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他當(dāng)然知道老婆的意思,要讓他跟為阮菱說話,只是他看見二弟兩口子那不高興的樣子,就想要是自己堅持要阮家給范家一些好處好讓阮菱在婆家好過些,那一定會跟二弟兩夫妻吵上一架的。到時候一定會傷了兩兄弟之間的和氣,他,不太想跟二弟交惡。畢竟,阮茂金認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自己的親兄弟,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以后在一個院子里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鬧僵了,面子上下不來。 所以,他就猶豫了。 阮魯氏見丈夫在那里猶豫,終于是忍不住開口了,她說給范家的好處以后從他們這邊的房頭上扣,意思是以后分家了,把這個錢給扣出來。 阮茂金一聽老婆開口,就曉得要惹得他爹不高興,因為他爹最反感提分家的話,就算影影綽綽地提也不行。于是,他又被抽的水煙嗆著了,直咳嗽。 阮魯氏其實也是愛女心切,顧不得犯公公的忌諱把話給說了出來,說出來后,也有點兒忐忑。 果然,只見阮老爺子把手里的水煙的煙桿往桌上重重一敲,沉聲道:“茂銀說得也在理,咱們?nèi)罴也磺贩都业模o范家好處的事情咱們得再想一想,至于分什么房頭,等我死了你們再議!” 他這話雖然沒有朝著阮魯氏說,但誰都聽得出來,他相當(dāng)不滿意長媳說出了什么算在老大房頭那邊的話。 說完他站了起來,狠狠地抽一口煙,嘴巴里跟著濃煙一起吐出來一句話:“都散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阮魯氏心直直落了下去,當(dāng)著公婆她不敢再說什么,只是看向阮茂銀和阮齊氏兩口子的眼神就像啐了冰一樣。 阮茂銀見爹娘采納了他的提議,不給范家好處之后,心里也有點兒得意。不過,他也看到了他大嫂怨毒的眼光,還有他大哥看過來的含義復(fù)雜的一眼,這讓他的得意變得沒那么踏實了。 倒是他老婆阮齊氏毫不畏懼大嫂那種啐了冰的眼光,一拉阮茂銀:“走,咱們回屋去!” 阮魯氏憤憤地在兩人身后說:“阿菱倒霉對你們有什么好處?你們也是有女兒的人,等著吧,你們會有報應(yīng)的!” 阮茂銀兩口子聽見了也沒回頭,繼續(xù)走,就好像沒聽見阮魯氏的話一樣。 阮茂金跑過去拉著阮魯氏的手就往外拖,一邊拖一邊苦著臉壓低聲說:“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讓阿爹和阿娘聽見了……” 阮魯氏一把推開阮茂金,一路小跑著回了屋,看得出來她很生氣,阮茂金趕忙跟上。 兩口子前后腳進屋就爆發(fā)了爭吵。 阮魯氏罵阮茂金是個沒用的,自己的閨女都不疼,為什么當(dāng)著公婆他不為阮菱說話,也不幫自己,還算得上是個男人嗎? 阮茂金則辯解說都是阮魯氏不會說話,本來爹娘都同意了阮家給范家一些好處的,結(jié)果讓她說的分房頭的話給搞砸了。 阮魯氏氣呼呼道:“是你寶貝兄弟說不同意的話在先,我不那樣說又怎么辦?難不成我還說錯了,不從阮家公中拿錢,算我們的,二弟跟弟媳不吃虧。你說我不會說,那你倒是說呀!可你畏畏縮縮那個熊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真窩囊!我怎么嫁給你這么個窩囊的慫貨,連自己女兒也護不住,你算什么男人……” 說到后面,她哭了起來。 