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緊繃著，某個猜測狂涌進他的大腦, 伏蘇懷念而失落地摩挲著他父親照片的模樣也躍入了眼底——

    他們明明是朋友，他父親為了救伏蘇他們而死, 死前把自己托付給伏蘇的。事情明明是這樣的……為什么伏蘇會突然喊出他父親的名字, 還是在這種時候……？

    他眼底緩緩漫上猙獰的血絲, 撕裂了瞳仁的漆黑，顯出晦暗的扭曲之色, 他倏地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伏蘇光裸的雙肩：“你再說一遍, 你……”

    顧域胸口仿佛被重擊，悶痛地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伏蘇微微掙動了一下, 渾身難受, 下意識地往顧域身上貼去。顧域的體溫偏低, 肌膚熨帖著很舒服，伏蘇輕輕嘆了口氣，下巴靠在僵硬的人肩膀上, 咕噥道：“繼續(xù)啊……繼續(xù)吧阿城。”

    顧域艱澀開口：“我、我不是……”

    “不要走啊，”伏蘇溫熱濕潤的嘴唇順著他的脖頸往上親吻，輕啄了兩下冰涼的嘴角：“不喜歡我么？”

    他無意識吐露的囈語情深濃切，平日里被壓抑下來的思念好像火山噴發(fā)，一下子把兩個人都灼燒地體無完膚。

    “阿城，我很想你，留下來，別走?！狈K雙眼迷離，舌尖輕輕搔刮著顧域的唇縫，然后離開了點，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臉孔，也許是與記憶里一般無二，他欣慰地微微笑了一下：“我很喜歡你啊。”

    他說出來的話應證了顧域心里的猜測，胸腔里鮮活跳動的心臟就好像遭了一擊悶拳，痛的死死縮緊，體內(nèi)異能亂竄血液奔流，但是手腳卻冰冷地如同死物——伏蘇喜歡、他的父親……？

    那個已經(jīng)變成惡心的喪尸，與他有著一樣臉孔的男人？

    那他……算什么啊。

    算什么?。?/br>
    他是伏蘇喜歡的人的兒子，所以伏蘇才會對他好，養(yǎng)他到大，甚至他對伏蘇做這樣的事情，伏蘇都不反抗。

    是因為他……有張跟他父親一樣的臉吧？

    是因為看著他，就像看到他父親一樣，是吧。

    銹跡斑斑的真相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不容他逃避，顧域眼里浮現(xiàn)短暫的迷茫，而伏蘇緊接著又湊了過來，濕熱的吐息拂在他的臉上，觸碰在一起的嘴唇有股香甜而誘人的氣息。

    伏蘇現(xiàn)在在想什么？他知道他親吻的是誰嗎？

    顧域眼中的茫然沉淀下來，轉(zhuǎn)為陰沉與晦暗。他猛地出手抓住伏蘇的腰，然后把他狠狠地推倒在床上，看著他因為自己蠻橫粗魯?shù)膭幼鞫o皺起的眉，和泛起水光的眼角，心底那尖銳的刺痛就好像得到了片刻的緩解。

    “你看清楚我是誰，顧城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彼醑偪竦氐秃穑瑵夂诘难劾镅z蔓延，不受抑制的異能從體內(nèi)溢出來，轉(zhuǎn)化成摧枯拉朽的風刃，把房間四壁劈砍地留下了一道道痕跡，“你看清楚我是誰！”

    他痛快地放縱了，然而一看到伏蘇難以忍受的模樣，隨之而來的就是將他滅頂?shù)耐闯?/br>
    他不想傷害伏蘇的……他不想的。

    天光破曉，顧域坐在床邊，手心匯聚出白色光球，貼著伏蘇的身體緩緩游移。

    普通人跟異能者的體質(zhì)相差極大，在床上，稍不注意，也許就能釀成慘案。

    他最開始一直能保持著一絲冷靜，但最后還是失去理智了。

    他微微抖著手，用治愈的異能為伏蘇治療，尤其是流血不止，狼狽不堪的某處，只看了一眼就深深灼痛了他的神經(jīng)。

    很快，伏蘇身體上所有的痕跡都消失了，他因為痛苦而緊皺起來的眉緩緩松開，顧域這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輕輕按在懷里。

    “對不起，”他摁著伏蘇的后腦，低聲道：“對不起……”

