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你這小賤……你這小郡主怎么如此的歹毒!”劉杜氏并不信她敢摘自己的手指頭,但是也不敢拿兒子賭。 “歹毒?你別忘了,我是皇上欽令審案的,堂上哪位大人,按著剛才你咒罵的那些話,一聲令下就能要了你的命!你這條命能留到現(xiàn)在,不過是因為此案未結(jié)罷了!別以為有人給你支招出主意,讓你來耍潑就能讓我們拿你沒辦法!”朱承瑾一聲聲一字字,說的劉杜氏心驚膽戰(zhàn),堂上這些大人心中也出了一口惡氣,“我知道,你去安國公家門口鬧過事?!?/br> 說到這兒,朱承瑾頓了頓,像是想到什么,齊郡王不由看一眼屏風(fēng),心里不大舒服。 安國公是他老丈人,說起來還是比較尷尬。 但是朱承瑾不尷尬,接著道:“你覺得我們都像安國公一般愛面子,任由你糊弄過去?告訴你吧,賣官鬻爵一案,你就是瘋了、傻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審出個真相,不為政績,不單單為了完成皇上交代的事兒。” 這番話說的簡單利落,攝人心魄,連太子也坐直了身子,幾位大人都在聽。 “是為了告訴老百姓,朝廷自有法度,人間自有清白!” 一千兩銀子,買來一個縣丞。換個說法吧,若是花了萬兩白銀,買個更大的官,那不是一上任就得往兜里搶錢? 受苦的是百姓,也是侮辱同朝為官、十年寒窗的苦讀學(xué)子。 長久以往,民不民,官不官,國將不國。 太子突然有點慶幸,這么好的jiejie,得虧沒嫁給聞衍之,不然被困在后宅,銳氣靈氣消磨干凈就可惜了。想到這,“嘖”一聲,自家jiejie還沒姐夫人選,不會嫁不出去吧。 他嘖一聲,立馬有人問:“太子殿下有話說?” 太子看向問話的衛(wèi)親王,笑道:“孤覺得,景豫jiejie說的很有道理,怪不得父皇讓二位jiejie前來相助。” “不過是些粗淺道理?!饼R郡王皮笑rou不笑,饒是朱承瑾聽他這么說,都在心里為昨兒的陳望舒做的事鼓了鼓掌。 齊郡王這等遇上事不說話,事后馬后炮直打功臣的,若是成了大事定下大位,功臣焉有活路? “齊郡王說的是,我就只懂些粗淺道理,不到之處,還得齊郡王多多指教?!敝斐需讨溜L(fēng)在,堂而皇之翻了個白眼,“您可得多說些,別劉杜氏一撒潑,您就不吭聲——” 齊郡王暗罵女子小人難養(yǎng),太難養(yǎng)! “幾位大人,若是不介意,本宮想與景豫meimei,單獨審問劉杜氏?!闭讶A聲音暗含威嚴(yán),眾大人面面相覷,公主郡主這么厲害的女人,少惹,少惹。 “來人,將女犯劉杜氏押去后堂,留待公主與郡主審問?!?/br> “是!” 劉杜氏一看要與兒子分開,忙看向陸奎,陸奎別開目光不去看她。 昭華低聲與朱承瑾道:“不好對她用刑,嚇唬嚇唬倒是可以?!?/br> 朱承瑾也道:“怕是不好嚇唬,她被人指使,我倒是覺得那一千兩銀子是個突破點,jiejie容我準(zhǔn)備一番。” 昭華道:“那我先去?!毙湃蔚膶⑹聝航唤o朱承瑾做去了。 朱承瑾要看物證,自然有人奉上,太子奇道:“jiejie要這一千兩銀子做什么?” 劉杜氏將銀票保存的極好,折疊整齊放在木質(zhì)梳妝盒里。 “太子,您手下人多,這事兒,須得避開……”朱承瑾眼睛不抬,只是更靠近些,“避開衛(wèi)親王、齊郡王與劉大人這些人?!?/br> “jiejie放心,交給孤。” “那我便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br> 朱承瑾再回后堂,昭華正一句句的問劉杜氏,拖得極慢,等著朱承瑾來。劉杜氏跪著頭低垂下來,朱承瑾見她看不見,與昭華做了個口型——“拖時間?!?/br> 昭華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meimei來了,快坐。這人嘴可真緊,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br> “慈母之心,倒也能理解?!