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夏韻似笑非笑，雙臂環(huán)抱，眼底滿是鄙夷諷刺，“我剛剛還看見她還什么都沒跟你說呢，你就這么走了。你這道歉有誠意嗎？你這態(tài)度是覺得不耐煩嗎？讓你道歉都覺得委屈你了？”

    素雪換了張紙巾繼續(xù)擦，唇邊無聲勾起細微的弧度。

    她就說夏韻就是特別適合當領導，氣勢足，這說話啊，一套一套地，懟人完全不會輸。

    那女孩被夏韻先聲奪人，嗆地支支吾吾，半點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就是聽江嬈的，來欺負欺負這個女生嘛。本來她也不太喜歡這個女生，這么出挑干嘛，一個外地來的普通學生，還搶了他們的風頭。不就潑了杯果汁嘛，干嘛這么罵人：“你胡說什么呢，一個外地來的，自己走路不長眼，有什么資格說我沒素質(zhì)！”

    夏韻冷笑，這地圖炮，可不是她放的，這姑娘簡直就是自取滅亡啊。

    這話一出，餐廳里不少其他賽區(qū)的學生，看這女孩的眼神都帶上了不善和鄙夷，議論紛紛。

    這地方，除了京城本賽區(qū)的，其他還不都是外地人，竟然敢說這話，不是不要命了是什么？一般有腦子的都不會說這樣的話，恐怕這姑娘平時就覺得作為京城人就高人一等，自己的學校比其他學校都要高一個檔次，才會瞧不起其他人。

    素雪終于抬起頭，脫下外套，搭在小臂上，淡淡地看著這個女孩：“所以你就是你看不起我們，覺得我沒資格讓你道歉？”

    女孩被噎了一下，下意識覺得這話不對勁，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你別胡說八道……”

    素雪微微一笑，轉頭對夏韻道：“你覺得她能進決賽嗎？”

    “吊車尾還差不多呢?！毕捻嵑吆咧?。

    更直白的話她還沒說出口，就這女孩的水平，不知道怎么進的全國賽。地區(qū)賽有貓膩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主辦學校多占名額，送幾個人上去，也是偶爾有的事情。

    “沒讓你賠就不錯了?！毕捻嵽D身前斜睨她一眼，又往下瞥了眼她的銘牌，剎那笑顏如花，“帝城三中是吧——我們記住了?！?/br>
    “你！”

    女孩怒瞪她，卻只能眼睜睜他們離開。因為周圍其他學校的學生，也聽到了夏韻的話，紛紛對這個帝城三中形成了某種負面印象。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江饒走上來，瓜子臉上聚集著慍怒，“這么點事情都做不好，還被人給抓到把柄。還站著干嘛，丟人現(xiàn)眼嗎？”

    女孩癟了癟嘴：“誰知道后來過來那個女生嘴巴那么厲害，跟潑婦罵街似的，沒素質(zhì)……”

    江嬈的余光冷冷瞥她，心底暗暗將她嫌棄了千百遍，就這智商，也就配當被她使喚的跟班。自己怎么會找這么笨的人，要不是……他們江家權勢不夠大。現(xiàn)在也只能暫且用用這樣的人。

    不然，憑江嬈那芝麻點大的身份，怎么還會有人愿意當她跟班？

    肯定是有所圖，才會有人想要跟隨。

    －－－－－－題外話－－－－－－

    晚點還有幾章……不過大概要九十點了……

    ☆、156 討論命題

    江嬈帶著自己的跟班，回到他們這桌。她坐在桌子一邊，仍然能窺見不遠處背對她坐著的江素雪的背影，這令她瞬間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只要想到這礙眼的家伙，竟然出現(xiàn)在了京城。

    還跟她參加一個比賽，她有什么資格來參加比賽？

    以為他們江家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養(yǎng)父母，都是兩個窮貨，她有錢嗎？長得漂亮有什么用，沒權沒勢，平頭老百姓一個，她江嬈，才是江家唯一的千金小姐。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討厭她，非常討厭她。

    憑什么她有一個敗壞門風的媽，和人私奔生下她，還被送去收養(yǎng)?？身n家還愿意跟她定下婚約，甚至這些年，韓家那門婚約，也不時在他們這個圈子被提起，心柔姑媽不知道留了多少好東西給她……她憑什么這么命好？

    江素雪明明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沒有家世，沒有父母，她甚至還被逐出家族。

    她竟然還有臉來京城？

    他們千方百計讓她離開京城，最好永遠不要回來礙他們的眼。她的出現(xiàn)，就無時無刻不告訴他們江家，他們自己是多么難堪……她怎么就不能跟她媽那個敗壞門風的女人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

