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仍是笑著，手中捧著一杯圣水，明顯不給里維斯拒絕的權(quán)利。

    蘇錦之張了張口還想要再說些什么，但里維斯卻在這時上前了幾步，從蒙德手里接過那杯圣水一飲而盡。

    然而里維斯什么事也沒有，就像是喝下了一杯普通的水一樣。

    蘇錦之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隨后轉(zhuǎn)頭冷冷地看著蒙德。

    蒙德垂下眼簾，開口問他：“伯爵大人，您確認(rèn)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在這里了嗎？”

    蘇錦之想了一會，忽然說道：“瑪麗珍，我的瑪麗珍她還沒有過來?！?/br>
    蒙德看向蘇錦之，眼神里帶著疑惑，蘇錦之告訴他：“瑪麗珍是我的珍藏品，她的血液十分美味，像是甜美甘醇的霞多麗。”

    蒙德愣了一會，才猛地想起眼前的少年也如血族一般飲用鮮血，他輕輕蹙起眉：“伯爵大人，她是一個人，并不是您的珍藏品?！?/br>
    “我說是就是?！鄙倌曜跁蛷d代表權(quán)勢和財富的高椅之上，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她是我買下來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她現(xiàn)在很可能就在哪個丑陋的富商床上呢。”

    蒙德握緊拳，輕聲道：“人人生而平等……”

    這話倒是對的，只可惜并不能適用于這個時代，蘇錦之瞥了他一眼：“我又沒有殺她，更沒有虐待她，我給予她舒適的住所，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裙子和珠寶首飾，而我只索取她的血液，很公平不是嗎？”

    蒙德張了張口，卻無法反駁少年的話。

    “皇都里那么多受折磨而死的奴隸，為什么你不去拯救他們呢？”少年垂眸盯著手中的茶杯說道，“最起碼效忠于我的仆人，我從來沒有克扣過他們的報酬和食物，只要不惹我生氣，我也不會處罰他們?！?/br>
    “但你殺了很多人……”蒙德沙啞著嗓音說道。

    第58章 伯爵的貼身男仆12

    少年猛地抬頭, 漂亮的藍(lán)色眼珠里滿是陰鷙和厭惡：“那是他們該死！都是報應(yīng)！是他們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蒙德對上少年的目光后一怔, 正要開口就看到女仆們帶著一個漂亮的少女過來了。

    她穿著一件長長的淺粉色蕾絲裙, 脖頸上帶著一條圓潤的珍珠項鏈，和隨著她步伐輕輕搖晃的珍珠耳墜相呼應(yīng)，高高盤起的栗色卷發(fā)上也點綴著淡粉色的珍珠發(fā)夾, 一對淺綠色的眼珠像是碧色的寶石, 十分漂亮。她走在一群妝扮樸素的女仆之中, 眼底只有好奇和驚訝，并沒有一絲被囚禁的奴隸或是禁臠該有的恐懼和絕望。

    “我的瑪麗珍來了。”蘇錦之放緩表情, 放下茶杯笑著看向少女。

    瑪麗珍提著自己的裙擺，朝眾人微微鞠了鞠躬。她的手指細(xì)細(xì)粉粉的，臉頰也是, 行禮后抬頭怯怯的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 在看到站在蘇錦之身后的里維斯時猛地低下了頭，臉上飄起兩朵紅暈。

    而蘇錦之只是單純地以為她在害羞, 看了瑪麗珍一眼后就對蒙德說：“瑪麗珍來了，你可以檢查她了?！?/br>
    瑪麗珍抬起頭，似乎不明白蘇錦之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蒙德就端著一杯圣水走到她的面前對她說道：“瑪麗珍小姐, 請您喝下這杯圣水?！?/br>
    瑪麗珍來的路上女仆雖然一直有和她解釋原因, 但她滿眼注意到的都是城堡里復(fù)雜華麗的墻紙氈毯，還有漂亮豪華的裝飾和家具，根本就沒有注意聽女仆們說些什么。所以蒙德突然走到她的面前叫她喝下這杯圣水時，瑪麗珍有些無措, 她下意識地看向里維斯，只是那個男人一直垂著眼簾注視著他身前的主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瑪麗珍有些失落，握住杯子喝下圣水。

    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向她，但幾分鐘過后，她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yīng)出現(xiàn)。

