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沒什么,只是這夫人,日后別叫了?!卑诪囦倥牧伺氖郑瑢⑹掷飰m土撣去,兩聲輕響,方氏居然心口一顫。 白瀲滟不等這二人發(fā)問,就道:“我與章青云合離了,所以說,我搬我的嫁妝,你們管不著?!?/br> 章家老太太完全沒料到,方氏一愣之后卻是欣喜若狂。白瀲滟合離了!要走了!那這府里不還是她繼續(xù)當(dāng)家? 白瀲滟如何會錯過方氏臉上明白寫著的狂喜,她繼續(xù)道:“只是我的嫁妝單子上缺了幾樣?xùn)|西,方氏,若是府里有的你便找出來給我。不然,你們老爺就得折銀子。”她看一眼還沒緩過神來的章家老太太,“不過我看你這府里全數(shù)變賣了,也抵不上我那些首飾?!?/br> 章家老太太道:“誰準(zhǔn)你搬走!你嫁來我們章家,便是我們章家的人,這些東西難道你不留給章氏血脈嗎?” “章氏血脈?”白瀲滟嘲諷一笑,“你是說方氏那兩個孩子,與我何干?若是說震兒,我自會帶走,以后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墒钦饍翰恍照?,他是我白家延續(xù),與你章家——何干吶?” “你還要將我孫兒帶走?!” 如果說拿錢是割方氏的rou,那么帶走震兒,就是用刀戳章家老太太的心了。 白瀲滟還是那句話:“震兒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養(yǎng)大的,你們章家做過什么?輪得著你們來管我兒子姓甚名誰嗎,告訴你們,震兒是白家傳人,太后首肯了的事兒,章家老太太,你兒子如今正為了朝上的事兒煩心,你們?nèi)粼俚米镂?,難免我不會落井下石?!?/br> 二人被噎的不敢再說什么,白瀲滟與以往截然不同,狠厲透過眉眼,渾身都是“擋我者死”的架勢。 白瀲滟這還不算,她東西搬完了,安頓好了就在家窩著,誰也不見。 誰也不知道她在家干什么,只有朱承瑾知道,在家憋著怎么坑章家呢。 章青云在宮殿門口,跪了半個時辰,膝蓋都沒知覺了,皇帝才慢悠悠宣了他進殿回話。 皇帝第一句話便如同千斤重擔(dān):“章卿,你讓朕失望透頂!” 章青云心里反而出了口氣,皇帝肯責(zé)罵,那就是不會要他的性命。 皇帝手里拿著折子,眼睛不看章青云,“這是百姓們救命的糧食,平日里你們收孝敬,朕,也就無所謂了。天下哪里是非黑即白的,只是這次,你不該如此?!?/br> “臣知罪,只當(dāng)那是安國公拿自家囤的來,誰知道是內(nèi)務(wù)府撥下去的……” “你當(dāng)朕是傻子來糊弄嗎?”皇帝話語一沉。 章青云立刻改口:“臣一時糊涂,愿意原樣還回來,求皇上饒恕臣此次吧!” 皇帝是個念舊的人,他若是想治罪,便不會見了,如同安國公,直著來的,抬著走的。訓(xùn)斥了一番,道:“這位子你不適合再坐了,朝中有許多人不滿。先去吏部歷練一番,如何?” “臣叩謝……” “好了,別說這些了,”皇帝看他一眼,“你與白瀲滟合離了?” 章青云心一顫,又想起剛才遇見的顧侯爺,心道看著不說話,沒想到是悶sao這么快就跟皇帝說了。嘴上卻沒慢下來,“啟稟皇上,臣哪里想合離呢,是白氏說,無論如何也要……臣也是沒法子……”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章家以前做的那些事兒,只是看在章青云面子上沒說罷了,此刻道:“大丈夫何患無妻,白氏是朕meimei不假,你也是朕的愛卿。不過若非必要,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你可別讓別人鉆了空子?!?/br> “皇上此話,臣不解……”章青云茫然的很,他并不知道顧侯爺以前苦苦暗戀白瀲滟。 皇帝挑眉,“以前,顧家和白家在一條街上?!?