阮茂金給嗆得又郁悶地抽起了水煙,他咬定都是阮魯氏說的那分房頭的話壞了事情。 阮魯氏見狀撲上去,一把扯過阮茂金的水煙筒來,作勢要往桌沿上撞,意圖把水煙桿給折斷。 阮茂金忙上前去搶,兩口子在屋子里面撕扯上了。 阮菱在屋子里也聽見了從她阿爹和阿娘屋子里傳來的爭吵聲,就也出來看了,可她看到爹娘的那間屋子的門是關(guān)上的,想進去問個究竟也不能夠了。她抓住聽見爹娘吵架跑過來的弟弟阮安,問他知不知他們?yōu)榱耸裁闯臣堋?/br> 阮安撓了撓頭說大概是應(yīng)該為了二姐,因為他才把二姐夫今天出事的事情告訴了二叔和二嬸,他們走去祖父和祖母的屋,很快里面就跑出來了娘,娘跑得飛快,一邊跑還一邊擦眼睛…… 阮秀聽了還是猜不到父母為了阿菱吵什么,還有這里面跟二叔和二嬸有什么樣的干系? 后來她跟阿安一起拍門,讓爹娘開門。 阮平兩口子聽到爹娘屋子里的吵架聲還有拍門聲,就也過來了,同樣他們也問到底爹娘為了什么吵架。 吃完晚飯之后,阮平帶著老婆和女兒回屋去了,因為阮家的規(guī)矩,商量事情的時候,沒有他們小輩摻和的可能,就算在一邊旁聽也不行。 阮安和阮秀說了大概是為了阮菱。 “阿爹,阿娘,你們把門打開!”阮平聽完就在門外喊。他想自己作為阿爹和阿娘的長子,說不定他們兩個看在自己的面上可以不吵了。 誰想里面卻傳來他們的爹的吼聲,讓他們回去睡覺去。 外面的阮秀等人都被阮茂金的吼聲嚇得齊齊一跳,接著灰溜溜地各回各屋睡覺去。再說了,阮家以節(jié)儉傳家,阮老爺子要自己的子孫們在天黑之前吃飯,吃了飯就去洗臉洗腳,然后各回各屋,點燈不許超過十分鐘。當(dāng)然你要是點燈超過十分鐘,后面就總會有幾天沒有燈點,因為阮家每個成員屋子里的燈油可是由阮老爺子定時分配的。 反正等阮秀回到自己屋,她關(guān)上門,也沒點燈,直接摸上床,脫了衣裳鉆進被窩里去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東邊阮茂銀兩口子的屋子里,阮齊氏則是在稱贊阮茂銀敢說話會說話,一下子就把公婆給說服了。 阮茂銀道:“本來大哥大嫂攛掇爹和娘拿錢去補貼阮菱,討好范家就不對。阮菱已經(jīng)嫁出去了,不是阮家人了,而且今天遭搶,是范成斌腿斷了,又不是阿菱腿斷了,阮家為什么要多管閑事。范家本來就只有范成斌一個兒子,他們哪會沒錢醫(yī)。我要是大哥,就一定不會為阿菱cao心,范成斌要真斷了腿,成了瘸子,要想娶阿菱這樣俊俏的姑娘也難。你看著吧,范家人不舒坦一陣子也就算了,他們要真對阿菱不好,到時候阿菱還不一定跟范成斌呢。上海城里多少離婚的,咱們這邊這兩年離婚的也多起來了,畢竟不是從前了?!?/br> 阮齊氏就說:“那你明天把這些話說給大哥聽,只要大哥不往心里去,大嫂不用管她。她就是沒腦子的蠢女人,剛才我聽她說那個話就知道阿爹不會高興,他們求的事情弄砸了?!?/br> 兩人說話的時候也聽到了西邊屋子里阮茂金兩口子的吵鬧聲,都搖頭偷笑。 聽了好一會兒,阮茂銀打了個呵欠,讓阮齊氏去打水來洗臉洗腳,洗了早些睡,天冷,有什么上床再說。 阮齊氏就去拿了木盆子來,去廚房倒了灶上水壺里的水,端進屋里。 路過北邊公婆的屋子時,看到里面還亮著燈,公婆兩個在嘀嘀咕咕的說話。她站了站想聽清楚說什么,可是一陣雪風(fēng)吹來,讓她冷得打了個顫,只好端著一盆熱水疾步回屋了。 北邊阮富山兩老口的屋子里,阮富山抽著水煙正在和老婆阮趙氏說:“這要過年了,老大兩口子這樣吵真是晦氣。算了,明天我還是取出那盒我爹傳到我手上的百年老山參來,給老大,讓他拿著上范家去。” 