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后走進(jìn)飯?zhí)?，路過的異能者們無一不試圖湊上來關(guān)心伏蘇，只不過走在他后面的顧域氣場太過凜冽，沒人敢靠太近——事實上，即使并肩作戰(zhàn)了多年，異能者們也死心塌地地跟隨顧域，但放眼整個部隊，敢跟顧域說上幾句閑話的就只有l(wèi)了。

    吃完飯后，顧域放下筷子：“我們明天啟程去a省，下午有空，我想帶你見個人。”

    伏蘇喝湯的動作頓了頓，抬起眼簾：“你難道把人帶在身邊？”

    顧域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他，似乎在尋找著某個無意流瀉的縫隙：“嗯，我不會把他交給別人看管?！?/br>
    “可以，”伏蘇唇角微微揚了揚，即使是餓了兩天，進(jìn)食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希望他沒有發(fā)臭?！?/br>
    吃完午飯，伏蘇跟著顧域去了他的房間，房頂上，一根破了膠皮的電線搖搖欲墜地掛著燈泡，外面的陽光無法照進(jìn)這個陰暗背光的房間，只有那個燈泡接觸不良地發(fā)著昏黃的光，一跳一跳地，房間里仿佛彌漫著某種詭譎的氣息。

    顧域走進(jìn)房間后，好像就再也看不見身后的伏蘇，他走到床邊，仔細(xì)地替床上的人掖好被子。

    伏蘇眉梢微微一挑，床上躺著的是他上一個寄宿身體。

    也許是長久地被保存在空間鈕中的關(guān)系，這具rou體并沒有腐敗枯萎，甚至連臉色、唇色都是健康的紅潤，如果不是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太過詭異，幾乎讓人以為他只是睡著了。

    “這是……a省基地以前的首長？”

    顧域側(cè)過頭，眼底漫上捉摸不透的晦暗深色：“你認(rèn)識他？”

    “看過他的資料，也知道他在三年前意外去世，當(dāng)時中央只對外宣布了他的死訊，并沒有透露死因，后來才有另外的一種說法，那就是中央忌憚他超過了集權(quán)者的領(lǐng)導(dǎo)能力，所以派人暗殺……”伏蘇垂著眼，事不關(guān)己般娓娓道來，末了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顧域：“這也是你帶軍反噬中央、徹底覆滅統(tǒng)治層的起因，我猜的沒錯吧？”

    顧域默認(rèn)。

    “我很好奇，傳言他的身體已經(jīng)被燒毀地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就算你有治愈異能，也不可能把燒傷的痕跡徹底掩蓋恢復(fù)如初——”伏蘇頓了頓，“以及，為什么過了整整三年，他還沒有腐爛？”

    “我把他送進(jìn)了冷凍倉?！?/br>
    說這話時，顧域一直盯著他看，不愿放過任何一個微末的表情轉(zhuǎn)化。

    “那的確可以保持原貌，”伏蘇走近一步，“介意我仔細(xì)看一下嗎？”

    顧域退開半步。

    伏蘇撩開被角，燈光還未完全照進(jìn)來，他就嗅到了尸體上帶著的莫名香氣，那是種帶著森冷的氣息。隨即，他看到了那身體上遍布的新鮮吻痕，幾乎從脖子蔓延到看不到的深處，而那人被擺成了一個端正的睡姿，兩手交握放在胸前，白皙纖長的指尖輕捻著兩朵黑色曼陀羅。

    ——絕望的、不可預(yù)知的愛，以及死亡。

    伏蘇的腦海里迅速閃過黑色曼陀羅所代表的含義，昏暗曖昧的燈光下，手握死亡花的人暈開了某種冷冷的艷麗，仿佛有特殊的蠱惑力，旋即，站在伏蘇身后的顧域輕聲開口。

    “他會回來嗎？”

    伏蘇脊背微微僵了一下。

    他印象中顧域站的位置離他起碼有半米以上，但他說話時拂出的氣息卻緊貼著他的后頸，那種冰冷的、帶著濕氣的呼吸，讓伏蘇隱隱有點不寒而栗。

    ——“他睡著的樣子很好看，對嗎？”

    顧域的手指輕而易舉地就穿梭過了伏蘇的發(fā)絲，他身量高，做這個動作時微微低下頭，神情就被隱藏在了陰暗之中：“可是我還是喜歡他醒著的樣子，他會對我笑，很好看，我每天都能回想起來，甚至是他對我失望的模樣，都讓我喜歡得，想永遠(yuǎn)藏起來?！?/br>
    “我這么喜歡他，他為什么要走啊?！?/br>
    他輕聲嘆息著，伏蘇卻感覺自己的發(fā)根都被揪痛了。

    他忍不住微微側(cè)了側(cè)余光，顧域就站在他的身后，側(cè)臉近乎曖昧地靠近他的臉，伏蘇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顫動不止，仿佛流露出他內(nèi)心的不安與躊躇，但抓著他頭皮，迫使他仰起下巴的動作卻半點不含糊。

