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客
法海兀自一笑,道:“貧僧不懂情愛,也不想懂,貧僧一生求諸我佛,渡人渡己,許施主執(zhí)迷不悟,正好中貧僧下懷?!?/br> 許仙看了他一眼,笑道:“法海,你一定覺得我是被娘子的美色所迷惑了心智吧,可是你錯(cuò)了!而且錯(cuò)的太離譜!” “你修持了數(shù)百年,可你修到了真正的佛法嗎?你成佛了嗎?” “法海,你從來都不懂什么叫做人間有情,而且你也永遠(yuǎn)不會(huì)懂?!?/br> “你只是一個(gè)假和尚,一個(gè)無法修成真佛的假和尚!” “你所謂的渡人渡己,就是強(qiáng)行把自己的意愿加在別人的身上?” “滿嘴佛法,其實(shí)都是為了你的一己私欲罷了。” “你的那些算計(jì),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br> “我許仙如今是唐國舉人,身負(fù)龍門道統(tǒng),今日若為僧,你覺得你金山寺的廟宇能容得下我嗎?” “法海,你太低估我了!” “我敢出家,可是......你敢收嗎?” 許仙一字一句說出,他目光平靜的看著法海,心中再無一丁點(diǎn)的退意。 他不再是那個(gè)平凡到了極點(diǎn)的窮小子,他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gè)許仙。 只能任由法海算計(jì),只能任由法海擺布! “你敢嗎?你逼著我走到這一步,可你真能如愿以償嗎?” 許仙頗為不屑的看著法海。 在人間國度,他許仙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他又豈能束手就擒? 他的身份就是最好保護(hù)傘。 如今唐國皇帝獨(dú)求長生,他只需要讓紫陽師伯去金陵大明宮走一遭,皇帝豈能坐視不理? 既然你在人間,那我便用人間的法度辦你,安你一個(gè)蠱惑人心之罪就足夠你金山寺受的。 除非你法海能狠心看著這金山寺數(shù)百僧眾下大獄! 你不是想收我為徒嗎? 問過我?guī)煵疀]有? 你法海的臉就這么大? 你有那么大的胃口嗎? “法海,今日我若為僧,來日你金山寺定然雞犬不寧!” “法海,我許仙,就在這里,等你來渡!” 許仙站在那里,怡然不懼。 法海聽到許仙的一番言語,皺起眉頭道:“你已經(jīng)中了舉?” 許仙道:“有必要騙你嗎?” 法海眉頭皺成一團(tuán),中舉不是最主要的,一個(gè)舉人而已,又不是官身,無甚權(quán)勢,在他眼中屁都不是。 最讓法海覺得棘手的是,許仙口中所說的龍門道統(tǒng)。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許仙如今較之去歲又有了不少的精進(jìn)。 可是他倒是忘了問許仙這一身根基從何而來。 初見許仙,許仙不過一介白身,便粗通了道法。 還道他是小有奇遇,可如今看他篤定的樣子。 法海心里也有些拿不準(zhǔn)了。 似他這般謹(jǐn)慎的,又怎么能在不清不楚的情況下就沾惹一個(gè)大因果。 他渡許仙,只不過是看中了其十世善人的根基,這等人可遇而不可求,若入佛門,便是佛子,若許仙成佛,他自然也有足夠的好處。 可若許仙已然拜入道門,自己渡他可就要小心再小心。 而且如今唐國皇帝為求長生,偏信道門,對佛門打壓的厲害,若自己今日執(zhí)意渡他,恐多生事端。 但就此罷手,豈不是說明他怕了此子? 還是敲打一二,徐徐圖之,方為最穩(wěn)妥的辦法。 法海面色一肅,大笑一聲,一手提起十歲,一手提起許仙就朝著寺中飛去。 白素貞和許嬌容一看,哪能任由法海將許仙帶走。 白素貞怒喝道:“法海,放下我家官人!我家官人若是少了一根頭發(fā),我定要你金山寺不得安寧!” 許嬌容見自家弟弟被和尚擄走了,一時(shí)沒了主意,看向白素貞道:“弟媳婦兒,可千萬不能讓漢文做了和尚啊?!?/br> 白素貞神色一肅,道:“jiejie,你放心,我一定把官人救回來!” 說著,攬著許嬌容的腰肢朝著法海飛去的方向追去。 許嬌容只覺自己雙腳突然離了地,下一刻,已然在半空中飛著。 這下可是真確定了,漢文娶的媳婦兒真不是普通女子。 許仙被法海提著,也不做反抗。 他就不信了,法海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qiáng)逼著他出家為僧。 他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你法海能對妖魔痛下殺手,但你敢殺人? 要是真安穩(wěn)的隨法海做了這個(gè)和尚,那他這幾年也就算白混了。 大雄寶殿之中,法海飄然而至,此時(shí)已是斜陽晚霞。 寺中的香早已盡數(shù)下山去了。 金山寺從不留香住宿,所以此刻金山寺中除去許仙、許嬌容、白素貞這三個(gè)寺外之人,剩下的都是金山寺的僧眾。 法海作為金山寺的方丈,突然出現(xiàn)在大雄寶殿之中。 那些正在坐在晚課的僧眾紛紛起身朝著法海施禮。 法海將許仙和十歲放在殿中央,手中拿出那剃刀來,看著許仙,朗聲道:“許仙,貧僧不管你是何等出身,而今在佛祖面前,眾生皆平等,你入我佛門,往事種種盡皆都是過眼云煙,不值一提?!?/br> “貧僧手中這把剃刀,可剃去你頭上的毛發(fā),卻剃不去你心上的塵埃?!?/br> “今日,貧僧雖有心收你入我佛門,但你六根不凈,不能參透色相,即便出家為僧,亦不能做個(gè)赤誠佛子?!?/br> “千年前的那段因果,亦不是你一己之力所能承擔(dān),今日,貧僧便網(wǎng)開一面,放爾等下山,來日,待你勘破紅塵,貧僧再渡你不遲!” “十歲,送!” 