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jié)
一柄太刀,浮現(xiàn)在她的身邊。 雪白可愛,在現(xiàn)身的瞬間,似乎有一聲清澈的鶴鳴。 而后,又是一振太刀。 從那鋒銳的刀刃來看,正是以鋒利而聞名天下的,源氏的寶刀。 一振、兩振……越來越多的刀,從漆黑的火光之中浮現(xiàn),這一次,它們并不是那宛如幻影的殘刃,而是真正的,與陸喬喬曾有著契約的……刀劍付喪神們。 “你將你以前的契約刀都召喚了過來?” 陸喬喬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身邊的那振太刀,有著鶴之名的太刀,仿佛有所感應一般,刀身微顫,發(fā)出清脆而歡快的震鳴。 “謝謝你們?!?/br> 陸喬喬用極輕的聲音道:“即便沒有了契約……但依然回應了我的呼喚?!?/br> 而后她抬起頭,臉上的笑容耀眼而篤定。 “我說了吧,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br> “我以前……很蠢,總是在思考著,到底什么是我的‘道’?!?/br> “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她微笑起來,環(huán)繞在她身邊的刀劍們,也一齊發(fā)出金鐵的嗡鳴。 “以后,與他們相伴前行的道路……就是我的‘道’?!?/br> 話音落下,少女的靈體驟然覆上了層層光輝——正是她曾經(jīng)被施加過的、降神之術。刀劍付喪神們的力量,化為神力,毫無保留的,附神降于她的身上。 “火靈!” 麻倉葉王只來得及大喊一聲,緊接著,視線中便是一片炫目的光。 ——陸喬喬攜裹靈力與業(yè)火,宛如一振刀劍,猛然朝他撲來。 力量相撞的瞬間,這方天地,似乎被淹沒于洪流之中,震耳的轟鳴聲里,陸喬喬的眼前,卻突然閃過了一些細碎的片段。 …… ………… ‘mama……mama?!?/br> ‘不要死……不要離開我。mama’ 好像是特別幼小的孩子,在哭泣著。 陸喬喬一驚,猛然回過神來。 她眨著眼睛,不過片刻,就反應了過來——在以靈體的姿態(tài),與麻倉葉王戰(zhàn)斗的時候,她似乎一不小心,撼動了這位難以揣測的陰陽師的心。 因此現(xiàn)在,這些宛如幻覺一般的畫面……應該就是,麻倉葉王的記憶片段。 那哭聲還在繼續(xù)著。陸喬喬卻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著那聲音越來越微弱,仿佛正在哭泣的孩子,那弱小的生命之火,正在逐漸消失。 ‘為什么……’ ‘mama是那樣溫柔……她不是鬼。’ ‘就因為弱小……所以可以隨意的欺凌我們嗎。’ ‘無知的人類!’ ‘不會原諒那些人的。絕對不會原諒他們的!’ 悲切的哭聲,漸漸滲入了刻骨的怨恨,即便陸喬喬什么也看不見,光是聽著宛如呢喃一般的聲音,就有些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開口:“喂……” 才一說話,那一直在耳邊環(huán)繞的聲音,便驟然消失了。 視線一片漆黑,只有一點似有似無的光,漸漸的,另一種聲響,在這黑暗中回蕩著。 ‘你想得沒有錯。’ ——是一個有些刺耳的男聲:‘我一直在這些肥豬貴族面前顯示自己的陰陽之力,一直都在找手段證明我的優(yōu)秀,而活到現(xiàn)在?!?/br> ‘而如今,’男聲變得有些狂熱,‘我究極的實驗體,終于就要誕生了!’ 緊接著,是一個少年的聲音,清澈而低沉:‘所以你把師兄……把大太郎,做成了這幅樣子嗎?’ ‘沒錯,這是人類在極致的絕望之中,才能達到的境界。’ ‘如今普通的手段,已經(jīng)不能證明我的優(yōu)秀了。’ ‘就讓我在這些肥豬貴族的面前,再次打倒變成鬼人的大太郎,展現(xiàn)我的強大吧。’ 那幾近扭曲的聲音,說著無比殘酷的話語,透露出血色的沉重。 但隨后,便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這死寂之中,陸喬喬眼前那朦朧的光亮,稍稍擴大了一些,她睜大眼睛,終于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看見了一個人。 ——是個少年,背對著她而立。 他渾身都是血,手中握著一柄斷裂的刀,長發(fā)凌亂的披在身后,而他的周圍,是猶如地獄般的慘烈景象。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人類的殘肢。 這可怕的活地獄景觀中,一個已經(jīng)扭曲得無法看清人類面目的‘鬼’,跪在他的面前。 ‘師兄……大太郎?!?/br> 陸喬喬聽見少年呢喃著,而后一刀……斬下了‘鬼’的頭顱。 ‘大太郎師兄……是那么的尊敬你!’ ‘這就是所謂的世間之理嗎?’ ‘所謂的陰陽師……所謂的貴族,也不過如此?!?/br> “實在是——” 陸喬喬聽見那個少年口中發(fā)出了毫無感情的聲音:“太渺小了。” ——麻倉葉王?! 她吃了一驚,這個渾身浴血,站在活地獄般景象之中的,就是少年時期的麻倉葉王嗎? 她還在疑惑,眼前的景象倏然又消失不見。 而后一切仿佛理所當然,又如此悲哀。 流水一般細碎的片段,逐一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那個曾經(jīng)站在血海中的少年,逐漸強大、長高。 他學會更多的陰陽術。 他被麻倉一族收養(yǎng),為自己取名了‘麻倉葉王’。 他成了俯瞰整個京都的大陰陽師。 而后,陸喬喬看見了‘自己’——或者說,是葉王記憶之中的她。 從在平安京城郊櫻花樹林中初次相遇開始,她的面容反復的出現(xiàn)。越來越鮮明。最終,到了百鬼夜行的那個夜晚。 視線驟然拔高,在麻倉葉王記憶中,俯瞰著整個平安京的時候,陸喬喬‘看’見了,這個城池,被海潮一般的靈力喚醒,而后仿佛新生一般,以它自己的力量,戰(zhàn)勝了百鬼,蕩滌邪魔。 ……這是她被藥郎先生指點,以靈力喚起平安京時的事情? 陸喬喬有些驚訝的看著那個葉王眼中的‘自己’。在麻倉葉王的記憶里,與她一般面貌的那個少女,好像在發(fā)光一樣。 這段記憶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每一個細節(jié),都宛如畫卷般栩栩如生。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細碎的聲音。 ‘這就是審神者……’ ‘沒錯,正是如此,喚醒有形之物本身的力量?!?/br> ‘真美……’ ‘比月光更純粹。這才是……應該生活在世上的人。’ ‘我的理想完成的時候,這個世界上,便都是這樣美麗的人了吧?!?/br> 陸喬喬有些吃驚聽著這些模糊的聲音——這應該是麻倉葉王當時心底的想法。 原來正是因為看見了她喚醒平安京,所以麻倉葉王那個清洗地球的想法,才更加的堅定了嗎? 可是,陸喬喬的心中,卻出現(xiàn)了一點迷惑。 ——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是什么原因,讓他……麻倉葉王,產(chǎn)生了毀滅一切的念頭? 陸喬喬突然想起最初聽見的那個微弱的哭聲。 那哭泣的聲音是如此的悲傷,如此的無助。而后,她仿佛驚醒一般,心中驟然浮起一個名字:‘麻葉……’ ‘麻葉童子。’ 這個名字被她想起的瞬間,屬于‘大陰陽師麻倉葉王’的記憶,宛如細雪消融一般碎裂,緊接著,陸喬喬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在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好乖、好乖?!?/br> 一個異常溫柔的女聲,輕輕的哄著她。 ……怎么回事? 陸喬喬愣了片刻,才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好像也變得極其的小。柔弱得仿佛是一個兒童。 她眼睫顫動著,用力睜開眼睛,入目是一張溫柔的面容。 ——是個年輕的女子,眉目柔和,滿是補丁的衣服也沒有絲毫減損她的美麗。 她微笑著,俯身看著她——不,不是在看著她。 ‘不哭哦,麻葉童子?!?/br> 她輕聲道。 ‘mama會陪著你的?!?/br> 而后,陸喬喬聽見她開口——準確來說,是她所附身的,記憶之中年幼的麻倉葉王,不……應該說,是麻葉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