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謝珵聽出鐘瀾的哭音,知道她害怕了,不在和她談太子,談風月,談琴音,終是將鐘瀾逗得展顏一笑。 “過幾日,母親要帶我去道觀祈福,我會跟母親說要拜姚神醫(yī)當師傅一事的。” 那到底是過幾日去道觀,要不要在道觀里等著…… “我回去給祖母修書一封,祖母最疼愛我了,要是祖母同意了,父親母親肯定不會阻攔的?!辩姙懠敝C明自己可以當神醫(yī)的徒弟,趕忙跟謝珵承諾。 “好,若是他們不同意,我親自去說,你不用擔心,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br> “恩?!?/br> 謝珵和鐘瀾一起回了宴會,男的滿臉柔和,女的滿臉?gòu)尚?,引得眾人不停掃過兩人,低語起來。 太后壽誕,一眾貴女均被鐘瀾比了下去,鐘瀾成為最大的贏家,一曲《鳳求凰》不僅表達了自己愛慕謝珵的心,成功挽回了自己慘遭退婚的厄運,還獲得了才貌雙全的名聲。 就連謝夫人都不禁改變了看法,欲要勸謝珵“改邪歸正”,迎娶鐘瀾,怎么說謝珵從前都對鐘瀾全心全意,沒道理就因一命之恩,愛上男子不是。她哪里知道她家兒子,因不退婚了,整個人都甜蜜的如同泡在蜜糖中。 宴會結(jié)束,鐘瀾因放下心中大石,竟一晚無夢,沒有受夢魘之擾,安穩(wěn)的睡到第二天,而對鐘瀾出盡風頭一事,鐘彤回家后,可不像鐘瀾那般好眠。 將屋內(nèi)所有東西都砸了一遍,還不出氣,瓷器的稀碎聲,伴隨著鐘彤的咒罵聲傳出,“鐘瀾鐘瀾!你為何要回來!你一回來,我什么都沒有了!” 每每以為鐘瀾是個空有美貌的草包,鐘瀾就用事實狠狠打她一個巴掌!能嫁給謝相又如何,還不是一個斷袖病秧子!不是夜夜受夢魘之苦?莫不如就這樣拖垮身子,病秧子湊一雙,豈不是更好! 次日,鐘彤的婢女彩霞端著水揣揣地站在鐘彤的房門口,不敢敲門,還是屋內(nèi)鐘彤嘶啞著說:“進來?!边@才鼓起勇氣推開門。 屋內(nèi)的鐘彤僵硬地坐在一地狼藉中,像是整晚都未睡,聽見門開了,慢慢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眼睛看向彩霞,“扶我上榻,吃食不必備了,我睡一覺,中午在起。你們動作輕快些,將這里收拾干凈。” 彩霞放下手中水盆,應了一聲,小心的將鐘彤攙上榻,為她蓋好薄被,卻在她轉(zhuǎn)身欲叫人收拾屋子時,鐘彤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彩霞嚇了一跳,“女,女郎?” 鐘彤只是笑了一聲,轉(zhuǎn)而沉下臉,“中午,你,親自去將范姨娘找來,我有事與她說,可記得了?” “記,記住了?!?/br> “下去吧!” 彩霞見鐘彤這回真閉上了眼睛,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時拍著自己的胸脯,喃喃道:“嚇死我了?!?/br> 叫上幾個小婢女,大家輕手輕腳的在鐘彤屋子里收拾起來,誰都不敢發(fā)出聲音,就怕吵醒鐘彤,眼看快要中午了,這才收拾完。 彩霞喚來一個小婢女,吩咐她伺候鐘彤起身,自己趕往新進府的范姨娘那,請她過來。 范妙菡進府就帶了婢女如梅一人,此時聽聞鐘彤請她來,孤身一人便隨著彩霞去看望鐘彤,進了屋子,對剛洗完澡渾身還冒著水汽的鐘彤道:“meimei喚我來所謂何事?” 