    江嬈剛剛看到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羞辱她，讓她害怕自己，滾出這里。

    在她眼里，江素雪根本就不應該和自己競爭。

    她的東西——都應該是她的。

    “江嬈，江嬈？”對面的男同學疑惑地喚她。

    江嬈立刻松開緊抓著筷子的手，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配上她洋娃娃似的大眼睛，讓人極有好感：“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剛剛那事，要不要跟老師說下。”他不知道這事是江嬈指使的，還詢問她的意見。

    江嬈佯裝認真想了想：“還是算了吧，這時候去找老師說這事情。恐怕老師也會對我們有意見呢，就算知道了，老師不可能在這時候批評我們，影響比賽心情的?！?/br>
    至于她的跟班嘛……炮灰而已。

    就像夏韻她們說的，她本來連進全國賽的資格都沒有，還是江嬈使了點力氣，許她的好處。鬼知道她為什么這么想來參加比賽，到時候輸?shù)靥y看哭鼻子，可別怪她沒提前說清楚。

    江嬈都發(fā)話了，別人自然沒話說。

    京城賽區(qū)也是派別分裂很嚴重，因為它的名額比別的賽區(qū)更多一些，這里的強校太多，高手如林，競爭過于激烈，若是只給幾個名額，未免太不公平。干脆多進一些，到時候半決賽的時候淘汰，也是一樣的。

    而素雪這桌，全都是在討論剛才的事。

    “沒想到我們也有被人瞧不起的一天。難道她還真是什么上面的子弟不成？”唐歐陽一臉無語，怎么說他都是南水一把手家的小公子，到了京城竟然還被當作外地人鄙視了，真是好笑。

    素雪悠悠道：“估計是大不過你家的。”

    夏韻也諷笑：“我長這么大，還沒被人叫過外地人呢，真稀罕！”

    這里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在南省都是小少爺小公主，眾星捧月，結果到了京城，被人瞧做鄉(xiāng)巴佬，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她已經(jīng)自食惡果了?！苯瓡追隽朔鲅劬Γ暤?，“估計在比賽里也撐不了多久。真可惜，半決賽不是現(xiàn)場直播?！?/br>
    傅舒寧目瞪口呆：“江書白，沒想到你這么腹黑……還想讓人當中出丑，還是當著全國觀眾的面，那不得尷尬死?！?/br>
    “自作孽不可活?！苯瓡桌淅涞赝鲁鰩讉€字。

    傅舒寧：……

    以后還是招惹這貨為好。

    “對了，昨晚那個題目，你們有什么想法了嗎？”唐歐陽問道。

    傅舒寧立刻欣喜回答：“有了！小雪給我講了一遍，我昨天晚上睡著睡著就想到了……”

    素雪無語：“你還有這么神奇的能力?。俊?/br>
    傅舒寧吐吐舌頭：“說錯了，是睡前突然靈光一閃，有想法了，就是——”

    夏韻突然打斷她：“回去再說，你忘了這里全是我們的競爭對手？”

    傅舒寧這才后知后覺地剎車，一興奮，就給忘了。

    夏韻一提醒，其他人也不在餐桌上討論演講命題的事了，加快進餐速度，吃完就去老師房間集合，統(tǒng)一討論這次的演講主題。

    謝老師和劉老師已經(jīng)在房間等著他們了，紙筆筆記本全都準備好，大家圍成一圈，先討論對這次命題的想法：“這次的定題演講，應該并不只是讓你們分析藝術作品。如果只是分析作品，那就太簡單了，任何一個人你都分析作品，雖然找到新的角度和切入點，也是很難的，但我們應該放到更宏觀的角度去觀察?！?/br>
    “往年全國賽的定題，都是關注目前實際的社會問題，今年雖然與往年不同，但在演講的角度上，還是要把它放在更宏觀的角度去談，談藝術背后的社會來源，它反哺給社會的作用。藝術是否也能夠反映人，反映生活，甚至改變生活，改變?nèi)?，這都是你們需要去思考的。”

