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嗯,知道了,爸爸,我又不傻,這一說,我和弟弟肯定就沒的吃了。我都多大了,這點事還能不知道?!泵髡梅“籽郏∽彀桶偷恼f道。 許向華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笑罵:“臭小子,快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明文還小,許向華不敢讓他一下吃太多,從他碗里又給吃完了的明彰勻了兩勺,等兩小吃完后,把空碗刷干凈,又用熱水燙了遍,確定沒味后,這才放了回去。 許向華進屋,便瞧見明文學著明彰舒服的躺在炕上,摸著小肚皮。好笑的問道:“吃飽啦?” 小明彰一骨碌坐起來,邊點頭邊說:“嗯嗯,爸爸,你回來真好,我都好長時間沒吃這么飽了,以前剛吃完沒一會肚子就又餓了。” 許向華摸著明彰有些枯黃的頭發(fā),心里真不是滋味,前世梅子出事后,明彰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他這個當?shù)那愤@倆孩子太多,太多了。 吃飽喝足后,許向華便不拘著小明彰,由著他帶著小彈弓出去找小伙伴玩,村子里都是熟門熟戶,也沒啥危險,安全的很。六七歲的小男孩,正是活潑好動,人嫌狗厭的時侯,想拘也拘不住。 家gtgt 里就剩下剛開始學說話的明文和許向華,許向華邊陪著小兒子掰手指玩,邊教他說話:“小明文,來叫爸~爸~” “噗~啪~” 許向華拿著明文的口水帕子給他擦了一把,又道:“兒子,是爸~爸~” “啪~叭~” “爸~爸~” “噗~叭~叭叭叭……” “是爸~爸~嘿,臭小子,老子咋覺見味不對了,嘿!臭小子,你是不是要拉粑粑啦?” 一陣手忙腳亂之后,許向華又教了一陣小明文,一個人說的口干舌燥,揉了一把小明文笑著逗他:“小笨蛋,怎么還學不會啊。”說完從空間里拿出一個紅蘋果,削皮后,切了一塊長條的塞到小明文手里讓他磨牙,吃著玩。 剩下的嘁哩咔嚓幾口解決完,下地倒了杯熱水,等水涼的差不多能入口時,小明文的果子也吃的差不多了。 小明文喝完水后,便鬧著要出門找mama,許向華沒法,只能給小家伙帶上帽子,解開大棉襖的扣子,把這小家伙裹到自己的大棉襖,摟在胸前帶著他去生產(chǎn)隊找mama。 生產(chǎn)隊里,年長的下半響在一個空倉房里,編柳條筐,打蘆葦簾子。 年輕的下半響挑種子,挑種子這活算是隊里比較清閑的了。這會可沒有什么現(xiàn)成的種子可以賣,都是生產(chǎn)隊挑長勢好的莊稼留上一片,單獨收起來,然后再組織社員把里面的土塊,干癟,霉掉的,影響發(fā)芽,出苗率的壞籽挑出來,留下好的第二年播種。 挑種子的地方在生產(chǎn)隊的院子里,生產(chǎn)隊里一共有三大間的房子,外帶兩個大倉房,三大間的房子里,一間栓著生產(chǎn)隊里最寶貝的財產(chǎn),一頭騾子,兩頭牛,兩頭毛驢,中間一間放著草料和栓牲口的那間是打通的。 剩下最后一間里面有南北兩鋪大炕,生產(chǎn)隊每次開會,都是在這間屋里進行。 生產(chǎn)隊里的會計每晚和社員們對工分也是在這屋里的南炕上進行,飼養(yǎng)員老劉頭住在北坑上,還有就是像今天挑種子這活也是在生產(chǎn)隊的這兩鋪南北大炕上進行。 北方這會的冬天已經(jīng)很冷了,飼養(yǎng)員老劉頭知道社員們今天要在隊里選種子,便早早的把炕燒的火熱。 