鐘彤打發(fā)走為她擦頭發(fā)的婢女,拉著范妙菡坐到案幾旁,吩咐彩霞去端午飯,笑盈盈說:“嫂子這話說的,沒有事,我還不能請嫂子過來一敘?” 范妙菡低下頭,似是有些緊張,露出頭上便宜的絹花,“我是什么身份,meimei這聲‘嫂子’我可擔不起?!?/br> 范妙菡捂著嘴笑,“看嫂子說的,在阿彤心里,可是只有嫂子一人呢,何況這里只有我們兩人,又無外人。” 范妙菡眸光閃爍,推辭不過,只好道:“那meimei只能私下叫嫂子,可莫要讓夫人聽見了?!?/br> “嫂子放心。” 彩霞端了菜來,鐘彤示意她們不用伺候,自己下去吃飯,親自為范妙菡成湯夾菜,一頓飯就在兩人互相夾菜,姑嫂情深中度過了。 范妙菡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自進府,鐘彤這還是第一次露面請她來,平常避她如蛇蝎,今日如此殷勤,想必是有事情求她。 范妙菡不動聲色,心里百轉(zhuǎn)千回,面上只當自己什么都不知,就是來做客的,倒是鐘彤自己忍不住了。 率先道:“阿姊因夜夜夢魘,母親正欲帶著她去道觀祈福,不知嫂子知曉嗎?” 范妙菡坐在那里,有些愣怔,更顯柔弱的說:“這事我知曉不知曉又有何干系?母親定不會準我一道去的。” 鐘彤嗤笑一聲,“嫂子欲去?去道觀的路那樣遠,誰知會發(fā)生何事!” 范妙菡似是被鐘彤話里的意思嚇壞,白了臉不安道:“meimei這是如何說的,怎就那樣巧,能出了事?!?/br> 鐘彤壓低聲音小聲道:“我知嫂子與外頭的人有聯(lián)系,到時候嫂子叫上幾人,不就出事了嗎?” “meimei說的這是什么話?”范妙菡似是受到驚嚇,手里茶杯“啪嘰”一聲掉在案幾上。 鐘彤見范妙菡整個人都坐不住了,渾身顫抖,勸道:“嫂子莫怕,只因我整日待在閨閣,實在無法出去,這才求到嫂子頭上,嫂子放心,我只想叫嫂子尋上幾人,嚇唬一下鐘瀾,不做別的事?!?/br> “不,不,不成!meimei今日的話,我就權(quán)當沒有聽見,這便告辭了?!?/br> 范妙菡慌里慌張的說完這話,便要站起身出去,誰知起身過猛,磕到案幾上,痛的眼淚都要流出來。 門外食過午飯,守著的彩霞聽見屋內(nèi)動靜,問道:“女郎,可有事?” “無事!” 鐘彤也未想到范妙菡竟反應如此劇烈,活像個貞潔烈婦,心里暗罵范妙菡裝模作樣,在千鳥格什么沒見過!回完彩霞后,方才不緊不慢地扶著范妙菡坐好,“嫂子怎么這么著急,磕壞了我長兄可要心疼死了?!?/br> 說完看著范妙菡因疼痛而皺在一起的眉,眨著眼睛,湊到范妙菡耳邊,如蚊蠅煽動翅膀,小聲道:“嫂子當真不同意?meimei可不想將嫂子和那位樂師的事告訴長兄,那位樂師叫什么來著?” 范妙菡渾身一震,眼中的陰霾控制不住的溢出,怕被鐘彤瞧出端倪,閉上了眼,顫抖著雙手問道:“什,什么樂師?” “就是那個在千鳥閣處處維護嫂子,和嫂子情比金堅的樂師??!聽聞他慘死千鳥閣,嫂子可要節(jié)哀??!” 她如何會知道?我們行事那般小心!范妙菡心跳聲似擂鼓般響徹一片。 腦中快速思考,鐘彤知道此事,定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它要挾我,這事還得換個方式告訴鐘清才好,絕了鐘彤威脅的路!裝作一副被人拆穿心事后,憤恨地的樣子,睜開眼睛死死的盯住鐘彤,“meimei,他已經(jīng)死了!” 