敝斐需藭r看來,完全不像是要人手指頭的厲害人,眉眼彎彎,劉杜氏抬頭一看,只覺得這么好看的皮囊,偏偏蛇蝎心腸。 二人索性不搭理劉杜氏,姐妹倆說起話來。 劉杜氏這個恨,這兩個人若是上來就要打要殺,她還真不怕,可是這么晾著算什么? 約有一盞茶時間,崔然手中托著木盒子進(jìn)來了。 朱承瑾遞一個眼神過去,崔然頷首。 景豫郡主這才將木盒拿在手中,也不打開,“崔姑姑,讓堂下女犯認(rèn)認(rèn),這可是她的東西?!敝苯幼尨奕凰偷絼⒍攀厦媲啊?/br> 劉杜氏道:“是我的,怎么,官府還要吞我的錢不成?” “你家中世代種田,連個經(jīng)商的都難找出,哪來的一千兩銀票?”昭華將茶盞放在桌上,發(fā)出碗蓋碰撞的脆響。 劉杜氏不由隨之一抖,道:“這是我祖上留下來的,怎么,這也跟案子有關(guān)?” “祖上留下?”朱承瑾聲音涼涼,聽不出溫度,“祖上,怎么給你留下了假的銀票,別是故意坑害的你吧?” “你說什么!不可能!”劉杜氏下意識接連否認(rèn),從崔然手中搶過木盒子,尖利的指甲劃傷了崔然手背肌膚,劉杜氏捧著盒子的手都在抖,“不可能,這一千兩銀票怎么會假?” “不信的話,你只管看看就是,”朱承瑾看她著急神態(tài),與昭華坐的更為適宜,“這銀票,出自百寶錢莊。而現(xiàn)下錢莊各有規(guī)矩,一般來說,開頭字號,萬千百十分別對應(yīng)‘國寶流通’四字,但是百寶錢莊不同。” “百寶錢莊老板名為百寶,他家銀票向來是不用‘寶’字兒。萬千百十,在他們家對應(yīng)的是,‘天下太平’?!敝斐需獙⒋奕唤谢貋恚愿浪氯ヌ幚韨?,“你自己仔細(xì)看看,這是‘寶’字,還是‘下’!” 劉杜氏大字不識幾個,拿到銀票就好好收了起來,哪里看過這么仔細(xì)。 現(xiàn)下睜著充血雙眼看過去,淚都流不出來,仍舊道:“你誆騙我,我……我不信!” 朱承瑾道:“那你便拿著這銀票去錢莊兌銀子吧,兌的出來,我給你千兩黃金,兌不出來,那你這回,可是真的腦袋要掉了?!?/br> 唱紅臉唱白臉,也得兩個人來。 昭華輕輕嘆了口氣:“要說起來,你這祖宗可真是害人不淺。劉杜氏,你兒子買官一案,雖說難逃死罪,但是若是你一開始不為人所利用,乖乖配合的話,我只當(dāng)你是被人哄騙,如此,還能保全下你一家子,若只為了一千兩假銀票苦苦瞞著,那本宮也不知道,怎么幫你好了?!?/br> “劉側(cè)妃害我!劉側(cè)妃害我!”劉杜氏仿佛看到一線生機,對著昭華連連叩首,“公主,我死不足惜,您可否留我兒一命啊公主!” “哪個劉側(cè)妃?” “這……這一千兩銀子,是劉側(cè)妃指使我去大鬧安國公府,給的酬勞?!眲⒍攀现煌侣哆@么些,然后繼續(xù)給兒子求情,“拿了這些銀子,我便想給我兒子捐個秀才,結(jié)果……結(jié)果不知怎么的,聯(lián)系上了這個陸大人,大家都說他手可通天,一千兩銀子換一個縣丞,公主……郡……郡主,買官一事,都是我主使的,跟我兒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劉杜氏的話傳到前面,臉色最難看的就是陸奎,第二就數(shù)到齊郡王。 前幾天寧親王嘲諷的話還在耳邊——“不過如今看來,四哥自己家,也不齊整,還不及弟弟呢?!?/br> 側(cè)妃給錢,讓人去鬧正妃娘家,可真是長臉的事兒。 可是此刻他沒工夫去找劉側(cè)妃的麻煩,劉杜氏一張口,如同抽絲剝繭,剩下的只需審問陸奎便得了。 陸奎此等情形,已是難逃一死,頹廢在地,面色蠟黃。 “說吧,手眼通天的陸大人,誰給你的本事,動朝堂官位!” 陸奎張口,人人自危,事關(guān)買官一案牽扯的名單,實在是太多,問到最后,就連正在審案的劉大人也難逃受賄名單,更遑論門客甚多的齊郡王了。 牽扯太多,這案子更難,后面又傳來口信。 “太子殿下,長公主有話,‘何不問問九門提督與官大人,何人告密,告密者如何得知,意欲何為’?!?/br> 一層層,一件件,審問下去,抓出的人越來越多,名簿上從六七品的小官,已經(jīng)牽扯到了四皇子。