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臺的事聯(lián)系得怎么樣了？”

    “我已經委托天鷹文化公司負責處理。他們特區(qū)也有分公司，接了好幾家國貿會的展臺設計任務，下周會有設計初稿，到時候傳真過來給您過目?！?/br>
    聽她安排得這樣周全，邱勤業(yè)很是滿意，點頭道：“不錯，效率很高。展臺一定要爭取面積大的、位置好的，必要時可以讓他們動用一些關系，需要公關費用的話，也別客氣?！?/br>
    何小曼笑道：“公關這種事，香江人本來就最拿手，既然是與他們簽了合同，他們自己會去公關，倒不用我們另外出錢的。至于面積和位置，我跟他們簽合同的時候都已經注明，達不到要求就算他們毀約，是要賠錢的。”

    “哈哈，平?？茨阏旌秃蜌鈿?，也是翻臉不認人啊?！鼻袂跇I(yè)大笑。

    “橋歸橋、路歸路。笑歸笑，翻臉歸翻臉么。都是公事，香江人最是職業(yè)了，談判桌上爭到面紅耳赤，出了會議室還是可以稱兄道弟勾肩搭背。”

    聽了何小曼的解釋，邱勤業(yè)覺得新鮮之余，倒也很欣賞這種公事公辦的作風。只是這風還沒有吹到內地，內地辦事，還是交雜著太多臺面之下的東西。

    比如他今天聽到的一個很不愉快的消息。

    “小曼，有個事我不太痛快，講你聽聽，該怎么解決?！辈恢挥X間，邱勤業(yè)已將何小曼當成了崇光廠的頭號智囊。

    “邱廠長太客氣，原本就該為您分憂的?！焙涡÷軙f話。

    “自從我們把參加特貿會的申請交上去，上頭很支持，但是麻煩也來了，市里的意思要聯(lián)合組成商貿團……”

    何小曼揚眉：“我們是獨立代表團，展臺和設計會展的場地都落實好了?。　?/br>
    “這個是無妨，市里不會干涉。問題是，國棉一廠有樣學樣，立刻把我們的招數(shù)學了去。周曉芬去市里搞了我們的申請來看，聽說也去特區(qū)找公司訂展臺。這不是跟我們打擂臺對著干嘛！”

    對于周曉芬，邱勤業(yè)是太了解了。她也是個相當時髦的人，只是腦子還沒有何小曼這么活絡，可能是因為年齡的關系，想出來的招不夠創(chuàng)新。

    但這并不代表周曉芬就不善于學習。

    她太善于學習了，而且因為國棉一廠本身的行業(yè)龍頭地位，她在市里也相當吃得開，弄點別人的資料來看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何小曼突然想起曾經的某一天，在那個不起眼的小飯店里，周曉芬向自己發(fā)出邀請，遭到婉拒后，她曾經說過，以后會和何小曼堂堂正正地正面交鋒。

    這回，怕就是頭一次正式交鋒了吧。

    略一思忖，何小曼道：“邱廠長，這也不用太擔心。魚有魚路，蝦有蝦道。特貿會上的紡織品展臺也一定不止我們一家，我們主打的是牛仔布和卡其布，他們國棉一廠主打的卻是平布和的確良。大家各自敞開大門，憑自己本事吸引客戶。再說了，他們就算能弄到展臺，也弄不了發(fā)布會?！?/br>
    “哦，為什么？”邱勤業(yè)不解。

    “因為發(fā)布會必須要有場地，整個特貿會期間，會展場地的發(fā)布廳都已經排滿，國棉一廠不可能再擠一場發(fā)布會進去?！边@是她和谷德求在商量排期的時候得到的訊息，原本只是聽聽就罷，現(xiàn)在想想倒是很重要的訊息。

    邱勤業(yè)還是不放心：“周曉芬這個人能量很大，我擔心到時候她也搞什么出其不意，把我們發(fā)布會的風頭給搶走?！?/br>
    “邱廠長怎么這么忌憚國棉一廠啊？”何小曼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邱勤業(yè)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道：“市里有風聲，對于不.良資產有可能要調整。東方印染廠連續(xù)虧損好幾年了，市里有意在紡織企業(yè)里找一家接盤。國棉一廠胃口大，早就瞧準了這塊rou。崇光廠勝算不大啊?！?/br>
    原來還有這茬！真是和邱勤業(yè)這么多次談話，從來沒聽他提起過，夠老謀深算啊。

    不過，何小曼也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東方印染廠連年虧損，邱勤業(yè)干嘛還要惦記？崇光廠這兩年發(fā)展夠快了，萬一弄個燙山芋在手里，極易摔個大跟頭。

    “東方印染廠？既然效益不好，不怕拖累我們崇光廠嗎？”

    邱勤業(yè)才不會打沒把握的仗，踱了兩步，叉了叉腰，站定：“我跟丁副市長側面了解過，東方印染廠負擔重，不管是誰接盤，市里在各方面都會給予優(yōu)惠政策，比如稅收、比如批地、比如不.良資產的剝離和人員安置。”