    “好了，現(xiàn)在你們來說說你們自己的想法，困惑的地方，覺得可以嘗試的命題，都可以說說看?！敝x老師環(huán)顧四周，最后還是點了素雪，“素雪，你先來說說看吧?！?/br>
    “嗯，好的?！彼匮c點頭，昨天已經(jīng)跟傅舒寧說過一遍，她就把昨天說的話又復述了一遍，又補充了一些東西，“所以我選的主題是荷蘭風格派的作品，它是現(xiàn)代主義設計的三大源頭之一，并且少見地將藝術滲入社會，讓人們的日常用品上升到藝術的高度?！?/br>
    夏韻微微思索了一下：“你說的不會是蒙德里安那一系列跟小孩子給方格涂色一樣的作品吧?！?/br>
    素雪一臉無辜：“是的。但你別真把人家說地那么幼稚。有句話說：整個藝術發(fā)展史不是技術熟練程度的發(fā)展史，而是觀念和要求的變化史?！?/br>
    “你在原始部落也能夠找到非常精美的工藝品，甚至巧奪天工，但是藝術發(fā)展重點在于革新，而不是技藝上的純熟，原始部落的人也可以做到這點，但他們很難去革新，因為他們的文化發(fā)展和社會發(fā)展歷程，達不到革新所要求的成熟條件。”

    素雪說完，房間里瞬間陷入一陣奇怪的靜默。

    半晌，她左左右右看了看，奇怪地問：“你們怎么不說話？”

    大家還是跟她大眼瞪小眼。

    唐歐陽憋不住開口了：“我們怎么不知道你講個藝術也能講那么多？”

    換他們，真是肚子里半點貨都憋不出來。沒東西就是沒東西，讓他們扯都沒東西扯，更別說像素雪一想隨手就能從某本書上扯一句來，這變態(tài)的記憶力和知識面。

    江素雪這家伙還是人嘛……

    素雪攤手：“沒，在真正專業(yè)的人門前，我肯定是不夠看的。就是平時什么書都會看一點，俗話說，什么都懂點，半瓶子水晃蕩?！?/br>
    ☆、157 什么時候都不晚

    終于，傅舒寧小心又無奈地開口了：“小雪，你討論地太深奧了啊……我們根本就不懂啊，我也就能看懂到印象派，立體派為止的作品，什么畢加索莫奈之類的。你那個，是比他們更抽象的抽象藝術，完全只剩下方格塊了，根本沒一點具象的東西了?！?/br>
    “風格派就是連曲線都不要的?！彼匮┱f，“但是你覺得看著還挺舒服的吧?！?/br>
    “嗯?！备凳鎸廃c頭，她剛剛還手機搜了一下風格派的代表作。

    “這和它的產(chǎn)生背景相關，源于世界大戰(zhàn)后，所以這群藝術家對于社會有一種期盼，他們希望創(chuàng)造一種純客觀，非常理性中立的東西，藝術也是有情緒和氛圍創(chuàng)造的，它就是對藝術家理念的其他形式表達。”

    “好像有點思路了?！苯瓡孜⑽Ⅻc頭。

    “我們有時候可以轉換下思路，從藝術家的角度去看，還原他們創(chuàng)作的過程。到他們那個高度，創(chuàng)作就不僅是繪畫，技藝上的高度其實很容易達到，但真正區(qū)分杰出與平庸的，卻是理念?！?/br>
    素雪想了想，再解釋了一下：“越往上，越追求事物的本質(zhì)，所以繪畫才會越來越抽象?！?/br>
    夏韻愣愣地看著她，眨了眨眼睛：“我覺得我那些美術館都白逛了……”

    聽素雪這么一說，夏韻覺得以前還挺樂呵地到處逛博物館，美術館?，F(xiàn)在想想，根本什么都沒看出來嘛，收獲也很少，好像就是看個樣子而已。

    等什么時候她能跟素雪這樣，才能說自己有認真逛過美術館。

    素雪笑了笑：“你要是走馬觀花才是真白逛了。有時間了解一下畫背后的理論體系，其實會發(fā)現(xiàn)那些藝術家其實有很多不錯的概念。但每個人能理解出的東西不同，所以還是要相信自己的感受力?！?/br>
    “我明白了……”夏韻認真地點頭。

    說完，她苦惱地揉了揉頭發(fā)：“小雪，跟你聊天，說真的，特別容易產(chǎn)生自己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想法?！?/br>
    “但這是個好的開始啊。”素雪笑地眉眼彎彎，“一旦你有了這種念頭，就說明你還愿意去學習，什么時候不會晚的?！?/br>
    “嗯?！毕捻嵞聸Q心，等比賽結束，回頭她就好好啃書。

    謝老師笑盈盈地看著他們的對話，學生們能夠互相幫助，更加進步，也是她樂于見到的。有素雪這個領頭羊在，根本不用怕其他學生不上進，瞧現(xiàn)在，一個個卯足了勁要努力呢。

    實在是素雪讓他們看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以有多么驚人。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是說說而已。

    這種來自實力上的震撼，只要是個人，都會產(chǎn)生羞愧或想追趕的心情。

    如果他們什么都不做，只會被甩地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