也不知把那碗飯吃完沒?” “都是你,寵太過,弄得她如此挑食,從不安生吃飯。”提起這個,汪岐蘭就來氣。 “是,是我的錯?!眳敲忝φJ(rèn)錯投降,“慢慢改,別急嘛,女孩子家的,嬌氣些也無妨......“ “誰說女孩子可以嬌氣......“ 兩口子拌著小嘴走遠(yuǎn)了。 博泰望著他們走遠(yuǎn)的背影,如有所思,適才汪氏見皇上,和他私下見到的神情判若兩人,可是這樣才更恰當(dāng),不是嗎? 是夜,汪岐蘭于睡夢中悠悠醒轉(zhuǎn),仍舊是一輪明月高懸,灑下皎潔光芒在床前。 景鴻,今日她見著了。他老了,陌生了,也遠(yuǎn)了。 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她心中,仿佛有一張飄飄渺渺了很久的風(fēng)箏,終于斷了線。 從那刻起,她的雙腳徹底地站在了地上,成為了汪岐蘭。 睡夢中的吳勉在旁側(cè)轉(zhuǎn)了身,一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呢喃了一句,下意識的將她攏入懷中。 就這樣吧。汪岐蘭感受著背部傳來的吳勉的心跳,緩緩的墜入了無盡夢鄉(xiāng)。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