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一年之后。 青省自然博物館三樓的展覽廳,四面墻壁上的屏幕播放著科教視頻。 從海里的單細胞生物,到奔跑在陸地上的豹子,以及飛過天空的信天翁。 場館中心有一座雙螺旋結構的兩米高雕塑,每當有人碰觸雕塑,屏幕立刻自動切換成這個展廳的主題內(nèi)容。 “……線粒體dna,可以追溯人類的起源?!?/br> 有的屏幕顯示世界地圖,有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人類的輪廓剪影。 自從一年前的全球異變之后,人們普遍開始關心基因問題,自然博物館里也騰出了專門的地方,給游客科普。 “線粒體dna是通過母系繼承的基因,所有人都從自己的母親那里繼承了來自遠古的密碼書,也只有女性能把這份密碼書傳給后代?!?/br> 一群穿著校服的小學生,在展覽館里東張西望,看著箭頭指示的人類遷徙地圖,不停地嘰嘰喳喳。帶隊的老師幾次約束,都沒能讓場館里重新安靜下來。 還有趁機想跑到別的地方閑逛的小孩,一個掛著工作牌的胖子恰好路過展覽廳,恰好攔住了一個小家伙,把人塞給了趕過來的老師。 “沒事!”胖子看著那位女教師帶著學生返回展覽廳。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差點跳起來。 “嚇我一跳,干什么呢!”他嘀咕著,看了一眼葛霖。 “有人找,你知道是誰。” 葛霖也戴了一個工作牌,只是伊德穿著保安的衣服,而葛霖看起來像一個沒什么資歷的新員工。 伊德莫名其妙地說:“誰啊,咱們的活不是早就做好了嗎?” ——參與西萊大陸歷史與語言的書籍編寫。 現(xiàn)在的博物館工作也是國家?guī)兔Π才诺?,葛霖憑著做過電臺主持的經(jīng)歷,通過了職務考試,在博物館里混了一個講解員的職位,日常還要整理資料文件進行歸檔。 青省自然博物館占地面積不大,除了一些化石與標本之外,也沒有什么特別珍貴的展品。每年參觀的人數(shù)不多,薪水待遇也還不錯。 “軍區(qū)那邊來的人?!备鹆氐吐曊f。 伊德聳了聳肩,跟著葛霖走了。 他比起一年前又胖了十斤,這還是伊德認真鍛煉的結果。回到地球的第一個月,伊德恨不得每天吃五頓,抱著食堂的饅頭包子吃得津不肯放手。這讓基地食堂的伙頭兵對他特別有好感,誰還不喜歡捧場的人? 伊德在西格羅待了五年,在地球失蹤了一個多月,他家里的人完全不知道。 葛霖與伊德離開青省軍事基地時,簽了一份保密協(xié)議。 在生活中,他們與別人看起來沒有什么兩樣,誰也不知道一個笑嘻嘻的保安,還曾經(jīng)有過拎著菜刀跟海里怪物拼命的經(jīng)歷。 伊德私下跟葛霖吹噓他的勇敢,其實他半夜經(jīng)常做噩夢,夢到自己被海蜥撕成碎片。每到這時候,他就強烈地想念嘉弗艾,最后硬是討了一張黑貓的照片墊在枕頭下面。 伊德額頭的刺青被激光祛除了,可是葛霖覺得,那個貓頭標志大概在刻在伊德心里了,沒有貓,伊德就心慌。 兩人到了走廊里,四下無人,伊德忍不住抱怨起來:“總是一遍遍地回憶西格羅,搞得我都開始想艾蒙他們了。” 葛霖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把西萊大陸的事情全部告訴他們了?” “我倒是不想說完,可是有人拖我后腿。”葛霖嘆了口氣。 這個人就是羅法娜。 葛霖還沒來得及把他知道的西萊大陸歷史說一遍,羅法娜就已經(jīng)把同伴賣得徹徹底底,還把伊羅卡說成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暴力分子。 沒辦法,葛霖只能盡心盡力地提供他知道的資料,希望國家對西萊大陸有個正確的認識。知道那是什么樣的世界,那里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 眾神眼中的世界,與真正的西萊根本是兩回事! 在一年前,征得了同意后,國家科學院里又多出一份署名狄希斯的dna檢測報告。 從遺傳基因上,西格羅人更接近現(xiàn)在生活在地球上的亞洲人。 在這份報告里,通過線粒體dna可以研究西格羅人,通過染色體可以追溯父系遺傳基因,研究風族。 不管是哪一族,與現(xiàn)代人類有重合的部分。 所有的西萊人都與地球人有共同的祖先,后來他們就像隔絕在兩塊大陸上的人類,很少發(fā)生交集。 國家科學院甚至可以分析出這個斷層發(fā)生在什么時候。 大約八千年前,大洪水時期。 葛霖懷疑有整塊陸地或者整個部落的人失蹤,也許—— 他想到了西萊大陸的世界屏障,這只來歷不明的強大生物,是怎么死去的呢? 那些已經(jīng)消失在時間里的過去,并不是毫無痕跡,而是一直由還活著的人記錄著。