    蒙德嘆了口氣：“她也不是?！?/br>
    這次大規(guī)模的檢查花了不少時間，在等待瑪麗珍來客廳的時間里，里維斯已經(jīng)讓仆人們開始點燃城堡的墻燈和壁爐，等這一切結(jié)束后，黃昏已經(jīng)過去，黑夜降臨了。

    “你的方法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有用啊，蒙德。天已經(jīng)黑了，我需要休息，明天再繼續(xù)吧?！碧K錦之放下茶杯，從扶手椅上站起，里維斯跟在他身后離開，從頭至尾也沒有看過瑪麗珍一眼。

    瑪麗珍怔怔地看著里維斯離去，蹙著眉站在原地，負(fù)責(zé)服侍她的女仆走到她身邊對她說道：“瑪麗珍小姐，伯爵大人說為了您的安全，在蒙德大人抓捕到真正的兇手之前，您可以一直住在城堡里，您的房間在這邊，請跟我來?！?/br>
    “真的嗎？”瑪麗珍聽到女仆的話后倏地抬起頭，“我可以住在城堡里嗎？”

    女仆道：“是的?！?/br>
    “那可真是太好了……”瑪麗珍輕聲喃喃，她心想，這樣或許就能經(jīng)常見到里維斯了。

    知道自己被一號騙了很久的蘇錦之十分生氣，回到臥室后后眉頭也是皺得緊緊的，瞧著一臉的不開心——原來一號說的鬼是吸血鬼，那他還怕個屁??！

    不過蘇錦之也有奇怪，按照一號的說法來看，里維斯也應(yīng)該是吸血鬼才是，可他明明能站在陽光底下，雖然說有些高級血族確實不懼怕陽光，那圣水呢？里維斯不怕圣水，前一段在去皇都的路上碰到蒙德時，他喝了那些血也沒事。

    里維斯到底是什么呢？

    “喬希大人在煩惱那幾名血族的事嗎？”里維斯看著少年郁郁的神情，半跪在他的面前，為他脫下小皮鞋，又把白色的長筒襪緩緩?fù)氏?，力道輕緩，帶著股難以言說的曖昧，“您不用擔(dān)心，我會一直守候在您的身邊保護(hù)您的。”

    蘇錦之回神，看了里維斯一眼，緊緊抿著的玫瑰色唇瓣終于張開：“……我沒有在煩惱那件事，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從不會擔(dān)心。”

    “那喬希大人為何如此愁眉不展呢？”里維斯俯身為他解著馬甲的扣子，蘇錦之抬起雙臂，方便男人的動作。但里維斯將他的馬甲脫下沒有立即起身離開，而是伸出胳膊撐在椅背上，將他完全籠罩在他寬厚身軀所投下的陰影之中，緩緩開口，嗓音如同大提琴精心譜奏的樂曲，低沉優(yōu)雅：“不過我更好奇的是，喬希大人為什么要將瑪麗珍留下，您能為我解答疑惑嗎？”

    “當(dāng)然是為了保護(hù)她?！碧K錦之抬起頭注視著里維斯，回答得很快。

    里維斯垂下眼簾，低聲道：“她不過是個奴隸，不值得您如此重視?！?/br>
    “可是她的血液很美味，我很喜歡。”

    “是嗎?！甭犞倌赀@么說，里維斯忽然恨后悔把少年收藏室里的藏酒全部毀了的事，他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里維斯進(jìn)了臥室后就把臉上的面具取下了，這張?zhí)K錦之熟悉到幾乎刻在心里的面容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看里維斯這模樣，他不會是吃醋了吧？

    “里維斯，你是在吃醋嗎？”

    蘇錦之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柫顺鰜?，男人聽到他的話后就怔了一瞬。而蘇錦之直接攬住他的脖頸，湊上前在他唇角吻了一下：“你不用在意她，我在乎的只有你一個。”

    “那我可真是幸運。”里維斯笑了一下，也輕輕抱住少年，“能被喬希大人如此偏愛?！?/br>
    “我以前打過你。”蘇錦之抬手撫著他的臉，有些心疼，如果早知道里維斯就是他的阿爸他怎么下得去手打他？一號用電擊的奧義電他他都舍不得打呢。

    里維斯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我也做了一件錯事，希望您能原諒我。”

    蘇錦之有些好奇：“什么錯事？”

    里維斯笑了笑沒有解釋，直接吻住他：“我放出了心底的惡魔，傷害了您?！?/br>
    蘇錦之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以為里維斯指的是他們倆第一次時他強(qiáng)迫他的事，就沒有多在意，含糊著聲音道：“我愛你，所以我原諒你了……”