    原來如此！邱勤業(yè)向來不做賠本買賣啊！

    何小曼突然心中一動，笑道：“只怕您也是看中了東方印染廠的國營身份吧?！?/br>
    “哈哈！”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看穿，雖然是何小曼，邱勤業(yè)也還是覺得有些沒面子，“這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br>
    嗯，不用說得太明白。事情已經合情合理。對于崇光廠來說，需要一個更亮眼的身份。雖然在何小曼看來，什么國營，什么集體，數(shù)年后只要能爭取到上市，都不是問題。

    但現(xiàn)在的邱勤業(yè)，一定是很在乎的。不光是崇光廠可以借此上一個臺階，借著東方印染廠的身份，搖身一變變得可以在市里有話語權，就是邱勤業(yè)本身，這行政編制也完全不同了。

    無利不起早。這就是人性??！

    “總之，這回不想讓國棉一廠搶了風頭。而且商貿團是丁副市長帶隊，我們崇光廠一定要表現(xiàn)得最出現(xiàn)、最有成績、最受好評。這樣在東方印染廠的爭奪中才能處于有利地位?！?/br>
    望著邱勤業(yè)一臉的勢在必得，何小曼陡然覺得肩上的份量又重了些。

    這些事，他有沒有跟徐滄海講過？有沒有跟石新源講過？想必是沒有。崇光廠從來都是邱勤業(yè)的一言堂。

    在這個“一言堂”里，唯一還能大聲說話的，也只有何小曼了。

    “邱廠長你放心吧，我們的殺手锏也不是只有一個發(fā)布會?；仡^我和谷經理再策劃些其他活動，這些就不需要申請了，免得到時候再讓國棉一廠學了去。務必全面開花，碩果累累?！?/br>
    邱勤業(yè)眼光炯炯：“有把握？”

    “有把握。”何小曼回答得穩(wěn)穩(wěn)的。她從來都不是害怕壓力的人。

    壓力只會讓她更有戰(zhàn)爭力，絕對壓不垮她。

    見邱勤業(yè)點點頭，何小曼突然又道：“從中旬開始，有意向的合同就不簽了吧。”

    邱勤業(yè)一愣：“為什么？最近訂單還不少呢?！?/br>
    何小曼微微一笑：“都放到特貿會上去簽，這樣成績單才會亮眼。而且，邱廠長不想讓客戶們看看我們的發(fā)布會嗎？”

    對?。∫撆Ｗ胁己涂ㄆ洳?，現(xiàn)在還真找不到比崇光廠更優(yōu)秀的生產廠家，客戶是不怕跑的，都放到特貿會上去簽，那就是實打實的成績。而且還能邀請客戶來參加發(fā)布會，給發(fā)布會壯聲勢助威，真是一舉幾得啊。

    邱勤業(yè)突然又想到了那個詞：雙贏。

    他真是太愛這個概念了。事半功倍，說的就是這個了。

    第147章 情侶號

    這天, 國紡大請了重量級的設計大師前來授課講座。何小曼怎么舍得錯過, 一大早就趕到禮堂, 搶了個前排。只覺得時尚這東西，既瞬息萬變, 又真理亙古。她是經歷過二十一世紀最潮流洗禮的人, 回到這三十多年前, 重回課堂聽時尚課, 竟然也絲毫都不覺得大師講得落伍。

    這大概就是輪回。

    做了許多筆記，又去cao作室完成了這周的作業(yè)。何小曼的時間都是這樣一點一點擠出來的。越是活了雙世, 越是懂得珍惜時間，所以她才會努力用兩年讀完高中。

    一直到下午三點，她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天鷹公司去找谷德求。

    谷德求剛從特區(qū)回來，依然鼓得像一個球, 從不泄氣。一見何小曼，立刻叫女秘書泡咖啡。

    展臺的初稿已經出來, 何小曼看過，感覺總體挺滿意，略有幾個細節(jié)需要改動，一一標注上。而對于展臺畫板的風格到底以休閑為主，還是以粗獷為主, 二人有些分歧。

    谷德求覺得, 牛仔服裝不就是休閑為主嘛, 又不正裝, 當然要展現(xiàn)青春與活力, 何小曼卻扔給他一本電影雜志。

    “這是誰？”她笑吟吟的，指著雜志內頁問。

    谷德求探腦袋一看：“這還要問，性.感巨星瑪麗蓮夢露啊?！边?，這劇照倒是穿著牛仔褲的。

    “對，這是她最成功的影片《大江東去》的劇照，與她往日禮服閃亮、金發(fā)紋絲不亂的形象完全顛覆，但依然讓人感受到無比的誘.惑。才是牛仔服飾的最好詮釋，青春、狂.野、性.感?！?/br>
    谷德求明白了，點頭道：“原來何小姐想要的是這種感覺。不過，我擔心你們內地的人不能接受。街上的女生穿得性.感一點，都有人罵傷風敗俗?！?/br>
    “這個不用擔心。世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們也就能罵幾句，可現(xiàn)實呢，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年輕人現(xiàn)在正處于想要展現(xiàn)性.感與誘.惑，卻又不大好意思太直白的階段，牛仔服飾、尤其是牛仔褲，其實是最好的契機，讓他們盡可能穿得多、遮得嚴實，還能釋放誘.惑力?！?/br>
    “哈哈?！惫鹊虑蟠笮?，“何小姐你這個解釋讓我想到一個成語，暗度陳倉。”