挑種子這活是大家都愿意參于的樂呵事,你比如說能偷吃些干癟花生仁,能偷裝些麥籽,玉米,豆子之類的,這對飯都吃不飽的人們來說可不就是美差,誘惑還是蠻大的。 誘惑往往也會伴隨著風險,為了防止被生產(chǎn)隊下工檢查時被逮住,我們廣大的社員同志們也是積極開動腦筋和生產(chǎn)隊隊長斗智斗勇,你比如說在內(nèi)褲上縫個暗兜,褲腰帶做成中間空著的等等。 往年挑種子這話都是女人們干的,自從去年開始,男人們也摻和了進來,這農(nóng)閑的季節(jié),男男女女的坐在一塊兒,邊干活邊白話,夾葷帶素,打情罵俏,一個個興奮,精神的,仿佛這貧窮,饑餓,枯燥,單調(diào)的生話也變的有滋有味,充滿了樂趣。 這會雖然也劃分了地,富,反,右,但離那十年還有七八年,除了饑餓,大環(huán)境相對還好些,人們說話,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言論,也沒有人去上綱上線,比起后來那十年,相對來說還是輕松些的。 村東頭許滿屯四堂哥許滿倉家老二許向黨媳婦張翠玲,拎著個簸箕一進生產(chǎn)隊的房門,便踢掉鞋子一屁股坐在了炕頭上,剛一坐下便“嗷”的一嗓子跳了起來,然后扯著嗓子便罵:“老劉頭!你個老不死的,純心害咱們是不是,這炕燒的都能把屁股烙熟了,這還咋坐???” 屋里的眾人都是一陣哄堂大笑,和張翠玲平輩的許向南屁顛屁顛的湊過來,拽住張翠玲的褲子,笑道:“大玲子,大玲子,快把褲子脫下來看看,看燙出泡了沒,要是燙下泡了,咱可不行老劉頭,弟弟替你出頭?!?/br> 張翠玲抬手便打,邊打邊笑罵:“不正經(jīng)的臭混帳,滾一邊去,少拿老娘打岔逗笑話?!?/br> 許向南邊躲邊笑鬧:“哎喲喲,好玲子,你還舍得真打啊?!?/br>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挑種子本來男女是分開的,男的在地上搓玉米種,女的在炕上挑花生,綠豆,黃豆之類的豆種。 結(jié)果沒多一會,便有那愛玩愛笑,好熱鬧的男人不顧炕上女人連踢帶打, 嬉皮笑臉的往女人堆里鉆,連擠邊嘀咕著:“咱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br> 類似這種場面在生產(chǎn)隊干活,那是時有發(fā)生,都是結(jié)了婚的婦女,老爺們,一個個個臉皮厚的很。 不過也有那大姑娘和剛結(jié)婚的小媳婦,遇到這情況,一個個都是羞的臉紅脖子粗的低頭笑著往炕里面躲。 第10章 笑鬧了一陣,不知人群中誰說了一句:“許向南,你那嘴不閑的慌?來,來給大家說一段?!?/br> 滿屋的男人立馬興奮了起來,紛紛唗哄嚷著:“就是么,來一個!來一個!” 許向南是東巷許滿申的三兒子,也是個好熱鬧的人,上過幾年學堂,肚里的故事,嘴里的酸詞多的很,平時最愛講些帶點葷的笑話,逗大伙樂一樂。 許向南手里搓著玉米,抬頭眼中帶些壞笑的看了一眼南炕上的女人們,又瞅了一眼北坑上的女人們,最后看了一圈圍著他的男人們,像是征求意見似的,嬉皮笑臉的笑著說:“那我來一段?” 周圍的男人們笑罵:“少他娘的賣關(guān)子,麻溜痛快著些人” “兔崽子,快講快講!” “挑好的,來一段?!薄?/br> 許向南裝腔作勢的清了一下嗓子,等大家伙都安靜下來,便開始講了起來:“早些年間有那么一戶人家,老太太獨身一人帶著個十七八歲說傻不傻,說精不精的丫頭生活。這有一天,有人捎信來說:“老太太,你娘家兄弟病了?!?/br> 老太太一聽急了,連忙收拾好東西去看她娘家兄弟,臨走時告訴丫頭說:“丫頭哇,娘去看你舅,晚上不回來,你要是害怕,便靠大墻睡,靠著大墻睡就不害怕啦?!?