/br> 看章青云還是不解,皇帝覺得自己有些多事,但是又覺得顧侯爺匆匆撂下他的差事有些不滿,要給些阻力,語重心長道:“顧愛卿可是有個白meimei,他為這女子等了許久,誰知道這女子被姑姑許配給了另一個出身貧寒的青年才俊。如今顧愛卿一直沒續(xù)弦,而這女子又合離了……” 章青云瞬間了悟! 媽的,合著顧侯爺要求娶白瀲滟! 如果說白瀲滟只是與他合離,之后寡居一人,或是找個不如他的,他倒沒這么震驚,可是是顧侯爺! 爵位比他高,家財比他好,學(xué)識相貌、風(fēng)度舉止無一不好!這讓章青云如何能心平氣和?他嗓音艱澀:“白氏已經(jīng)同意了?” “怎么會呢,朕看啊,顧愛卿有意,美人好似無心吶。”皇帝道,“好了,朕也累了,章愛卿回去,‘處理家事’吧?!?/br> 章青云回到府里,白瀲滟早就搬好東西回白府歇息了,章家老太太圍上來哭訴,方氏也訴說委屈,可是二人再怎么說,章青云腦子里也只有白瀲滟與顧侯爺站在一起的情景。雖說都是年過三十多的人,但是依舊能稱之天作之合。 要說章青云這種人便是賤。 當(dāng)初娶了白瀲滟不珍惜,隨手扔到一邊寵愛新歡,看著大家小姐受盡屈辱,仿佛自己便不是那個四處求人看盡眼色的寒門小子。如今白瀲滟這么突然的走了,章青云看著滿府大大小小姨娘,居然懷念起來。 他懷念的并非白瀲滟這個人,而是白瀲滟所代表的權(quán)。 那時候他榮極一時啊,先帝新貴,娶到了公主之女,無數(shù)王公貴族打破了腦袋也沒得到的,他輕輕松松捏在了手里。侍奉兩朝君王,得信任榮寵。白瀲滟一走,將這些成就感也帶走了。他空剩丞相名頭,心里空空蕩蕩。再一看摟著女人恍恍惚惚的章俊彥,竟有凋零之感。 顧侯爺交出去的差事,出乎意料落在了閉門不出的五皇子寧郡王身上。 寧郡王正在家里窩著畫畫呢,一道旨意就叫進了宮,他見了皇上就哭訴:“父皇啊……” 皇帝還以為這兒子知道自己做錯了,正要問你哭什么,五皇子已經(jīng)嚎上了,“父皇?。撼济Φ煤馨?,家里米糧炭火撥了一部分給景豫meimei幫忙,兒子在家里手都凍紅了……” 其實是為了給寧郡王妃描眉毛,寧郡王非要學(xué)人家閨房畫眉,結(jié)果畫畫不錯,畫眉外行,還非得開著窗戶畫。寧郡王只是凍了手,一眾丫鬟差點沒凍死過去,寧親王妃啥事兒沒有,該吃吃該喝喝,體質(zhì)棒的讓寧郡王十分安心。 皇帝還以為寧郡王在家刻苦呢,欣慰道:“這次讓你來,是因為顧侯爺另有要事,審查安國公府的事兒,交給你了?!?/br> 寧郡王剛要拒絕,皇帝便輕飄飄道:“結(jié)束之后給你一個月的假,雪災(zāi)過后,可以出京?!?/br> 寧郡王第一次這么麻利的謝恩:“兒臣告退!” “給朕站??!”怎么一個個都來去如風(fēng)的,“你去哪兒?” “兒臣去辦案啊,父皇還有什么事兒吩咐?” 皇帝沉吟,而后讓孫秀遣去所有太監(jiān),“朕問你,你家里米糧也給了景豫,那如何記賬?” 寧郡王道:“景豫meimei那兒有專人記賬,誰家捐了多少的糧,給了多少舊衣服,都有人記下,每日呢咱們這些捐了糧食的府里派一個人去,各家派的人每天都不一樣,勾結(jié)的可能就很小。再加上meimei派了崔姑姑,又請了大理寺卿監(jiān)管,如今賬目上是一點不錯的。” “至于那些商行,現(xiàn)在米價比之前高了些許,但是百姓們都還能接受,畢竟雪天,大家都能明白。沒被抬得太高就行了,而且每人每日定量購買,不能多了,再加上咱們這些人捐獻開的粥鋪,京城暫且太平,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br> 皇帝有些欣慰也有些氣憤,以往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今日為了一個月的假說個沒完了,“滾吧!” “兒臣謝父皇!”寧郡王出宮比進宮時候精神百倍,滿面喜色。 