阮趙氏一聽堅決反對,說那盒百年老山參不能給老大,這種稀罕東西只能阮家人用,再說了范成斌傷了腿,他吃百年老山參也沒用,再加上他人年輕,吃了反倒要折福。 阮富山望向老伴兒:“那你是個什么意思?難不成還真聽茂銀的,老二兩口子反對給范家好處,他們怎么想的你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求花,求收藏。 ☆、第5章 去程 阮魯氏一早起來收拾了兩件衣裳就要回娘家去,阮茂金把門堵著不讓她走,直到答應(yīng)了一會兒再去他爹跟前說道說道,爭取讓阮老爺子回心轉(zhuǎn)意,答應(yīng)按照昨天商量的辦,阮魯氏才不走了。 因為昨夜哭鬧了半宿,阮魯氏一早起來眼睛又紅又腫。 原本打算今天捉兩只雞過去給隔壁程家兩兄弟,作為昨天幫了女婿和女兒的謝禮。但因為她眼睛又紅又腫,怕過去給程家人看了,人家問起不好意思。阮魯氏就把大兒子阮平叫來了,讓他一會兒帶兩只雞,兩條咸魚去隔壁程家,代表他們一家人感謝下程家兄弟昨天做的好事。還讓他帶句話,就說自己有點兒感染風(fēng)寒不舒服才叫阮平去的,等她病好了會親自上門去感謝。 阮平點點頭:“好的,阿娘?!?/br> 又覷了他娘一眼,低下頭去小聲地問:“……阿娘,你沒事了吧?” 阮魯氏:“沒事了,你去抓兩只黃母雞,我去給你取兩條咸魚,你拿著就去程家?!?/br> 阮平又點頭,就去西邊屋后的那個自家的雞棚去,阮魯氏則是回了屋。 她去把前些日子娘家兄弟送來的咸魚取出來兩條,用夏天采摘晾干的荷葉包起來走出來,到屋后雞棚那里去。 阮家有三個雞棚,分別屬于阮富山老兩口,阮茂金一家人,阮茂銀一家人。只有這三個雞棚,是屬于各家,無論是雞生的雞蛋還是養(yǎng)的雞,都由各家人支配,不充公。這條規(guī)矩是從阮家祖上傳下來的,阮老爺子一直執(zhí)行。 阮平在去屋后的雞棚之前,先去了趟柴房,從草垛子上抽下來一把谷草,再把谷草分成兩份,搓一搓,就成了兩根可以綁住雞腳的草繩子。 接著他去雞棚里抓了兩只黃色毛羽的母雞。這兩只雞在他娘養(yǎng)的十來只雞里面不大不小,送人正好。 手腳麻利地把兩只雞用手里的草繩子捆住了腳,阮平一只手提著兩只雞,從雞棚出來,順手把雞棚的門給關(guān)上。 他娘正在雞棚外頭等著他呢,看到他手里提著的那兩只黃母雞,點點頭說就是這兩只。 阮魯氏把荷葉包好的兩條咸魚遞到阮平手里,叫他去了程家好生說話,好好感謝人家。 阮平讓阮魯氏放心。他一只手提著兩只黃母雞,一只手拿著干荷葉包的那兩只咸魚,踩著泥濘的路往隔壁程家去。 阮魯氏看到兒子走出了籬笆墻上的院子門,忽然打了個噴嚏。 還別說,她在跟兒子說了自己感染風(fēng)寒之后,這會兒鼻子果然有點兒塞,喉嚨有點疼,于是就回屋去找上次感冒抓的沒吃完的藥,打算拿出來一會兒把藥煎了吃了。明天就要過小年,她可不想生病歪在屋里,否則她婆婆跟阮齊氏又有閑話說了。 一想到阮齊氏,阮魯氏就胸悶來氣,還有她那個偏心的婆婆,她也討厭。 往隔壁程家走的時候,阮平碰到妹子阮秀跟堂妹阮香從村頭的賣雜貨的趙家買了頭繩回來,他就把阮秀叫過來了。 阮平把手上拿著的干荷葉包著的兩條咸魚塞進阮秀手里,固執(zhí)地讓她幫著拿著,跟自己去程家。 阮香便說她也想去看一看春生哥傷得重不重。 “阿香,你回去吧,二嬸剛才找你呢。你再不回去,小心挨罵!” “真的!” “愛信不信,阿秀,咱們走!” 趁著阮香猶豫不定的功夫,阮平帶著阮秀快步走開了。 阮香望了望他們的背影,跺跺腳,轉(zhuǎn)身進了阮家的院子。 “為啥不帶阿香去?”回頭看到阮香沒跟來,阮秀開口問阮平。 “煩她!”阮平直接一句話從嘴巴里蹦出來。 