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對葛霖來說，大概只有一條建議能用，“吃點好的”。

    在西格羅，這根本做不到！

    一根蠟燭完全不能匹配他見鬼的人生！葛霖覺得自己需要一箱！

    “我想跟你們談一談，異族人?！?/br>
    伊羅卡注視伊德，點頭示意他就是在跟伊德說話：“你熟悉我們世界的語言，如果你的同伴不能理解我接下來說的內(nèi)容，請你把我的話，完整地轉(zhuǎn)達給他?！?/br>
    “?。俊币恋律袂榛秀?。

    葛霖狠狠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后者這才猛地回過神，緊張得語無倫次。

    “你想找葛霖？不，他沒有冒犯過您，我保證！我們很喜歡西格羅，這里是個很好的地方，人人都很熱情，其實……”

    伊德在那雙碧藍眼睛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低，最后根本說不下去了，聲音也開始發(fā)抖，哆哆嗦嗦地說：“呃，總之……您的要求，我會盡力做到?！?/br>
    葛霖實在看不下去，往前挪了一步，擋住伊德大半個身體。

    胖子壓力驟減，偷偷抬手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伊羅卡并不在意這些小動作，說起來，這場會面的一開始就非常尷尬。如果不是他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把事情生生拖了過去。伊德還不知道要繼續(xù)嚷嚷什么呢！

    這也不是嘉弗艾干過最出格的事。

    至少只是衣服亂了，身體沒被拖拽成古怪的姿勢……

    戰(zhàn)神冷淡地望向自己的貓，黑團子縮起脖子，低垂腦袋看地面。

    “嘉弗艾把你們帶到了西格羅，按理說，我有責任把你們送回原來的世界?！?/br>
    伊羅卡的話，讓葛霖兩個人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們從未想過，魔影嘉弗艾的主人會這么通情達理。

    力量強大者能夠顛覆規(guī)則，他們可以不講理，也沒有人敢讓他們講理。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找嘉弗艾討個公道了，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伊德滿臉欣喜，葛霖雖然高興，但也沒有錯過戰(zhàn)神語氣里隱含的另外一層意思。

    ——照理說戰(zhàn)神應(yīng)該送他們回去，但是？

    難道有什么阻礙因素？

    葛霖想了想，試探著問：“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您……”

    “不必用敬語，簡單一些就行，這里的語言你沒學多久?！?/br>
    葛霖心里冒出一種荒謬的感覺，戰(zhàn)神好像很了解自己？難道那只狼已經(jīng)把“異族人觀察報告”交給戰(zhàn)神了？

    “那只狼問我想不想回到故鄉(xiāng)，又領(lǐng)我們前來……”

    “狼？”伊德吃驚地問。

    葛霖想起了灰狼說過的話，原本要說出口的真相，到嘴邊就換成了新的解釋，葛霖艱難地說：“是狄希斯帶我們來，它可能聽到了戰(zhàn)神的意思，所以……它大概也希望能夠幫助我們?！?/br>
    “噢，可憐的狄希斯，它的生命所剩不多?！币恋掠行┍瘋?，很容易接受了這種說辭。

    既然西格羅真的有神，西格羅人認為死后會回到戰(zhàn)神的懷抱沒準也是真的，雖然不是女神有點遺憾，但親眼見過之后，伊德相信大家也不會有什么抵觸感。

    伊羅卡不知道伊德心里遺憾他不是一個漂亮的女神。

    伊羅卡的注意力在葛霖身上呢，因為葛霖的暗示，就那么恰好，也是伊羅卡準備用來對西格羅人跟伊德解釋的意思。

    于是他看葛霖的目光，又有了細微的變化。

    “是的，狄希斯愿意幫助你們?！彼彩堑蚁Ｋ梗@話沒有任何問題。

    伊德捂住臉，抽噎著問：“那……狄希斯它在哪？”

    “它就在我這里，不會回去了。”

    如果不是顧忌伊羅卡的權(quán)威，伊德可能會嚎啕大哭一場，哀悼他的恩人留在這世間最后的牽掛，也不在了。

    葛霖沒辦法，低聲安慰了伊德幾句。

    這時他聽見伊羅卡說：“生命都會有盡頭，無論是誰，都不例外?！?/br>
    伊德正是傷心的時候，聽什么安慰話都提不起勁，葛霖卻猛地抬起頭，他覺得那種“其實回不了家”的不祥預(yù)感要被證實了！

    伊羅卡半閉著眼說：“事實上，我的生命也所剩不多?！?/br>
    “……”

    葛霖腦子里嗡地一響。

    伊德目瞪口呆，表情肌凝固在一個夸張的幅度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不是神嗎？”

    “神也會死?！币亮_卡神情平靜，看不出他有什么異狀。

    伊德嘴張了又合，好半天才發(fā)出聲音：“我，我們那里的神……呃，他們是不會死的，除非另外一個神把他殺了?！?/br>
    “你見過你們的神？”

    “……沒有?！?/br>
    葛霖捂住腦門，當然沒有，要是見過才奇怪。

    “我沒有去過你們的世界，但是在西萊大陸，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們……”

    伊羅卡走近幾步，他的眼睛讓葛霖想起西格羅的海水，美麗的浪濤，美麗的顏色，然而海水深處，那些幽深得難以看見的地方鋪滿了骨骸。

    “這世上，根本沒有神?！?/br>
    “……”