鐘彤眼里直晃晃流露出不屑,看得范妙菡心頭怒火控制不住的溢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過是一個庶女,比我高貴到哪里? “他是死了,可嫂子在長兄將你養(yǎng)在外面時,又當真和他斷了?嫂子可對天發(fā)誓,你在他死前,同他沒有來往?” 鐘彤輕拍范妙菡的一雙巧手,沒給她反駁的機會,壓低聲音道:“嫂子放心,只要嫂子幫我嚇唬鐘瀾一下,阿彤定會守口如瓶,絕不向長兄透露一個字!” 范妙菡像是聽了鐘彤的話,嚇壞了,一副柔柔弱弱像隨時都能暈倒的樣子,“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鐘彤露出一個笑容,頗有種我就知道你不會不同意的得意感,“那嫂子是同意了?” 范妙菡像是xiele氣,重復一遍問道:“就只是嚇唬一下?” “就嚇唬一下,我出錢,嫂子出人?!辩娡當蒯斀罔F的說,她想給鐘瀾一個教訓,不想毀了鐘瀾連累自己。 范妙菡裝作被鐘彤威脅到的樣子說道:“那,那好吧。meimei可要守承諾,不告訴你長兄!” 鐘彤,你不該拿“他”威脅我!我會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借你的手徹底毀了鐘瀾!一定讓你在劫難逃,承擔起所有后果! “嫂子放心,只要嫂子做了,我鐘彤的嘴,嚴實著呢!” 范妙菡含著淚,一步三晃,似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地走回自己小院,關(guān)上房門,拿出鐘彤給予她的金釵,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突然無聲地笑了一下,抽出手帕,輕輕擦拭起自己流過淚的臉龐。 “如梅,你過來一下?!?/br> 頂著一頭枯黃頭發(fā)的如梅推開房門問道:“怎么了?” 小院里就她們主仆二人,范妙菡將金釵扔給如梅,說:“我記得你在外面有個兄長,人緣頗好?!?/br> 如梅搖著頭,牙齒在金釵上咬了兩口,含糊不清道:“他就是個混子,這釵子是真金的,你要找他融了嗎?” 如梅是在千鳥閣跟在她身邊伺候她的婢女,她出了千鳥閣一道將如梅贖了出來,如梅對她可沒那么恭敬,隨性慣了,她見不得如梅這副邋遢財迷的樣子,扭過頭對著銅鏡中的自己道:“我想請他替我辦件事,事成,這金釵就是他的?!?/br> “什么事?”如梅握著金釵問。 “后日鐘家將去道觀祈福,讓他找?guī)讉€流氓在道觀的路上埋伏著,到時候綁了里面的鐘瀾,讓他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給我毀了她!” 銅鏡里的人咯咯地笑起來,激的如梅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放心,找不到你兄長頭上,讓他動作干凈些,雇些不識他的生面孔,若有人問起,就說是鐘家三娘鐘彤妒忌嫡姊,讓他毀了鐘瀾!” 如梅瞅了兩眼金釵,又摸了摸,衡量了一下利弊,感覺此事只要小心便可行,狠下心道:“成!我讓他去找人,”邁出房門的腳又往回縮了一下,回頭望著范妙菡,“這,這釵子,真給我們?” “給你們,暫時不要去融了,等風頭過了再說?!钡鹊讲榈浇疴O,人證物證具在,看鐘彤如何翻身! “哎,行?!?/br> 范妙菡摸著銅鏡里嘴角含笑的自己,“啪”一聲將銅鏡扣住,滿臉冷漠。 