    何小曼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還真是這么回事兒。真沒想到啊，《孫子兵法》這里都能用得上?！?/br>
    “現(xiàn)在我就明白了，這回請麻豆，都要請身材前凸后翹的，臀.部線條特別好看的，撐得起咱們的牛仔褲。何小姐你說是不是？”谷德求喜滋滋的，覺得自己已經抓到了精髓。

    “說得對！”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還能是誰，香江三大少之一：香江娛樂少東家，蕭澤言。

    他穿著一身寬松的廓型西裝，頭發(fā)全往后梳，搞得自己跟許文強似的。天鷹公司可是他的子公司，這是領導視察工作來了。

    “蕭公子，哪陣風把您吹來了！”谷德求欣喜地從沙發(fā)上起身去迎接。

    蕭澤言卻沒理他，打量著何小曼：“這回你就不要上了，不符合要求。”

    喵了個咪的，什么意思！

    何小曼又不傻，半秒鐘就反應過來，這是說自己不夠前凸后翹嘍？

    反正這也是事實，何小曼并不介意，想讓她生氣，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小曼笑著對谷德求道：“記得一定還是要把安娜請上，她各方面都符合標準……”

    “各方面”三個字，咬得很重啊，一聽就很有內容。

    蕭澤言臉皮多厚啊，李紫凝也不過是他眾多曾經交往過的女友中的一個，當然是比較出色的一個，他并不否認。

    “這個建議不錯，谷經理你給記下來，記得把安娜請來。我還真的好久沒見她了?！?/br>
    說完，挑釁一般地望了望何小曼，得意洋洋。

    何小曼暗暗搖頭，這個蕭澤言，天天喊著要專一，從來沒有專一過一個月以上。

    晚上，蕭澤言請谷德求和何小曼一起吃晚飯。谷德求雞賊到姥姥家，早就在想辦法脫身，他已經長得像球了，不能再當電燈泡了。

    吃到一半，突然聽見“bb”的聲音，只見谷德求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黑盒子，一按，液晶屏亮了起來。

    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煞有介事道：“我去回個電話，失陪?！?/br>
    咦，這不是傳說中的bp機么？s市居然已經出現(xiàn)了？果然電子產品的萌芽慢慢露頭了啊。

    見她露出好奇的神色，蕭澤言嫌棄道：“能不能不要這么土，一個call機而已。我在香江有好幾個，給不同的女朋友用?！?/br>
    何小曼抬眼望望他：“是啊，不想再交往，就把屬于這個女朋友的bp機扔掉，這樣她就沒辦法sao擾你了是不是？”

    “聰明！”蕭澤言笑嘻嘻地夸她。

    “她們真可憐?！焙涡÷柤?。

    其實何小曼對他的女朋友才沒興趣，她對bp機比較有興趣。她知道這東西在s市一定還是個新鮮玩意兒，但是她很需要呃，而且要給辦事處的人都配上才好。

    谷德求滿頭大汗地“滾”了過來：“蕭公子、何小姐，不好意思，有人急找，我先走了。謝謝蕭公子的晚餐。”

    嗯，你要是再不識趣點滾蛋，你家公子就準備用眼神殺死你了。

    “突然發(fā)現(xiàn)，咱倆的姓還很搭嘛！”蕭澤言突然有了令人欣喜的發(fā)現(xiàn)，“蕭何，蕭何……這算不算千年的緣份??？”

    真想不到，這不學無術、讓何小曼以為他只會拽英文裝有文化的蕭澤言，居然還知道這個典故。

    這是說明他其實對歷史還蠻了解么？

    “嗯。你要是站到外邊去吹一會兒風，就叫蕭峰（風）?！焙涡÷攵紱]想，一句就把他給砸暈。

    “對我好點啊，特區(qū)是我表弟家罩著呢。你還想不想好好參加特貿會了？”蕭澤言半帶威脅、半開玩笑。

    何小曼卻有些好奇：“你表弟？”

    不知為何，她就想到了河西湯家。湯家那權勢，只怕也能讓子弟們走到哪兒都會感覺“被罩”吧。

    蕭澤言正得意，早忘了當時自己是以星探的身份找到酒店，而不是以湯彥銘表哥的身份。

    可見，女朋友太多，記憶容易出現(xiàn)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