    伏蘇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

    他睜了睜眼，潮水般涌來的疼痛讓他縮成一團：[疼疼疼……媽的不是人?。

    系統(tǒng)：[自己作死。]

    [要不是為了那個鬼污染值，我作什么作。]

    伏蘇回想起恐怖的一晚，不由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有什么異能——否則怎么沒有被做死……？

    一陣疼痛過去之后，他皺著眉坐了起來。

    被子下，他穿著干凈整潔的睡衣，撩開一看，身上沒有半點痕跡，只有隱約的余痛。

    看來小崽子給他治療過了。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很快一個人端著晚飯走了進來，伏蘇轉(zhuǎn)頭一看，微微有些詫異：“文林？”

    于文林看他醒過來了，也有些驚喜：“首長，你終于醒了。”

    伏蘇問：“我睡了很久？”

    “是啊，昨天早上您就生病了，一直昏睡到現(xiàn)在，中間無法進食都是靠打營養(yǎng)劑的?！?/br>
    “……”

    干一晚，睡兩天。

    牲口啊。

    于文林把托盤放在床邊：“您先吃晚飯吧，趁還熱著?！?/br>
    伏蘇遲遲地感覺到腹中空空，嗯了一聲，把飯菜端過來吃。盡管餓得有點狠了，他也沒有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填肚子。于文林站在一旁，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殷勤地遞上一杯水：“首長，您感覺好點了嗎？需要讓醫(yī)務處叫人過來嗎？”

    伏蘇接過水，朝他微微一笑：“我沒事，不用擔心。”

    他笑起來的姿態(tài)英俊而溫柔，因為睡得久了，黑發(fā)有些凌亂，面色也呈現(xiàn)病時的青白，但這一笑馬上就掃開了違和的孱弱感。于文林不由得臉微微紅起來，有些局促，幸而伏蘇很快問他：“顧域呢？”

    “噢，顧團昨天就出去執(zhí)行任務了，好像是要去隔壁省取研究用的器材，大概要五六天才能回來。顧團很擔心首領的身體，臨走前特地讓醫(yī)務處隨時看著，不過基地里人多活雜，我主動問醫(yī)務處把這件事攬下來了?！庇谖牧钟悬c靦腆，二十出頭的年紀，還有點青澀，熠熠閃光的眼也藏不住傾慕向往的光芒。

    [?！占接谖牧謵垡庵刀c。]

    “謝謝?！狈K眼睛微微彎了彎。

    看來這崽子是知道自己要生氣，所以先躲出去了。

    那就等他回來再說吧，反正前晚一場戲大概已經(jīng)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

    治愈系異能的效力很強大，雖然晚上被做到半殘，但伏蘇很快就痊愈下地了，只面色看起來還是有些病態(tài)。

    于文林擔著文書的工作，平時也很忙，但經(jīng)常抽空來陪他解悶，盡管伏蘇已經(jīng)半點事兒沒有了，他也還是堅持送一日三餐過來。

    伏蘇并不拒絕，他心里也喜歡于文林這樣青澀，又毫不遮掩自己熱情的青年，短短兩天就把于文林的愛意值刷滿了。

    第四日。

    “首長，今天有位中央領導來我們基地，還有其他一些大人物，大堂里設了酒宴，您要出席嗎？”

    伏蘇在基地里掛著首長的名，但從來不干雜事，只做個精神領袖，所以其他領導人并不逼他出席各種交涉場面。然而這次顯然有些不同——

    “我會去，”伏蘇想起什么，唇角微微一勾，“現(xiàn)在風平浪靜，沒有大事發(fā)生，中央來的人目的一定是另外一個。”

    于文林怔了怔：“顧團的婚配問題？”

    伏蘇嗯了一聲，從衣柜里找出一套正裝，然后背對著于文林脫下了睡衣：“跟小域有關的事，我怎么能不去？”

    于文林看著他白皙柔滑的脊背肌膚，目光閃爍著，兩頰也不易察覺地紅了起來：“唔……是、是啊?！?/br>
    到了晚上，暮色四合，伏蘇穿著得體的正裝走入大堂。會客大堂內(nèi)燈火如晝，柔曼澄澈的鋼琴聲從角落傳來，大堂內(nèi)舉杯閑聊的大多是華國內(nèi)有權有勢的人物，看到伏蘇進來，幾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伏蘇隨手拿了杯酒，帶著溫和的笑容走到他們面前：“不好意思，王處，我來遲了，先自罰一杯?！?/br>
    兩鬢華發(fā)的男人大腹便便，臉上掛起的笑容有些油膩，他笑瞇瞇地看著伏蘇喝完了一杯酒，才開口道：“哪里，伏蘇肯出來，我才該覺得榮幸才是?！?/br>
    伏蘇無奈地低笑一聲：“我閑人一個，哪什么榮幸不榮幸的。”