阮秀不問了,其實她覺得她二叔的女兒阮香除了嬌氣些,吃飯?zhí)糇?,也沒什么不好的毛病,但她大哥就是看不慣阮香。 一路走著,阮秀問阮平,為啥阿娘和阿爹不去隔壁程家送雞。 阮平告訴她,阿爹去阿爺那屋了,阿娘呢昨晚感染風(fēng)寒有點兒不舒服,所以就叫他代表他們?nèi)ヒ惶顺碳?,過后他們還要去的。 程家人給阮秀的印象都不錯,所以,她也不多問了,乖乖跟在大哥身后,抱著那兩條五斤以上的青魚腌制的干咸魚。 到了程家,不顧程立柏和程羅氏的推辭,阮平硬要把這些東西留下,他說他跟阮秀代表自己家爹娘來的。還說多虧了昨天程家兄弟出手幫忙,才讓二妹阮菱逃過一劫,讓她可以嫁去范家。為了幫二妹和二妹夫,春生還受傷了。 他問程春生的傷嚴重不嚴重。 程羅氏把兒子春生叫來,讓他擼起棉襖的袖子給阮平和阮秀看,并說已經(jīng)包扎上了,都是些外傷,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阮平瞧了,心里放心些了,讓程家人把自己送來的兩只母雞殺了,燉給程春生吃,好好補一補,要是程家人不接受的話,就是看不起阮家。 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程家人自然不能再拒絕收下阮平和阮秀送來的東西。 程立柏和程羅氏收了阮平和阮秀兩兄妹送來的東西后,同樣硬要兩兄妹坐下來吃個茶,吃點兒他們辦年貨買回來的點心和糖塊再走。 阮平和阮秀推不過,只得在程家堂屋里坐著吃茶和吃點心。 程立柏兩口子把自己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叫來作陪了,大家坐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 大家談笑的時候,有好幾次,阮秀都對上了對面程春生不經(jīng)意間看過來的目光。她發(fā)現(xiàn),程春生見自己看過去,就會大方地朝著自己一笑,一口整齊的大白牙露出來,讓人覺得他特別陽光而俊朗。 而程春生的大哥程根生就不一樣了,他一直都在笑著聽阮秀等人說話,一句話也沒說。當(dāng)然,他偶爾也因為阮秀笑起來,眼神專注地看她一小會兒,若是跟阮秀的眼神有交集的話,他就會立刻垂下眼皮,扇子一樣的濃密的睫毛便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緒。 至于老三程豐生,也挺靜默,話不多,顯得尤其斯文。 話最多的當(dāng)屬程立柏兩口子最小的女兒程荷花了,她性子活波,愛說話,嘰嘰喳喳的,話不斷,逗得屋子里的人不時發(fā)出開心的大笑。 阮平和阮秀在程家呆了個一個多小時,吃了茶,吃了點心,也說笑夠了,看看將近晌午,就起身告辭回家了。 把兩兄妹送出屋之后,程羅氏回來相當(dāng)高興,讓大兒子根生把阮平送來的母雞殺一只,晌午燉雞吃,尤其是二兒子春生要多吃點兒,因為他流了不少血,需要補一補。 她悄悄對丈夫程立柏說,這一次兩個兒子幫阮家不白幫,說不定還要賺個媳婦回來呢。她呢,早就瞧上了隔壁的阮家的三丫頭,覺得阮秀模樣又生得好,又勤快,招人喜歡,要是能做程家的媳婦那就太好了。 程立柏問她覺得自家兩個兒子,她想讓阮秀做誰的媳婦。 程羅氏認為老大根生老實本分,娶阮秀再合適不過。 程立柏聽了卻說他覺得老二春生合適些,春生人才出眾,腦瓜子靈活,跟阮秀相配。 “不管誰,只要阮秀能嫁進程家我就歡喜。昨天老大和老二幫了阮家和范家,在阮家人心里有了分量,那黃家就沒那么吃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