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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錦繡絨華在線閱讀 - 一百十三章 相識

一百十三章 相識

    三番兩次遇見,也算是有緣了。

    吳勉莞爾,揖手作禮自介道:“某姓吳,名勉,字肖愚,不知年兄如何稱呼?”過完年,吳勉滿了二十虛齡,便取了字。

    那少年忙站起,奈何久蹲,腳麻膝軟,頗有些費力。吳勉立即伸手去扶,那少年攀著吳勉的胳臂,面對面地站穩(wěn)。

    “某名琨寧,尚未取字,鈕鈷氏?!鄙倌暝谝股芯`開笑容,有些虛弱,但雙眼清亮,映著星光點點。

    果是金人,吳勉所料不差。金人能研讀漢學(xué)至進士者鮮見。吳勉心生敬意:“勉今年十九,虛齡二十,不知琨寧兄貴庚?”

    “琨寧今年十八,虛齡十九,要尊稱您一聲兄長?!鄙倌旯笆质┒Y,“剛才琨寧失儀,謝肖愚兄伸手相助。”

    琨寧面嫩,倒是比吳勉想象的大一點?!芭e手之勞,何須掛齒。”吳勉擺擺手,“要扶你進去,還是繼續(xù)在此歇息?”

    “琨寧稍事休息片刻即可。肖愚兄不必顧我,免得耽誤了難得的與大人們的相處機會?!辩麑幷\摯道。

    “無妨,勉本是不善交際之人,且不勝酒力,出來也是為了散酒氣,就陪琨寧弟呆會,一同進去。”吳勉不假思索的答道。

    “既如此,琨寧謝肖愚兄美意?!辩麑幮念^掠過暖意。

    吳勉扶著琨寧在廊下欄桿上坐下,見他嘴角殘留水漬,想了想將懷中的帕子取出,遞給琨寧。

    “這……”這帕子潔白如雪,用幾層棉紗制成,一角繡了個“勉”字,琨寧見吳勉指指自己的嘴角,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大方承了他的好意,接過后用帕子擦拭干凈自己的嘴角,“待我清洗后還給肖愚兄?!?/br>
    “好,想來琨寧弟也會參加朝考,到時遇見了還我便是。”這帕子是汪岐蘭讓繡房給吳勉定制的,吳勉舍不得送人。

    琨寧聞言璀然一笑,這肖愚兄倒是個實心的。“聽肖愚兄口音,應(yīng)是南方人,不知是何地人士?”

    “我本是徽州人,但在揚州落了籍,”吳勉答道。眼前的少年長了張娃娃臉,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話,總有些違和,“你我歲數(shù)差不多,不必太拘謹,你喊我肖愚,我喊你琨寧吧。”吳勉提議道。

    “好!”琨寧欣然道,“我與肖愚一見如故,愿為摯友,從此便不氣了?!?/br>
    吳勉自然應(yīng)允。二人在廊下對談了一刻鐘,大略知道了對方身世。琨寧亦是孤兒,5歲時失了母親,10歲時失了父親。父親雖為二品武官,但不善經(jīng)營,留下的家產(chǎn)微薄,琨寧與幼弟相依為命,在與繼母的明爭暗斗中長大,幸有機會憑著金人身份,進入咸學(xué)宮官學(xué),受名師教誨,埋頭苦學(xué),得以參加科舉考試,以科舉入仕。琨寧得知吳勉和他經(jīng)歷相仿,因得了汪家栽培,一路順利取得功名。兩人相對唏噓了一回,彼此間更親近了些。

    “回去吧,久久離席,大人們知道了會不喜?!辩麑幤鹕怼?/br>
    吳勉見他臉色恢復(fù)了些,便隨他一同往回走。

    進門前,琨寧抖擻衣衫,清了清嗓門,待進入門后,適才的萎靡蕩然無存,雙目含笑,唇角飛揚,熟稔地叫出擦身而過的一位位大人的姓與官職,用熱絡(luò)而崇敬的言語攀談幾句,還不忘身后的吳勉,時不時的將吳勉介紹給大人們??吹贸鰜?,大人們亦對他賞識有加,年少、俊秀、有才、嘴甜、說話漂亮,還是金人,這樣的少年今后必有遠大前程,此時不妨多結(jié)交些,日后少不等有依仗的時候。如錢霖等幾個讀卷大臣,知道元盛帝對琨寧青眼有加的,更加和顏悅色,各個都半開玩笑半是真的說要納琨寧為門生。這場上不乏人精,立刻有幾個官員體味出什么來,亦對琨寧留著意,在他面前不吝贊美之詞。琨寧則誠惶誠恐,一一謝過諸位大人的厚愛,時不時的貶貶自己,不著痕跡的捧捧對方,倒是如魚得水,滿場飛花。

    有他在,吳勉倒不用多說,只負責(zé)微笑和應(yīng)聲,同時也算開了眼界,原來交際應(yīng)酬這學(xué)問還得深修才行。

    有遞酒者,琨寧來者不拒,爽快的一干而盡。吳勉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他?!盁o妨,待會你掩護我,再去吐一會便是?!辩麑幵谒叺?。果然飲了八九碗后,琨寧便以更衣為名,出了宴廳。吳勉取了杯溫水藏在袖中,隨后跟上。只見琨寧另覓一僻靜處,將手指伸入喉中,吐盡了腹中物。原來,琨寧酒量并不比吳勉深,唯有催吐得法而已。

    “這般太傷身體?!眳敲銚?dān)心道。

    “是我酒量太淺,等以后喝多了自然量大?!辩麑幱脜敲憬o的手絹擦凈了嘴角。

    吳勉默然,官場應(yīng)酬焉能不飲酒,琨寧是應(yīng)勢而為,反觀自己倒是任性。

    琨寧一眼看出了吳勉心中所想,“肖愚不用苛求自己。琨寧比起肖愚想要的多,自然付出也要多。”

    二人惺惺相惜,又是在酒后,琨寧吐了真言。“自從父親去世后,我和弟弟錢糧無著、窘迫不堪。父親所有的朋友都不愿對我們伸出援手,我家所有的親戚,甚至我的外祖父都漠視我和弟弟的存在。我上門求助,反遭到驅(qū)趕,受盡白眼。若不是我仗著長子的身份,從繼母手里爭得了些田產(chǎn)變賣了,不然我與弟弟能否成活都尚未可知。同窗欺侮我、踩低我,是因為我沒有錢財亦沒有權(quán)勢,根本無力反抗。我沒和他們一樣斗雞走馬、吃喝玩樂,而是閉門潛心修學(xué)、精通金文漢學(xué),得了老師的喜愛,卻扎了他們的眼,引來了他們恨?!?/br>
    “所以,肖愚,”琨寧望著吳勉,兩眼漆黑如深潭,“我會勉力向上爬,沒有人比我懂得權(quán)勢是何等的重要,不知,你是否會以為不堪?”

    吳勉在黑暗中寂靜幾息后開口,“不,我不會以為不堪。我比你幸運。我雖孤苦過,卻不曾受人欺侮,還有幸得了好心人的關(guān)愛和扶持。若我是你,我并不以為,我會比你做得好?!?/br>
    琨寧緊繃著的心,聞言松動。

    “肖愚,我很慶幸今日能認得你這個朋友?!辩麑幍淖旖菗P起,笑容里不摻一絲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