這些牽扯安國公一案的大臣們聽說案子換了寧郡王審理時候,齊齊松了一口氣——誰不知道五皇子最憊懶不過。 五皇子寧郡王,上任第一日便快刀斬亂麻,將安國公收進了天牢! 章青云等人還在秘密商議從哪兒運糧食來呢,聽了這消息,腿都嚇軟了。五皇子還特別賤,“既然調(diào)查,總要來牢里才叫正事兒,哪有本皇子親自上你們府里的,那是拜會還是查案!安國公如今我押進牢里了,贖人可以,原樣的米糧交換回來!” 用貪污過去的米糧贖人,丁佩也覺得丟臉極了。 第二個被抓的,就是陸繆之,一樣的銀子或是米糧,贖人吧。 五皇子真混啊,無賴天性也不知道從哪兒學(xué)來的?;实?,沒這么樣,顧德妃更不可能,大小官員愁得頭發(fā)一夜之間白了好幾根。 章青云湊不到糧食,臉上火辣辣的交了“贖罪銀”,這是第一個,緊接著,許多大人也紛紛交了銀子。 這事兒解決的響亮快速,但是卻也埋下了一顆種子。 按照朱承瑾看來,“議罪銀”制度絕不可取。據(jù)說這是和珅開創(chuàng)的,為乾隆幾次下江南建行宮打下基礎(chǔ)。 可是這恰恰也是朝政**的標(biāo)志。 太子不知道議罪銀,只說這是“贖罪銀”,也道:“五皇兄這事做的太快了些,快,則不穩(wěn)?!?/br> “是啊,此風(fēng)一開,下面是不是犯了罪再用銀子贖呢?只是特殊時候,特殊法子,這時候不死人才是最重要的。”朱承瑾不只看著京城一處,其他各縣,也按照京中的規(guī)矩來,王府里得用的人,幾乎都被派去各個雪災(zāi)縣城了。 而就在這時,朱承儒匆匆跑了進來,他一向少年老成,此刻如此匆忙,太子和朱承瑾都不由提起了一顆心。 朱承儒說的果然是大事——江南災(zāi)民反了! “怎么會呢,江南魚米之鄉(xiāng),素來富庶,屯兵屯糧都是數(shù)不勝數(shù),如何會逼得災(zāi)民造反?”朱承瑾不解。 此事卻是朱承冠引起來的。 當(dāng)日朱承冠一見下雪不停,便借著瑞親王府的名頭在外面收米收糧,但是皇帝下旨不準(zhǔn)他經(jīng)商,他就換用了四皇子妃,他親娘丁氏的表姐妹林念笙名頭做事。那些富商想要攀附四皇子的,自然就走了他這條線。 他在富商間大肆收購米糧,低價買進,就等著高價賣出。 結(jié)果這事兒做的太不隱秘,讓楚清和知道了,聯(lián)手朱承瑾擺了他一道。他從米糧收購結(jié)束那一日開始,就被府兵看守在屋里,還恭恭敬敬道:“郡主替百姓多謝您低價賣糧之恩?!?/br> 朱承冠沒反應(yīng)過來,那府兵道:“郡主還說了,當(dāng)初您賣糧的錢大多是從府里預(yù)支,不用還了,糧呢,郡主運走了,這一千兩銀子是給您的辛苦費?!?/br> 朱承冠竹籃打水一場空,更是讓那些跟他合作準(zhǔn)備大發(fā)一筆的商家氣的不行。不光商家,還有一個,便是江南巡撫之子——舒友。 舒友便是朱承冠第一個拉攏到的人,這人與朱承冠一樣愛財如命,還好男色。臭味相投,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他給了朱承冠銀子用來囤米,結(jié)果朱承冠居然派人告訴他,米面?zhèn)}庫已然被朱承瑾的人接管,只給了他一千兩的辛苦費,還有些成本費。 朱承瑾的人把守倉庫,按照京城規(guī)矩來,江南本就災(zāi)情不如北方嚴(yán)重,若是按部就班下去,定然不會出什么亂子??墒菈木蛪脑诹耸嬗?,和朱承冠二人身上。 舒友不忿自己到手的發(fā)財機會沒有了,越想越覺得氣急,仗著自己爹是江南巡撫,他出了個“好主意”——殺了朱承瑾派去的府兵,奪回糧倉! ☆、第一百五十五章、 饒是朱承冠面對這個主意,也猶豫了,他道:“你不知道景豫郡主,是個厲害人,你殺了她的府兵這事兒可就沒那么好了解了,說不準(zhǔn)還會波及巡撫大人?!?/br> “一個女子罷了,”舒友不以為意,“這是在江南,那群府兵怎么死的,還不是由我說了算?” 