法海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將那剃刀收入袖中,負(fù)手離去。 許仙看著法海離去的背影,大笑道:“法海,你死心吧!今日之后,你再難動(dòng)我分毫!有我在一日,你就別想傷我娘子一根汗毛!” 法海根本沒理許仙,頭也不回,許仙的話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一般,即便聽到了他也不會(huì)在意。 許仙心道,這廝倒是拿得起放得下,難纏的要死,這次他僥幸過關(guān)了,下次恐怕就沒這么容易了。 法??隙〞?huì)去搜集關(guān)于他的一切,要做到讓法海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還得仔細(xì)謀劃一番。 十歲看著許仙,又看了看已經(jīng)從側(cè)門離開的方丈師兄。 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和許仙道:“許大哥,你快走吧,省的方丈師兄一會(huì)兒又反悔了,那你可就走不成了?!?/br> 許仙瞇著眼睛,泰然自若道:“十歲,你想讓許大哥和你作伴,做個(gè)和尚嗎?” 十歲想了想道:“不想?!?/br> 許仙感興趣的問道:“哦?那是為何?” 十歲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許大哥若是做了和尚,那不是成了我?guī)熤??這樣不好,不好?!?/br> 許仙愕然,隨即笑道:“是極,是極?!?/br> 大殿外,白素貞一聲聲的呼喊讓許仙聽了心焦。 他拍了拍十歲的肩膀,道:“走吧,十歲,我?guī)闳フJ(rèn)識(shí)一下我娘子,讓你感受一下女性的光輝,整天在和尚堆里窩著,這樣可不好,以后會(huì)變成基佬的。” 十歲跟著許仙的身后問道:“許大哥,什么是基佬???” 許仙笑了笑,沒回答。 因?yàn)樗呀?jīng)忍不住朝著自家娘子飛奔而去。 白素貞看著許仙朝著自己跑來,也忍不住邁開腿朝著許仙奔去。 “娘子!”許仙終于又握住了白素貞的手,深情的呼喚一句。 “官人!你沒事吧?” 白素貞一臉欣喜的看著許仙,剛才許仙被法海帶走的那一刻,她是真揪心急了,好似此生最最寶貴的東西就要失去了一般。 如今許仙完好無損的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怎能不叫她欣喜。 許仙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抬起手來在她的眼角抹去淚痕。 “娘子,放心,我們可以下山了?!?/br> “法海不會(huì)把我們怎樣的,他不敢冒那個(gè)險(xiǎn)?!?/br> “我們暫時(shí)安全了?!?/br> 白素貞一臉疑惑道:“官人,真的嗎?” 許仙拍了拍白素貞的手背,道:“當(dāng)然是真的,你相公我可不是一個(gè)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這里可是唐國,法海若還想在金山寺呆下去,他就不敢輕舉妄動(dòng),你又沒犯天條,他不能拿你怎么樣的,咱們不能自亂陣腳?!?/br> “不過,等過了年,咱們得去找一趟紫陽師伯了,有些事等回府,我再細(xì)細(xì)與娘子道來?!?/br> 白素貞點(diǎn)頭。 “只要官人沒事,我都聽官人的?!?/br> 許仙笑了笑,然后走到j(luò)iejie許嬌容的面前,道:“姐,你不會(huì)怪我吧。” 許嬌容嘆了一聲,紅著眼圈,拍著許仙的胸口,道:“你長大了,成家立業(yè)了,你要做什么,我做jiejie的自然不會(huì)攔你,但我不管你娶的是人也好,妖也罷,我許家的香火不能斷,明白了沒!” 許仙看了看jiejie,忍不住抱了抱她,知道她這是認(rèn)可了白素貞的存在,原以為他還要費(fèi)老大的工夫,才能說服jiejie,沒想到j(luò)iejie竟然比他想象的還要通情達(dá)理。 “姐,你放心,咱老許家的香火斷不了,我家娘子肯定能生個(gè)大胖小子出來?!?/br> 許嬌容笑中帶淚的罵一句。 “臭小子,就知道哄我開心?!?/br> 許仙朝著十歲招招手,道:“十歲,過來,這是白jiejie,我的娘子,你以后若是下山化緣,想吃雞腿,就找她,保準(zhǔn)你吃個(gè)管夠?!?/br> 十歲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一臉期待的看著白素貞道:“白jiejie,許大哥說的是真的嗎?” 白素貞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勉強(qiáng)笑了笑道:“小師父若是要化緣,到落葉巷許府便是?!?/br> 十歲樂不可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白素貞,由衷的說道:“jiejie好漂亮啊,就和觀音娘娘似的?!?/br> 白素貞看了看許仙,許仙會(huì)意,和十歲道:“好了,別拍馬屁了,回去吧。” 十歲雙手合十道:“許大哥一路順風(fēng)?!?/br> 許仙牽著白素貞的手,和jiejie許嬌容說道:“姐,下山吧,咱們該回家過年了。” 落日余暉落在金山寺的每一個(gè)角落,炊煙裊裊,不知是佛像前香火燃的太多,還是和尚做飯燒的柴火太多。 總歸是一把煙火,燃不盡這佛寺里藏匿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