    有什么事能比你站在一位神的面前，然后神靈親口告訴你，神不存在更加荒謬？

    伊德已經(jīng)傻了，葛霖不得不要求伊德把那句簡單的話重新翻譯一遍，因為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兩人一陣忙亂，葛霖艱難地接受了新的信息，忍不住問：“你不是戰(zhàn)神伊羅卡？”

    “我是狄希斯.伊羅卡，除此之外，我還擁有一千七百六十二個名字。我擁有永恒誓約之劍，是一千一百零四年前曙光之戰(zhàn)的最后勝利者。在我沉睡前，沒有人能成為我的敵人，除非他們準備選擇死亡。”

    伊羅卡一邊整理自己衣袖上的褶皺，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只要一個人擁有強大的力量，超出人們想象的力量，他就會變成神，人們口中的‘神’。”

    第19章 裂縫

    葛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西萊大陸沒有神，伊羅卡說出這個事實，應(yīng)該不是為了嚇他們一跳，這位活在傳說里的戰(zhàn)神不像這么無聊的人。

    如果每句話都是圍繞最初的話題展開，伊羅卡的暗示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你想告訴我們，你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沒辦法直接把我們送回地球？因為這件事在你的能力范圍之外？”

    伊羅卡點頭。

    葛霖索性豁出去了，他伸手一指蹲坐在地上的小黑貓，怒聲道：“你的貓跑到白沙灘，把我們擄到這里，現(xiàn)在反倒回不去了？怎么可能，讓它帶我們回去！”

    “喵。”

    黑貓惱怒地朝葛霖齜牙，發(fā)現(xiàn)主人站在旁邊沒有半點反應(yīng)后，黑貓立刻跑到伊羅卡腳邊，一邊喵喵叫，一邊瞪著葛霖。

    那副模樣，就算葛霖不懂貓語也能猜到它在告狀。

    伊羅卡伸手拎住黑貓脖頸后的毛皮，把它提到自己臉前，就這樣跟寵物進行了眼神對決。

    幾秒鐘后，黑貓扭動四肢，不停地發(fā)出細細弱弱地哼唧聲。

    “說實話，嘉弗艾！”伊羅卡繼續(xù)盯著黑貓。

    黑貓沮喪地放棄了掙扎。

    伊羅卡把它放到地上，黑貓立刻在地上忙碌起來，它從床底拽出那雙鞋，一邊一個放下去，然后又掏出了魚骨頭狀的黑色磨牙玩具，放在兩只鞋的中間。

    黑貓趴在左邊的鞋子上，擺出好奇的樣子，時不時張望兩下，又低頭嗅一嗅，就這樣猶豫了一陣，最終沒有忍住，往前一躍落到了右邊的鞋子上。

    它在右邊是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只是總要回頭看看左邊，好像很不安，但又舍不得右邊的鞋子，最終它咬斷了鞋面上的一個橢圓形的銀葉裝飾扣，帶著戰(zhàn)利品重新跳回左邊。

    這一切結(jié)束后，黑貓一爪把右邊的鞋子拍飛到了墻壁上，然后蹲在那里，一臉無辜地朝著原本放鞋的位置，搖了搖頭。

    黑貓重新走到伊羅卡面前，它縮起身體，金色眼睛里冒出水光，先是全身僵硬，隨后邁著小步一點點往后退，腦袋偏著，好像在遭受主人堪比狂風暴雨般怒吼，喉嚨里發(fā)出可憐兮兮的叫聲。

    最后黑貓叼起戰(zhàn)利品扣子，垂頭喪氣地回到左邊鞋子旁，它努力往前方張望，不知所措。因為原來的位置已經(jīng)沒有鞋子了，自然沒辦法把扣子送回去。

    葛霖：……

    伊德：……

    魔影嘉弗艾的恐怖形象被徹底顛覆，回想第一眼看到這只恐怖大貓時，萬萬想不到它是一只演技優(yōu)秀得可以參選奧斯卡的貓。

    雖然伊羅卡知道自家貓的“才華”，但他從來沒有為了貓跟別人道歉，向別人解釋，請別人圍觀嘉弗艾表演的經(jīng)驗。

    一切都是嘉弗艾的錯。

    伊羅卡維持著冷靜從容的神態(tài)，仿佛尷尬的那個人不是他。

    “嘉弗艾說，現(xiàn)在它找不到你們的世界，沒辦法送你們回去?！?/br>
    葛霖與伊德不約而同地望向那枚葉子裝飾扣，表情都有些扭曲。

    左邊的鞋子是西格羅，右邊的鞋子是白沙灘，中間擺著魚骨頭的地方是大海。某天黑貓在海邊覓食散步，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條通往異世界的裂縫？太特么荒謬了！

    “如果這條裂縫再次出現(xiàn)呢？”葛霖直視著伊羅卡的眼睛問。

    伊羅卡沒有猶豫，直接回答：“我會讓嘉弗艾把你們送回去?！?/br>
    伊德滿眼驚喜，好像整個人都變得輕松了。

    葛霖卻沒有這么樂觀。

    “在我們兩個世界之間有一條通道，這條通道至少出現(xiàn)了兩次……這條時空裂縫不是隨機出現(xiàn)的，它擁有規(guī)律?！?/br>
    這段句子的名詞太多，葛霖只能讓伊德翻譯給戰(zhàn)神。

    伊德說完后，自己補了一句：“規(guī)律肯定是四年一次，我比你早來了四年?！?/br>
    葛霖卻不同意，除非四年后出現(xiàn)第三個人，否則不能證明這點，而且——

    “有件事你并不知道。”

    “??？”伊德茫然地看葛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