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寧靜的美好時(shí)刻總歸是會(huì)被打破。

    小青從湖水中冒出半截身子，許仙一眼望去卻是上身是人的身子，浸在湖中的那下半截卻是長(zhǎng)長(zhǎng)的蛇軀。

    小青頭發(fā)絲上的水珠不停的落下，朝著許仙和白素貞不停的揮舞著手臂，笑道：“jiejie，jiejie，水里好清涼，你下來嗎？”

    白素貞瞅了瞅歡快的小青，不禁搖頭道：“小青，莫要胡鬧，快些上船來?！?/br>
    小青哪里肯聽，一頭又栽進(jìn)了湖水里，不知游去了哪里。

    白素貞被小青這么一打岔，也不好意思再依偎在許仙肩上，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一旁的船爺兒恭聲道：“小女白素貞見過真君?！?/br>
    船爺兒聽了，哈哈一笑。

    道：“你這女娃娃早就認(rèn)出了我，卻是忍了這么久，還真是好脾性，一點(diǎn)都不像蛇類出身?！?/br>
    “倒是湖里的那條青蛇更像蛇一些?！?/br>
    白素貞聽那船爺兒一語道出她的真身，卻也不驚奇，畢竟人家可是此方天地唯一承認(rèn)的龍神大人，法力滔天，自己在人家面前不過小蛇爾。

    “多謝真君大人夸贊?！?/br>
    白素貞微微一笑道。

    船爺兒一聽，笑的更歡，只道：“好好好，好個(gè)心妙靈妙，許仙，你小子可撿了個(gè)大便宜?！?/br>
    許仙一頭霧水的看向船爺兒，道：“船爺兒，我哪里撿了個(gè)大便宜?！?/br>
    船爺兒搖頭失笑，卻是說道：“你往后便知曉了?！?/br>
    許仙似懂非懂，船爺兒說話喜歡說一半留一半，不過許仙倒也沒那么大的好奇心，非要刨根問底，該他知道的時(shí)候，自然他便會(huì)知道。

    在某些方面，他是一個(gè)極度順其自然的人。

    無為亦是有為，這也是一種道。

    許仙道：“船爺兒，我這次回來是要和白jiejie成親的，船爺兒你就沒什么想叮囑我的嗎？”

    船爺兒道：“稟心而行便是?！?/br>
    許仙笑道：“那船爺兒到時(shí)候可要來喝我和白jiejie的喜酒啊?！?/br>
    船爺兒卻是搖頭不語，神色間似有些落寞之意。

    許仙見狀，道：“船爺兒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船爺兒道：“也不是什么難言之隱，只是想到一些事，略有些感慨罷了?！?/br>
    許仙道：“可否與小子說來聽聽？”

    船爺兒笑道：“你小子即便不問，我也是要說的?！?/br>
    船爺兒站起身來，身后的斗笠扣在后背上，他直視著蒼穹深處，目藏天雷，氣沖斗牛。

    他笑道：“我該走了啊。”

    許仙下意識(shí)的問一句，“船爺兒要去哪兒？去幾日啊，什么時(shí)候回來？”

    忽然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duì)勁，然后又問道：“船爺兒你要離開？”

    船爺兒悠悠道：“我敖乾秉承天地意志，在此方天地浮沉萬載，如今也該到我離開的時(shí)候了。”

    許仙心有不安，道：“為什么要離開呢？”

    船爺兒道：“老而不死是為賊。”

    白素貞聞言，若有所思。

    許仙還是不懂，道：“船爺兒你神通廣大，難道不能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光？”

    船爺兒道：“我若想，當(dāng)然能，但我不想終其一生就窩在此方天地里郁郁無為。”

    “九天之上的風(fēng)采我早已見過，可是九天之外呢？”

    “許仙，終有一日你會(huì)明白，你所看到的，你能看到的并不是全部，我活的太久了，厭了也倦了。”

    “不如動(dòng)彈動(dòng)彈這把老骨頭，去看看天外之光。”