/br> 傻丫頭點頭應了下來,等到了晚上,傻丫頭看著到處黑不隆冬的,害怕的不行,緊挨著墻也睡不著,越來越害怕,心想,娘不是說靠大墻睡就不害怕了么,這咋還害怕呢? 傻丫頭靈機一動,是不是讓我靠著后院的大強子呀!于是,傻丫頭起身來到后院,叫醒了大強子,說:“我媽去看我舅了,走前說讓我靠著你睡?!?/br> 這大強子是個三十來歲的老光棍兒,一聽這話樂壞了,哎呀媽呀!還有這好事呢。 這美事上那找去啊,二話不說便跟著傻丫頭來了前院,傻丫頭靠著大強子躺下,果然不害怕了。夜里,大強子連哄帶嚇直接把傻丫頭給睡了。 第二天老太太回來了,問道:“丫頭啊,昨晚睡覺害怕沒?” 傻丫頭回道:“沒害怕。” 老太太挺高興說道:“哎喲,都不害怕了,還真是長大了,出息了?!?/br> 傻丫頭笑嘻嘻地說:“剛開始害怕,后來后院大強子摟著我睡,摟著就不害怕了?!?/br> 老太太一聽急了:“你咋讓他摟著你睡了?” 傻丫頭不明白的說:“娘啊,不是你說靠著大強睡么?” 老太太氣的拍著大腿說:“丫頭哇,你可吃了大虧了!” 傻丫頭搖了搖頭說:“媽,我可沒吃虧,他把我捅出血了,我也給他拔出膿了?!?/br> 屋里頓時一陣哄堂大笑,有的笑點低的都有些笑岔氣了,莊子里沒結(jié)婚的大姑娘,一個個臉紅的跟紅綢子似的,躲到炕里頭抿著嘴偷著樂。 大玲子笑著抓起一把玉米棒子芯砸向許向南,許向南邊躲邊委屈的說:“大玲子,你講不講理呀,是你們讓我來一段的,說了又挨打!” 邊上的女人們都是支持大玲子,給她助威道:“打的好,打的好,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往死里打!” 一群人笑鬧了一陣,便有好事的搗鼓著許向南:“許向南,再給咱來一段,提提神,要不這肚子餓的人干活都沒勁?!?/br> 坐在炕下面剝玉米種子的男人們也起哄說道:“就是,向南,再來一段,來一段?!?/br> 許向南看了一眼大玲子,嘴角含著一絲笑容說:“大玲子,可不興再打我?!?/br> 人們起哄道:“不打,不打,快講,快講。” 許向南嘴角含笑,憋了一眼大玲子說道:“話說,一個傻小姨子到她jiejie家串門子,結(jié)果她姐有事出去了,姐夫見她從茅房出來,褲角子鞋幫子都濕了,故意問她:“你那鞋幫子,褲角子咋都濕啦?” 小姨子傻兮兮地說:“撒尿哧地,也不知咋回事,一撒尿就歪,老哧鞋幫子。” 姐夫說:“你姐原來也有這毛病,讓我給冶好了?!?/br> 小姨子一聽,立馬拽著姐夫和他商量:“姐夫,你也給我冶冶唄。” 姐夫說:“冶病得給錢!” 小姨子一聽急了:“咱們親戚里道的,你還管我要錢。” 姐夫說:“那也得要啊。” 小姨子掏了掏兜,掏出了一毛錢:“我這就一毛錢?!?/br> 姐夫說:“一毛錢夠干啥的,也就能買二兩地瓜燒,連再添包炒黃豆的錢都不夠,你不知道,冶這病可費勁了?!?/br> 小姨子說:“我這回來,就只帶了一毛錢?!?/br> 姐夫見實在榨不出錢了,便只好說:“一毛就一毛,上炕吧,下回再冶,你可得從家里多帶點兒。” 大伙又是一陣哄笑,大玲子擦了下笑出的眼淚,捶了一下緊挨著她坐在炕下面的許向南,說:“凈會胡說,從你嘴里就沒什么好話。” 許向南也不反抗,只是看著大玲子笑。大玲子旁邊的許向渠媳婦gtgt 看著兩人的眉眼官司,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大玲子可是她的妯娌,親弟媳婦,平時愛說愛笑不打緊,要真是出了丑事,那自家的名聲可就完了。 