    幾人接著閑聊了一會兒，男人肥厚的手掌借著衣物的遮擋，若有似無地搭在伏蘇的后腰。伏蘇含著笑意睨他一眼，男人便找了個借口，打發(fā)了其他人，正欲再蹭點豆腐時，伏蘇主動問道：“王處，這次特地從帝都趕過來，是有要緊事的吧？跟我說說？”

    王處有點心癢，但看伏蘇正色，只好先按下：“有。”他轉(zhuǎn)過頭，朝某個角落招了招手，伏蘇順著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純白紗裙的女孩從鋼琴后站了起來。

    原來剛剛那柔曼動聽的琴音就是出自她手。

    女孩朝他們走來，伏蘇對她微笑點頭。女孩似乎有點怕生，臉頰微紅，挽上王處的手臂，親昵地撒嬌道：“爸爸，叫我過來做什么？”

    王處介紹道：“這是我女兒，王筠?！?/br>
    伏蘇微笑致意：“你好?！?/br>
    王筠好奇地打量著伏蘇，然后問道：“你就是顧域嗎？”

    伏蘇失笑：“我不是，小域跟你差不多大?！?/br>
    “哦……”王筠有點失望，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伏蘇幾眼。

    王處拍拍她的手：“見過了就好，你先去外面走走吧?！?/br>
    王筠乖巧地應了，她走之后，王處問伏蘇：“你覺得如何？”

    “王小姐率真可愛，我很喜歡，但是……”伏蘇略略有些為難，“小域個性內(nèi)向，跟女孩沒有太多接觸，可能沒那么快同意?！?/br>
    王處不在意地擺擺手：“這不是還有你嗎，顧域不是最聽你的話了？你千萬別太任著他了，他的異能級別是全華國最高的，意味著他的后代也將比其他人要高一級別，這對人類的未來有著莫大的好處。我都愿意割愛把寵了十八年的女兒讓出來做一個孕母，他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的確，有那么多后宮隨他寵幸，有什么不樂意的？

    伏蘇抿了口酒，飛快地思考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那這事不能與他商量，他不會同意的?！?/br>
    “那就來硬的?！蓖跆幝冻鲆粋€yin蕩意味十足的笑容，眼里閃爍精光：“給他下藥，像他這樣沒經(jīng)歷的孩子，有過一次，就剎不住車的，那下一次還會遠么？”

    伏蘇想了想那天晚上，暗道，還真被說對了，小處男開葷激動又亢奮，簡直沒完沒了。

    “好?！?/br>
    [好？]

    [老父親發(fā)現(xiàn)兒子性向不對，及時給他指明路，沒毛病啊xd]

    ……

    逐漸夜深，王處不愿放伏蘇走，于文林及時出現(xiàn)，以伏蘇還在病中需要休息的借口幫他解了困。

    “謝謝你，文林?！狈K輕扯了一下有些緊的領口，舒出口氣，笑了一下：“我不喜歡那種場合?！?/br>
    于文林跟在他的身后，眼前突然浮現(xiàn)王處看著伏蘇時的眼神。

    那充斥著濃郁的欲望的目光，直白而裸露，輕輕撩動著隱藏在暗處的某種渴念。

    于文林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首長，我……”

    伏蘇側過頭：“嗯？”

    他半張側臉的線條弧度剛好，挺直的鼻梁和微陷的眼窩顯出恰到好處的溫和迷人，是不具備侵略性的，但卻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彌足深陷。

    于文林目光微怔，鬼使神差道：“首長，如果我說，我對你……”

    他沒有說完，可能是膽怯，也可能是羞赧。

    伏蘇了然，他停下腳步，轉(zhuǎn)過了身。

    他比于文林高點，西裝紐扣全開，一小片纖細的鎖骨也從扯開的領口里露出來。末日里星光比曾經(jīng)茂盛，于文林靜靜地看著站在面前的人，眼中緩緩流露出一絲期盼與渴望。

    “我、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