    許仙聽聞船爺兒的意思，只是要去九天之上看看，并不是有什么性命之憂，于是便放下心來。

    只是想著船爺兒要離開，終究還是有些不舍。

    小山興許是早就知道了船爺兒要走，只是一個(gè)人低頭坐在那里發(fā)著呆。

    “船爺兒能遲些再走嗎？”許仙又道。

    船爺兒笑著搖頭。

    許仙心情有些低落，不止是因?yàn)榇瑺攦簜魇谒婪?，更多的是因?yàn)樗c船爺兒亦師亦友，關(guān)系匪淺，感情很深，這樣一位長(zhǎng)者前輩就要離去，他自然高興不起來。

    白素貞輕輕抓住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著，“別擔(dān)心，以后還有我。”

    許仙心頭微微一震，看著她目含流光，神情溫柔的樣子。

    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是啊，還有她。

    許仙看向船爺兒，道：“船爺兒，你什么時(shí)候走，我和jiejie來送你啊！”

    船爺兒搖頭道：“送就不必送了，你走的時(shí)候，把小山帶上便是，往后小山便跟著你，你是龍門派掌教，小山日后便是你龍門派的錦鯉，跟著你，他有朝一日，才能躍過龍門，成為真龍?！?/br>
    許仙看了看小山，又道：“船爺兒放心，我以后肯定照顧好小山?！?/br>
    船爺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與敖小山道：“小山，去吧。”

    敖小山低著頭，走到船爺兒的身邊，拉著他的手，道：“老頭兒，你能不走嗎？我以后聽話，你不走好不好？”

    船爺兒搖頭道：“敖小山，不要忘記我和你說過的話?！?/br>
    敖小山眼圈一紅，點(diǎn)頭道：“我不會(huì)忘記的，我敖小山一定會(huì)成為真龍?！?/br>
    船爺兒欣慰的點(diǎn)點(diǎn)頭，拂了拂手。

    ……

    許仙和白素貞帶著小拖油瓶敖小山下了船，船爺兒的船從此消失在了西湖之上，西湖之上再也沒有了那個(gè)笑看風(fēng)云的擺渡老丈。

    許仙不明白船爺兒為什么要走，總覺得船爺兒有什么話沒告訴他，直到有一天，白素貞告訴他，天地間的龍神只能有一個(gè)。

    敖乾真君選擇離開此方天地，應(yīng)該是為了讓敖小山有朝一日能成為此方天地的龍神。

    許仙喟然長(zhǎng)嘆，也許小山從一開始就知道船爺兒為什么要離開，所以他才會(huì)那么斬釘截鐵的在船爺兒面前許下無悔的誓言。

    ……

    這一日，許仙撒下請(qǐng)?zhí)o錢塘縣各鄉(xiāng)紳名流，當(dāng)然其中少不了楊知縣。

    撒帖子是為了請(qǐng)吃飯，當(dāng)然更多的是要結(jié)識(shí)一下鄉(xiāng)里，他倒不是為了自己，因?yàn)樗蘸蟠粼阱X塘的日子肯定是越來越少。

    他是為了jiejie姐夫，能在錢塘過的更好一些，姐夫在衙門里做個(gè)捕頭，也是賣力的苦差事，他如今中舉，自然能幫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最起碼以后楊知縣要打姐夫的板子，也得掂量掂量，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在錢塘縣最好的酒樓里擺了一大桌，幾番觥籌交錯(cuò)之后，大家熟絡(luò)起來。

    都知道許仙是才子，便想讓許仙賦詩一首，助助興。

    許仙卻是搖頭，推辭今日靈光不閃，只有他自己知道肚子里的存貨越來越少，不能隨隨便便的就往出再扔了。

    眾人也不勉強(qiáng)，畢竟作詩作詞乃是雅事，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詩詞亦然。

    倒是那許久未見的周青周員外至今還念念不忘許仙當(dāng)初在錢塘江大潮時(shí)所作的那副畫，夸贊不已。

    想當(dāng)初那個(gè)和自己用《萬金帖》換魚的小子如今都走到了這一步，前程似錦啊。

    周員外感慨良多，只道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fēng)sao數(shù)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