記在基因之中,代代遺傳,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人們可以在里面發(fā)現(xiàn)許多秘密,驗證歷史。 兩個世界的人類群落形成之后,還曾有人從地球到了西萊大陸,因為他有后代,他帶來的遺傳密碼,也融入了風族人的基因。 葛霖看過這份報告,在五個樣本里面,伊羅卡與羅法娜的差異是最大的。 不是外表跟性別的差距,而是天賦、智力。人類的基因單個看,差異很小。當它們組合在一起,互相影響,就造成了天差地別的效果。 葛霖的心情非常復雜,因為他也去做了一次檢測。 人的差距根本就不是努力可以解決的,什么叫輸在起跑線上,意思就是剛出生就輸了! 不過事情也沒有絕對,阿爾德尼看起來很不錯。明明有優(yōu)秀的天賦跟能力,把它打成了一手爛牌,結果就是跟羅法娜一樣蹲監(jiān)獄。 秘密監(jiān)獄,永遠不會獲得釋放,也不能知道半點關于外界的消息。 羅法娜受到的看管最嚴格,阿爾德尼大約是最受罪的一個,脊椎折斷沒辦法治好,又不能自行恢復,不要說挪動,連呼吸的力道大了,都能感受到痛苦。 他們牽涉到了一系列案件,最終這些檔案也歸入了機密文件。 這讓葛霖感到非常遺憾,他沒能把圣煉金師的遺言傳給他的家人,還有那個留在西萊大陸的俄國人。關于他們的一切,也許終有解密公布于眾的那一天。 五分鐘后,伊德與葛霖在館長辦公室里看到了熟人。 曳光的席穆。 “這次前來,是有關你們的安全問題?!毕傥究粗鹆卣f。 “阿菲曼出現(xiàn)了?” 葛霖立刻反應過來,他們的身份經(jīng)歷如果泄露,別國機構只想把他們帶走,或者花費重金誘惑他們叛國,人身安全倒不是問題。 “是的,有人根據(jù)通緝令報上來的情報,說就在省城的南城區(qū)附近看到了他?!?/br> 葛霖眼皮一跳,緊張地問:“南城什么地方?” —— 傍晚五點,暮色染紅了云彩。 省城的街道上車流擁堵不堪,跟主干道隔了不遠的街區(qū)里,南城區(qū)最有名的夜市一條街準備開張了,桌椅板凳都搬了出來。 跟外面的熱鬧比起來,巷子里就顯得安靜多了,沿街都是一些有年頭的店面。 墻根處有青苔,兩邊還有小小的花圃,巷底的一家店門口,躺了一排花色各異的貓。它們都是被花圃里的貓草貓薄荷吸引來的。 一只戴著迷你口罩的黑貓蹲在櫥窗后的窗簾里,惡狠狠地盯著外面的貓。 店鋪的木門上掛著一串風鈴,如果有人推開,就會發(fā)出響聲。 店鋪里充滿了奇妙的韻律。 “滴答,滴答……” 墻壁上掛著大大小小的鐘,都非常精致,價格不菲。 一位老人坐在柜臺里面,戴著眼鏡,專心致志地修理著手里的一只金質(zhì)懷表,而他面前是一個黑色長發(fā)的男人,碧藍的眼睛盯著表盤內(nèi)里的齒輪與零件。 他們的目光,就像在看什么 “……問題在這里。”老人有意指點,他正要細說,忽然感到眼前有黑影一閃。 老人錯愕地抬頭,發(fā)現(xiàn)那個喜歡帶著貓到經(jīng)常他店里閑逛的“年輕人”擋在了自己面前。 一個穿著灰撲撲夾克外套,用圍巾蓋住頭臉的男人,站在墻角。 ——門鈴沒響,這人是怎么進來的? 老人后退一步,伸手去摸柜臺下面的電話。 “告訴我回西萊大陸的辦法!”男人發(fā)出沉悶又憤怒的聲音。 “沒有方法。” 伊羅卡盯著阿菲曼,后者全身戒備,做好了隨時逃脫的準備。 “你說謊。”阿菲曼慢慢挪動腳步,距離櫥窗越來越近。 嘉弗艾慢慢伸出了爪子,夜神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住胸口,他震驚地栽倒在地,不明白伊羅卡為什么能在地球使用神力。 黑貓又縮回了爪子,深藏功與名。 “你不該出現(xiàn),既然逃走了,一輩子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是很好嗎?”伊羅卡俯視著阿菲曼,后者被神力壓得頭暈目眩。 阿菲曼十分后悔,他應該先去找那個弒神者,那個可惡的地球人。 之前夜神不相信一個人類的性命可以威脅伊羅卡,他本能地選擇了來找戰(zhàn)神,因為他覺得沒有人愿意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盟友是可以改變的,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能合作。 “你……” 阿菲曼從伊羅卡冷漠的目光里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 伊羅卡根本不想回去! 夜神拼盡全力,猛地掙脫了束縛,奪路而逃。 木門受到撞擊,風鈴摔落到了地上,木也歪到在旁邊。 貓薄荷的氣息進入屋內(nèi),嘉弗艾頭一暈,沒能攔住。 伊羅卡把柜臺里的老人扶起來。 數(shù)分鐘后,匆忙帶著席穆趕過來的葛霖看著門口的狼藉,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