再問官術(shù)何人密告,說來的結(jié)果是,齊郡王府下的掌柜之一。 后宅爭寵吃醋,竟成了刺向齊郡王的一把利劍! 太子與昭華公主都摩拳擦掌,準(zhǔn)備給四皇子一系來場轟轟烈烈的痛擊。 周皇后卻不允:“為時過早,為時過早!” ☆、第九十四章、請廢太子 “母后,難不成就這么讓齊郡王逃過去?那我監(jiān)審此案,豈不是愧對百姓?” 太子發(fā)問,昭華心里亦作此想。 周皇后最近心情身體都康復(fù)的不錯,只是面色不見紅潤,“你們二人,就是太過急切,恨不得頃刻之間將所有事兒撕擄干凈。有些事需得徐徐圖之,齊郡王如今憑借的只不過是你父皇寵愛,待到日后,怎么收拾,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何苦非要在這個時候扎你父皇的眼呢?” “這等事情,父皇還會包庇齊郡王?” 周皇后淡淡一笑,手中捏著一串菩提珠,“齊郡王又沒直接參與買官賣官,頂多是收了這些人的賄賂好方便這些人做事,與其逼他到絕境,不如寬宏大量一些,放他一馬。” “兒子不甘心!” “不甘心你也給我收起你那點心思!”周皇后這句話可算是十分嚴(yán)厲,“安安穩(wěn)穩(wěn)做你的太子,千萬別橫生枝節(jié)!” 昭華道:“咱們聽母后的。” 太子雖然偏執(zhí),但也知道周皇后所言不假,只得熄滅想一舉擊敗齊郡王一黨的心思。 但是他不作為,齊郡王卻開始動作了。 第二日早朝,就此一事,太子不說,自然有御史以及其他官員參奏。 齊郡王自然要喊冤,口口聲聲有人誣陷,他并不知情。 衛(wèi)親王道:“齊郡王不知情?可是根據(jù)陸奎所言,他只不過是從中周旋,上面負(fù)責(zé)的吏部尚書,還沒受刑呢,先雙手奉上了賬本,最大數(shù)目就是歸你齊郡王府所有?!?/br> 齊郡王一朝有罪,連三皇子都忍不住落井下石了。 太子掐了掐手心,強忍住開口**。 衛(wèi)親王此言一出,瑞親王看著跪在地上的侄子,也有些心疼:“哎呀皇兄,臣弟也收過底下人孝敬的銀子……” “你給朕閉嘴!” 歷朝歷代,皇室中人總是有些特權(quán)的,底下人孝敬,皇帝即使知道,也會睜只眼閉只眼,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但是買官不同! 國家若是亂了,皇帝自問百年之后,估計會被皇陵里列祖列宗給抽死。“光是吏部尚書、侍郎奉上的賬本,就‘孝敬’了你齊郡王數(shù)萬兩銀子,古董花瓶,字畫珠寶更是不計其數(shù)。你說你不知情?不知情,你敢收這么些銀子嗎!”皇帝怒極,從龍椅上霍然站起,幾步邁下來狠狠踹在齊郡王胸口。 “父皇息怒!” “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朕怎么能不怒,你敗的是朕的江山,亂的是朕的朝政,坑害的是朕的子民!”皇帝被氣得額角沁出汗珠,衛(wèi)親王趕緊跪下,“兒臣奏請父皇,嚴(yán)懲齊郡王,以儆效尤!” 皇帝并沒說話,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太子:“太子,今日怎么一直不說話?” 太子斟酌道:“兒臣以為……”看了看義憤填膺的諸位大臣,又看了看怒極的皇帝,權(quán)衡一下周皇后的話,咬牙道,“兒臣也以為,涉案官員,當(dāng)斬首。而皇兄——當(dāng)嚴(yán)懲!” 齊郡王此事,不嚴(yán)懲不足以平息民間說辭?。?/br> 殺了那么些官員,可是背后的靠山安然無恙,買官一事,難以止??! “臣等附議!”滿朝居然沒一個反對的聲音,就連平素齊郡王的熟人、部下,都一面倒的支持衛(wèi)親王和太子。 顧侯爺冷眼看著,心下微曬,完了,四皇子這次翻身了。 果不其然,皇帝一瞇眼睛,“哦?諸位臣工,以為如何懲處齊郡王好啊?是不是殺了他,才能平民憤,平你們的心火啊?” 聲音在暴怒中,冷的能掉下冰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