    伏蘇甚至有種顧域下一秒就要狠狠地一口咬斷他頸動脈的錯覺。

    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輕聲道：“就算你現(xiàn)在抓著我，他也醒不過來?！?/br>
    顧域緩緩地放開了他，漆黑的眼底似乎縈繞著一絲血氣，帶著某種徹骨的寒意注視著他。

    “你說的沒錯?！?/br>
    伏蘇把掀開的被子蓋了回去，頓了頓，問道：“就算我能活化更替他的身體細(xì)胞，但這也只能讓他處于‘活著’的狀態(tài)，跟植物人沒有差別。結(jié)果不如你意，你不能遷怒?！?/br>
    顧域嘴角微妙地勾了一下：“如果最后變成這樣，我會讓他變成喪尸?！?/br>
    “既然有腦電波運作了，他就能行動了，他會吃我的rou，啃我的腦髓。我可以邊讓他把我吃下去，邊用力地占有他?！?/br>
    他話音里源源不斷的惡意簡直讓人膽寒，尤其是他還絲毫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甚至是令他欣喜而滿足的。

    伏蘇光是聽著就隱隱覺得頭皮發(fā)麻。

    干尸體已經(jīng)很重口了，你還要干喪尸。

    ……變態(tài)啊，老父親教你的和諧民主公正和平呢。

    都被你吃下肚了吧！

    伏蘇擰起了眉，被顧域說的有點不適：“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不會這樣對他，你覺得他會愿意死后還被你肆意玩弄嗎？”

    “他當(dāng)然不愿意，我也從來沒有強(qiáng)迫過他，在他面前，我永遠(yuǎn)都是最乖巧的孩子，”顧域發(fā)出一聲怪異的、短促的輕笑聲，“但他現(xiàn)在死了啊?！?/br>
    “……”

    離開房間，伏蘇一聲不吭地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

    [崽子在試探我。如果我真是他的老父親，肯定不會看著自己的尸體被這樣糟蹋，還不如直接一把火燒了。]

    [所以？]

    [所以是時候送上門了。我不怕他我不怕他我不怕他我最rou我最rou我最rou……]

    [……]

    伏蘇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然后取下他跟李子言他們內(nèi)部的通訊器。

    “李大哥，能打聽一下今天晚上站崗名單嗎？”

    “可以啊，你等會兒?！?/br>
    李子言很快報來一串名單，顧域也在其中，守西邊。

    “李大哥，我們不能跟他們?nèi)省基地，我看過地圖，我們現(xiàn)在就在ab兩省的交界處，去b省基地反而要快。具體原因事后我再跟你們解釋，我想知道，你們愿不愿意相信我？”伏蘇語氣篤定：“我可以保證我們沒有傷亡地到達(dá)基地?！?/br>
    李子言他們自然是無條件相信伏蘇的，伏蘇讓他們?nèi)ナ帐氨匾氖澄锖蛙娀?，自己則是套上寬大的風(fēng)衣，悄無聲息地避過基地里的人，找到了顧域的房間里。

    床上的尸體不見了。

    伏蘇在房間里找了一圈，在床頭柜里找到了空間鈕。

    當(dāng)初空間鈕的研發(fā)是原身提出的方案和技術(shù)指導(dǎo)，而伏蘇也知道破解之法。

    “李大哥，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

    “在東邊出口，我們已經(jīng)把這里盯梢的人引開了，出了這道門，外面停著幾輛裝甲車，我們可以偷走一輛?！?/br>
    伏蘇又在抽屜里找到了一串車鑰匙：“我馬上出來?！?/br>
    基地里異能者們大多在聚眾賭博，落單的沒有幾個，見到伏蘇穿著風(fēng)衣也只當(dāng)他要去外面看情況，沒有半點防備意識，伏蘇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東邊出口。

    最開始的六人順利會和。

    “博士，我們?yōu)槭裁匆蝗浑x開？”

    伏蘇飛快解釋道：“顧域不是個可以交好的人，他現(xiàn)在保證我們安全到達(dá)基地，但一旦我們的價值被壓榨干凈了，他不會留情的，與其這樣不如去b基地，兩個基地軍力權(quán)力相差不大，我們?nèi)チ薭基地，投靠的人也會越來越多，不用再害怕意外情況。”

    李子言想起中午被顧域盯著的感覺，心有戚戚。

    他們趁著夜色濃重，盡量放輕動作上了裝甲車，李子言把車鑰匙插了進(jìn)去，裝甲車前后燈同時大亮，位于毗鄰兩角的觀測人員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是誰！”

    “快走！”