這邊糧倉是由朱承瑾手底下人為主,王府府兵為輔把守,朱承冠沒說同意,卻也沒反對。舒友用的還是江南的兵馬,王府府兵再精干,也只不過幾十個人,哪里敵得過舒友帶去的軍隊三百人。 刀光劍影,殺伐喊叫漸漸低了下去。 糧倉之前的空地上,原本堆著厚厚一層雪,一具具倒下去,溫?zé)徇€帶著熱氣的血灌進雪地鋪就開來,鮮紅一片。 舒友帶來的兵卒連重傷的都少,王府的卻是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先前一批糧食,由楚清和派去的人剛剛運走,這里還剩大半,糧倉自此歸于舒友管轄之下,消息傳回京城之前,江南的米價已然翻了十倍不止! 百姓無錢買糧,商行屈于舒友威勢,其中也不乏早就想漲價如今不過是順勢而為的,江南米面炭價格亂作一團,非要歸納便是一個字——“貴”! 不僅米面炭火瘋漲,連帶著油鹽醬醋也增漲價格,rou菜更是不用提了。 百姓填不飽肚子,官府有糧不發(fā),商行坐地起價。一支“義軍”便應(yīng)運而生了,統(tǒng)領(lǐng)的是兩個年輕人,青水縣城官府不發(fā)糧食,家里老的小的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自己念過幾天書,一起習(xí)武的也有幾個兄弟,索性拉幫結(jié)伙湊了一支三五十人的隊伍。 衙門里還沒十個兵丁呢,這群人自扯大旗,先是沖進了青水縣衙搶了糧,占地為王,米糧充足甚至富裕,他們索性開糧倉施粥接濟周圍縣的百姓。三天之間,義軍隊伍由幾十人變成了幾百人,五天就到了一千人,青水縣衙就是據(jù)點,勢力已經(jīng)占據(jù)了周邊。雪天信件送的緩慢,這消息到江南巡撫那兒的時候,義軍已然頗有規(guī)模,上萬人的編制。而且每日都還有百姓前往加入,這事情起因,便是江南巡撫的兒子舒友所致。 舒大人只顧拿銀子,對兒子所做之事睜一眼閉一眼,沒想到舒友等人太貪!百姓們負擔(dān)不起,激起民憤,越壓越狠,狠到了極致,可不就反了嗎! 舒友匆匆回家,道:“爹找我何事?” “何事?你惹了大亂子了你知道嗎!”舒大人從未這么焦躁過,“青水縣有人反了,組了義軍,要搶糧過冬!” “這不是小事兒嗎,爹給我一支人馬,我平了他們?nèi)ィx軍,多少人吶?”舒友還以為什么事兒呢,釋懷一笑。 “幾萬人,你平的了嗎?”舒大人憤憤,“那幾百個人,是人家看在我面子上借給你的,你真以為你爹我是什么大將,手底下有十萬兵馬?別說我沒有,就是有,也不能給你肆意調(diào)動!此事我正要上奏皇上,聯(lián)合江南的同仁,一定要讓你脫罪,怪在別人身上。你給我記住,那群刁民是自己反的,江南的糧價高是黑心商的過錯,賬本你給我做的漂亮點,不然不只是你,就連你爹我頭上這帽子也難保!” “幾萬?”舒友再怎么貪,也知道這事兒難平,他腦子轉(zhuǎn)的快,沒想多久就道:“爹,我有個主意?!?/br> “有話快說,”舒大人不是什么粗俗人,但是也被氣得夠嗆,“有屁快放!” “朱承冠還在呢,”用的時候是好兄弟,如今有難了,好兄弟便成了擋箭牌,“他怎么說,也是王爺兒子,皇帝親侄子。再說了,這本來就是他的錯,殺府兵他也沒說不行,就當(dāng)全是他的錯好了?!?/br> 舒友這么一說,他爹也斟酌道:“可是朱承冠定然也是不愿意擔(dān)這個罪啊。” “爹,這是江南啊,什么事兒咱們爺倆做不了主。就算是龍子鳳孫,到這兒也得乖乖的。證據(jù),也不是咱們爺倆說有就有的嗎?這種大事兒,當(dāng)然是朱承冠越不愿意,越顯得真啊。跟京里說的消息……”舒友兩指捏在一起摩挲,“就說朱承冠囤糧,結(jié)果被景豫郡主從中截胡,心里越想越氣新仇舊恨,向我們借了三百兵丁,說是開粥棚,誰知道卻洗劫了自家的糧倉,左右來去,也是瑞王府自己的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