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瑞雪
這場雪是杭州城數(shù)年來冬日里的頭一遭。 雪花灑了三天三夜,整個杭州城銀裝素裹,從遠處看去,如詩如畫,仿佛如同一座在雪國中鑄就的城池。 如此多年不遇的奇景,讓杭州城內(nèi)的諸多文人雅士,學院學子慨嘆不已。 不少學子結(jié)伴同游,于山間湖畔吟詩作對,即便是泛舟,亦別有一番情趣。 許仙駐足在窗前,眉頭微蹙,這雪來的怪異,且又下了如此之久。 他冥冥中感觸到一股天意不可測的味道。 他從法音禪師那里得了指點,不是什么高深佛經(jīng),只是一卷《小羅漢拳》。 這倒也讓許仙受之無愧,他與法音交換條件,答應日后照拂彌陀寺眾僧一二,若法音真?zhèn)髁怂裁锤呙鞯氖侄?,他要做的恐怕就不止這一點,否則將于道心不利。 佛宗最重的是佛性,rou身雖然被其稱為臭皮囊,但這濁世里又有幾個能舍去這身臭皮囊的。 所以強身健體定然是必要的,這《小羅漢拳》的最妙之處,就在于他雖然不是什么高深法門,卻能導氣入體,似許仙這種rou身根基淺薄的,最為合適。 練至極高深處,亦有一番羅漢威嚴。 法音送他這一卷《小羅漢拳》倒是恰到好處。 這也讓許仙對這位禪師有了更深的了解。 心頭卻沒有半分恐懼,經(jīng)歷過雷劫,見過大恐怖,任他是明王法身,亦或者是夜叉惡鬼,他皆能平靜而待。 許仙出了廂房,索性開始練起了拳,這拳講究上下相隨,步隨手變,身如舵擺,靈活多變。 許仙初練時,還有幾分生澀之感,整個肢體不太協(xié)調(diào),但練的久了,就越發(fā)的圓潤如意。 一招一式間,添了幾分剛猛。 練了不多時,許仙正覺周身氣血翻騰,暢快至極。 卻聽到小院外有一人聲呼喊他的名字。 他收了拳,嘴上掛起了笑意,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林子大。 林子大一進院子,便看到了許仙在院落中獨站。 他雖笑語吟吟,就在那里站著,卻仿佛給了林子大一股莫名的意味。 林子大一邊走,一邊用怪異的眼神朝著許仙看去,半晌后才道:“嘖嘖,漢文兄,怎么幾日不見,我愈發(fā)的覺得你變樣了?” 許仙挑了挑眉,道:“怎么變樣了?” 林子大用手在下巴上摩挲兩下,才點頭道:“好像變的更漂亮了?” 漂亮?許仙被林子大這詞給震的不輕。 這詞用在他身上,著實讓他有些膩味。 許仙被林子大瞅的難受,打斷他的話,道:“子大,你找我有事?” 林子大這才道:“漢文,我就知道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br> 許仙道:“別賣關子,說。” 林子大道:“這幾日下了瑞雪,拙園的陶官人邀請杭州府名士去他的拙園里賞雪?!?/br> 許仙道:“那又如何?” 林子大道:“漢文有所不知,那陶官人與杭州府學政徐大人頗有交情,此次拙園賞景,那位徐大人定然會到場?!?/br> 許仙依舊道:“那又如何?” 林子大哎呀一聲,急道:“漢文,你這么聰明,怎么能不曉得其中的道理?!?/br> “上月末,皇帝陛下喜得皇子,特開了恩科?!?/br> 許仙點點頭,他雖在書院苦讀幾月,不聞外事,但皇帝誕下皇子,特開恩科這事兒他還是有所耳聞。 當朝這位皇帝,在位多年,卻只有三個皇嗣,全都是女兒身,如今誕下皇子,龍顏大悅,于是大赦天下不說,還特意開了恩科。 只是這事跟他又沒什么關系,他又沒過鄉(xiāng)試,恩科和他打不著八竿子關系。 “不少人都想去拙園里湊湊熱鬧,在學政大人面前混個臉熟,漢文,你去不去?” 許仙聽了,久久無語。 林子大見許仙無動于衷,又道:“漢文,你好歹給個反應啊?!?/br> 許仙看了看林子大,“哦”了一聲。 林子大無奈道:“漢文,拙園里的景致聽聞十分不錯,咱們?nèi)チ酥皇怯^景,別的又和咱們無關,別人湊熱鬧,咱們只是看看景兒,如何?” 許仙點頭道:“去看看也無妨,只是這拙園的陶官人能讓什么人都進去?” 拙園在杭州城,也是有名的大園子,那位陶官人來往的人,他也有所耳聞,都是達官顯貴,一般普通人可真進不去。 他和林子大不過兩個秀才罷了,人家也未必讓你進去呀。 林子大一笑道:“漢文不知,那陶官人放了話,只要是書院的學子,都可一去?!?/br> 許仙點頭,本想叫上隔壁的賈全一起同去,但賈全不知去了何處,廂房里空空如也。 許仙便隨林子大朝拙園去了。 話說這陶官人祖上也是本朝的顯貴,只是到了他這一代,早已沒了官身,但據(jù)傳他家中藏著一副丹書鐵卷,是昔年唐國高宗皇帝所賜下的。 陶官人本名陶顯祖,此人本事不小,雖無官身,但在杭州城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據(jù)傳此人經(jīng)商手段不俗,與杭州府的另一位巨商金不換不相伯仲。 這位陶官人素來喜好詩詞,也頗有文采。 拙園能有如此名頭,其實和這位陶官人的刻意宣揚不無關系。 這次他朝杭州士生學子廣開門路,敞開拙園,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 不過想來這等富商估計最怕的就是被權貴盯上,時常搞些動作,弄些薄名來護身再尋常不過。 二人一路行來,只見諸多學子紛沓而至。 想來都是去拙園湊熱鬧的。 這些人當中有些早已是參加過鄉(xiāng)試的,只不過一次不中,便得等下一次。 能得見一府學政,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 也就是許仙不太熱衷這種事情,雖然和他本心不喜刻意逢迎有關,但其實也和他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有莫大關系。 畢竟他身懷異術,屢遭奇遇,眼界不可與往昔相比。 街面上的雪依舊未消,這幾日的寒氣越來越重,只在這街面走了一小會兒工夫,許仙便見了許多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個個凍的耳紅面赤。 說來還是江南魚米之鄉(xiāng),遇上這種光景,倒不至于餓了肚子,只是江南向來少雪,這般冷的情況實在不常見。 以至于許多普通百姓家里都無厚襖準備,挨些凍寒是免不了的。 文人sao說什么瑞雪,其實天寒地凍的,普通百姓心里未必這么想。 許仙剛剛升起的游園的心思不免又淡了三分,只是答應了林子大,不好擾他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