    李子言一踩油門，裝甲車這個龐大又沉重的家伙卻在五秒內(nèi)提高到了最大速度，風(fēng)馳電掣一路往前。

    第73章 灰城16

    李子言打開了車遠(yuǎn)燈，兩束熾白的燈光照亮坑坑洼洼的前路, 他們很快就拐到了大道上, 車子不再顛簸。

    伏蘇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了通訊信號生成軟件，插入車載聯(lián)絡(luò)儀器接口, 在數(shù)以萬計的雜亂的信息流中尋找b省基地的訊號，這是個需要耐心和時間的活, 伏蘇調(diào)了半個多小時，李子言替他覺得累, 溫言勸道：“博士, 你休息一下吧，讓他們來, 就算暫時聯(lián)系不上也沒關(guān)系, 我們只要開一天就能到了, 只要不遇到像前兩天那樣的喪尸潮, 不會出問題的?！?/br>
    伏蘇唔了一聲，也的確覺得有點乏力, 于是爬到了寬大的車后座，把聯(lián)系工作交給了其他人。

    車廂內(nèi)一片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從半閉的車窗外灑進(jìn)來，伴隨著不知從何處飄散而來的冷冷花香。伏蘇枕著手臂躺著, 把精致小巧的空間鈕捻在指尖把玩，這枚空間鈕被做成了金色胸章，黑玫瑰造型的紋路泛著金屬獨有的冷光。

    光是看著這個漂亮的小東西，誰也想不到里面裝著一具黑木棺材, 還有赤身裸體、手捧死亡花的尸體。

    一輪金光從胸章表面一劃而過，伏蘇把它握在掌心，兩手環(huán)胸側(cè)頭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了天光乍破，朦朧日光映射到視網(wǎng)膜上，伏蘇漸漸清醒過來。幾人輪流開了一晚上的車，都已經(jīng)疲累不堪，離基地還有五百多公里，為了避免意外，他們把車停在了路邊休息。

    伏蘇搖下車窗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氣，李子言大概一直不敢深眠，伏蘇一點動靜就把他吵醒了：“博士，需要吃點東西嗎？”

    伏蘇點了點頭，李子言把水瓶和餅干一起遞了過來：“我們走得急，也不好意思拿他們的食物，所以簡陋了點，您先墊一下肚子，待會等他們都醒了，我們?nèi)ジ浇搅掷镎艺矣袥]有野雞野兔。”

    過了一會兒，異能者們前后醒過來，留了一個人留守在車上，其余人則是一起進(jìn)了附近一座山林尋找獵物。

    山林里的動物植物并沒有發(fā)生變異，仿佛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幾人在里面逗留了半個多小時，抓來了三只野雞兩只野兔，還沒聞到rou味兒就已經(jīng)叫人垂涎三尺了。

    正打算折返時，突然刮起了一陣穿林而過的寒風(fēng)，從遠(yuǎn)方樹木幽深間隙中呼嘯而來，他們站在半山坡，見北方郁蔥樹林蕩起一陣林濤，如同破開的水紋一般，以rou眼可見的疾速往他們的所在奔來！

    幾人瞬間渾身緊繃，驚恐地往后倒退了幾步。

    “cao，那是什么鬼東西！”

    “先帶博士回車上，小趙跟我留下來殿后，動作快！”

    伏蘇將一起都收入眼底，被兩個異能者扛著沒命地狂奔，他飛快地想著，那種速度，不可能是尋常的喪尸，要么是山林里的猛獸，要么……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在看不見的身后響起，伏蘇一凜，是李子言的聲音。

    扛著他跑的異能者腳步頓了頓，渾身戰(zhàn)栗，忍著沒有回頭，往停車的方向發(fā)足狂奔。

    他一手箍住伏蘇的雙腿，伏蘇上半身倒掛在他身后，后仰起脖子，從兩側(cè)飛快倒退的樹林映入眼底，在那片糊化的蒼郁之中，一抹暗影閃現(xiàn)，他的視野在不斷的顛簸中搖晃，卻仍然清晰可見——那道暗影在以遠(yuǎn)超異能者的速度朝他們狂奔！

    它跑的實在太快了，風(fēng)獵獵作響，伏蘇一個晃神，那有著猙獰、扭曲面容的變異喪尸就已近在眼前，他無比清晰地看到喪尸閃動著興奮的渾濁雙眼，甚至能聞到他口鼻里呼出的腥氣：“——小心背后！”

    另外一個異能者猛撲過來，借著未盡的慣性把喪尸撲地往后一倒，同時幾乎以全身力氣嘶吼著：“快走！不要回頭！”

    伏蘇來不及閉眼，緊接著傳來一聲慘叫，林中鳥雀被驚地?fù)潋v飛起。

    他看見那喪尸用手，輕而易舉地就把人撕成了兩半，吃人的動作與其說是啃咬，不如說是在吞噬——他抓起血rou就往嘴里塞，鮮血淅淅瀝瀝地從他咧開到耳根的嘴角滴下來，聚成血洼，而他的肚子已經(jīng)被撐地快要爆炸，于是之前吃下去的rou塊骨渣就從他的□□里前仆后繼地擠了出來。

    伏蘇知道那堆排泄物是什么，嘴唇微微顫抖著。

    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的，他們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吸引喪尸的硬化劑，而這山林里遠(yuǎn)近都不見人，只會尋找人類進(jìn)食的喪尸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