想到這,連忙隔開大玲子和許向南打岔道:“哎呀,別打了,別打了,咱們快別講這些了,看把這大姑娘,小媳婦們羞的,咱們讓嗓子好的給唱個歌好不好啊?!?/br> 一提到唱歌,柳小滿便忍不住挺直了腰板,村里誰不知道她的嗓子清亮,二人傳唱的賊好,這露臉的好事可得由她來。再過不到兩個月就要過年了,到時村里組織排演節(jié)目,她就能去參加,不僅不用干活還能白拿滿工分,要是評上公社前三名,說不定還能得個毯子,毛巾被啥的,最不濟也能得個白毛巾,搪瓷缸子之類的獎品。 果然,有相熟的人便提議道:“讓柳小滿唱吧,柳小滿的《雙回門》唱的可好了?!?/br> 柳小滿心中暗自得意,剛抬起下巴,結(jié)果旁邊又有人說道:“這《雙回門》,《小拜年》《丟戒子》啥的早八百年都聽膩了,向華媳婦上過初中,有文化,讓她給咱們唱個新歌好不好啊。” 話音剛落,就有人附合道:“就是,就是,讓春梅來一個?!?/br> 田春梅雖然也愛唱歌,但不是那愛出風頭的人,頂多也就自家小聲哼兩句。瞧了一眼對面拉著臉的柳小滿,真心不想和她爭這個,忙擺手笑著說:“不成,我不成,讓我弟妹唱吧,她唱的好。” 柳小滿這會正火大的不行,陰陽怪氣的說:“二嫂,你可太謙虛了,平時在家可沒少聽你哼哼,咋現(xiàn)在就不成了?文化人,是瞧不上我們這些老農(nóng)民吧!”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田春梅瞥了一眼柳小滿,沒理會她,笑著朝眾人說道:“我也是老農(nóng)民,嫁的人也是老農(nóng)民,家中八輩都是貧下中農(nóng)老農(nóng)民,即然大伙想聽個新鮮的,我就給大伙來一個?!?/br> 田春梅挺直了腰板,清靈靈,飄柔柔的嗓音唱道:“二月里來好春光/家家戶戶種田忙/種瓜的得瓜/種豆的得豆……” 一首歌唱完后,屋子里短暫的沉靜了一下,緊接著便是大家一片長久的叫好,贊嘆聲。 柳小滿整個人都快氣炸了,盯著田春梅的眼睛都快滲出毒液來了??墒菦]想到還有更可氣的呢,只聽見生產(chǎn)隊的大隊長許滿紅說道:“向華媳婦,你下個月加到咱莊上的文藝隊來排節(jié)目,就憑剛才那歌,肯定能拿咱們公社的頭三名。即然大伙都愛聽,你就先把手里的活先放一下,再給大家來一個,鼓鼓勁。” 田春梅這會真的高興,剛開始雖然是被柳小滿逼著唱的,但是等唱完后得到大家贊許,認可,她心里也很興奮,于是不再扭捏,用溫柔的嗓音繼續(xù)唱道:“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揮動鞭兒向四方,百鳥齊飛翔……” 田春梅溫柔,甜美的歌聲得到了整個屋子里除了柳小滿以外所有人的贊許和感嘆。給這貧窮,枯燥,單調(diào)的生活帶來了一絲富有清新色彩的生機,也讓人不由的有一點心動,當然了,其中最心動的就要數(shù)抱著兒子來找mama的許向華。 許向華以前也只聽過他媳婦小聲哼哼過幾句,還真沒有聽到過她這么大大方方的歌聲,心里頓時被迷的七葷八素,恨不能把邊上這些礙事的人全部清理出去,抱住他媳婦親一口。 屋里的眾人也發(fā)現(xiàn)許向華抱著兒子過來,紛紛讓開路,讓他過去。許向華邊和叔伯,哥們兄弟們打招呼,邊往田春梅所在的北炕走。 北炕上的女人們看見許向華過來,都往一邊挪了挪,給他在田春梅旁邊挪了個地方,招呼道:“向華,地上冷,抱著二小子挨著你媳婦坐炕上?!?/br> 許向華抱著兒子笑著說:“謝謝嫂子們,我坐邊上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