鐘清回府后,便覺妙菡似是心中有事,喚她她也不理,整個人呆愣著,問她發(fā)生何事,她也不說,鐘清只當范妙菡是在府中受了欺負,心生憐愛。 到后日該去道觀祈福,妙菡情況更是嚴重,時不時地背地里擦淚,讓原本打算護送母親和meimei的鐘清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在家中陪著妙菡。畢竟去道觀祈福的權(quán)貴眾多,想必也不會發(fā)生何事,妙菡更需要他。 而鐘彤自太后壽誕回來后,便稱身體不適,這幾日一直臥榻休息,自然也是去不得道觀的。 至于鐘瑕,纏著母親阿姊耍無賴要跟著一起去道館,卻因著要去學堂,被無情拒絕了。故而,這日去道館的只有鐘柳氏與鐘瀾。 要上馬車前,鐘瀾晃著鐘柳氏的臂膀,撒嬌道:“我要和母親坐一輛馬車,我還能在路上給母親解悶?!?/br> 鐘柳氏點了點鐘瀾的頭,“你這個鬼機靈,明明就是你自己嫌棄坐一輛車無聊?!?/br> 鐘瀾不依,“母親,你怎么直接說出來了,給女兒留點面子?。 ?/br> 鐘柳氏拍了拍鐘瀾的手,說道:“好了,別鬧了,誤了時辰不吉利,上馬車吧。” 鐘瀾奉上燦爛的笑容,“謝母親!” 馬嫗含笑望著母女倆打趣,待兩人上了馬車,這才帶著頌曦和珠株坐上了本該被鐘瀾坐的馬車。 車夫的技術(shù)很好,感覺不到一絲顛簸,鐘柳氏坐在車內(nèi),笑著對鐘瀾說:“這是有何事,還非要和母親一起坐車才能說的?!?/br> 鐘瀾殷勤地為鐘柳氏倒茶端糕點,說道:“母親,您知道姚神醫(yī)嗎?他欲收女兒為徒,女兒想同意了。” 鐘柳氏皺了眉頭,“不管是何神醫(yī),你學岐黃之術(shù)作甚?不可?!?/br> 鐘瀾就知道母親肯定不會同意,吶吶道:“謝相身子不好,女兒即將及笄,想著學了岐黃之術(shù),婚后也能照顧謝相一二?!?/br> 鐘柳氏不贊同地擺手,“謝相的身子自有太醫(yī)去診治,哪里輪的到你,你又能學到神醫(yī)幾分本事,這話不必說了?!?/br> 鐘瀾嘆了口氣,母親這里都說不通,父親那里就更難了,看來只能盼著祖母同意了。 馬車劇烈顛簸了一下,鐘瀾摔在鐘柳氏身上,聽見外面亂哄哄的。 自家家衛(wèi)大喝:“快,護住夫人女郎!” “你們是何人?知道這是誰家馬車嗎?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阻攔!” “還不快快退下!” 另一方人卻不管不顧,嚷著,“管你們是誰,我們只知道你們有錢,夫人女郎都在好啊!把女郎交出來,年老色衰的夫人我們沒興趣!” “交出女郎!” 很快便傳出了家衛(wèi)和那群搶劫的打斗聲,聽聲音,搶劫的人數(shù)還不少,今日去道觀祈福,念著走的都是官道,只帶了六名家衛(wèi)。 鐘柳氏攔住鐘瀾想要掀開車簾的手,問道:“發(fā)生何事?” 車夫顫著音說:“夫人,女郎,外面有二十多個搶劫的,不安全,我們怎么辦?” “怎會有這么多人搶劫,這里可是去白云觀的必經(jīng)之路!他們不怕被抓嗎?”鐘瀾問向鐘柳氏,鐘柳氏沉下臉,牢牢地抱住鐘瀾,示意鐘瀾不要出聲。 躲在馬車中,鐘瀾可以聽見外面兵戎相見,家衛(wèi)即將抵擋不住的聲音,家衛(wèi)武功再高又有何用,對面人數(shù)著實太多。 “啊!放開我!”車外傳來珠株的叫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