    “我也愛您?！崩锞S斯在他耳邊喃喃。

    清晨，黑天鵝堡的巡衛(wèi)隊和跟隨蒙德一起來的圣殿圣騎士在城堡里巡邏。

    蒙德遠(yuǎn)遠(yuǎn)地走在他們身后，仔細(xì)打量研究著黑天鵝堡的構(gòu)造與路線。

    這座承載了希利爾家族幾代歷史的城堡十分古老，深遠(yuǎn)回廊旁的雕塑，厚石墻上的燭臺，斑駁了顏色的壁畫無一不在向世人傾散著歲月的味道。

    歷史意味著秘密，蒙德心想，或許這座城堡里埋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許喬?！は＠麪柕拇_不是血族，但他卻與那些黑暗生物為伍，包庇他們，以求得永生的美貌。

    畢竟希利爾家族的血腥榮耀持續(xù)了幾百年，皇都的貴族大部分都知道他們血腥殘忍，嗜血怕光，如同血族一樣是世代生活在陰暗寒冷的利茲山脈，但從未有過一代伯爵能像喬?！は＠麪栠@樣，擁有能使精靈自愧，吸引天使親吻，詭美精致的漂亮容貌，他驅(qū)使圣殿有史以來最負(fù)期望的圣騎士里維斯·卡洛追隨他一起踏入黑暗，成為大陸上一段不可思議的傳奇。

    蒙德最終在一扇巨大的玫瑰窗前停下腳步。

    夏季的利茲山脈是很少下雪的，只是這里的天氣太過寒冷，所以覆蓋在土地上冰雪融化的很少，他站在玫瑰窗前一眼望下去，能看到的也是一片茫茫的白。

    可外面雖然仍是冰天雪地的寒冷，城堡里卻因為點燃了碧綠和擁有火系魔法石的維持而變得十分溫暖，女仆們穿著黑白兩色的蓬蓬裙在盡職的工作。

    一片素色之中，蒙德瞧見了一抹頗為亮眼的顏色——是瑪麗珍。

    那個少年摯愛的收藏品。

    她今天換了一條孔雀藍(lán)色的絲綢長裙，發(fā)間和頸部的飾品也跟著變換了，布滿褶皺的裙擺如同盛綻的藍(lán)色妖姬，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

    蒙德猜想她今天可能穿了尖跟的貴族鞋，因為即使隔了一層厚厚地氈毯，他也能聽見她走在地面上發(fā)出的噠噠聲。

    她邁著嬌矜的貴族小姐步子，在城堡華麗昂貴的家具里蹁躚，身后還跟著兩名女仆，像是城堡的女主人一般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地，一點也沒有被禁錮著的奴隸模樣。

    “瑪麗珍小姐，早上好?！泵傻伦呱锨昂退蛘泻簟Ｗ呓蟛虐l(fā)現(xiàn)她的手里還握著一把黑色蕾絲制成的折扇，折扇底部墜著一個雪白的嵌又藍(lán)寶石的象牙墜子，被雕成玫瑰的模樣，精巧又可愛。

    他認(rèn)得這種貴族的裝飾品，其價格是皇都一個普通農(nóng)戶三年的收入。

    瑪麗珍聽到他的聲音，手指輕動將折扇打開，遮住自己一半臉，垂下長長的眼睫回應(yīng)道：“早安，蒙德大人?！?/br>
    看著她這番作態(tài)，蒙德一時不知該如何與她交流下去，他不是不懂貴族的禮儀，只是現(xiàn)在并不是宴會時間，瑪麗珍的這番舉措太過正式，讓人看著有種暴發(fā)戶的私生女假裝貴族小姐的怪異感。

    但瑪麗珍沒有讓他尷尬太久，她很快就把折扇放下去了，碧綠色的眸子靈動地望過來：“蒙德大人也在欣賞城堡的美麗嗎？”

    “是的?！泵傻曼c點頭，“這座城堡確實很美麗?！?/br>
    瑪麗珍抿著唇輕輕的笑著：“是嗎？原來蒙德大人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我原本以為伯爵大人生活的地方一定個陰森恐怖的地方……但沒想到這里如此漂亮，要是能一直生活在這里就好了?！彼母赣H雖然也擁有爵位和封地，但那塊土地卻十分貧瘠，因此在來到黑天鵝堡之前，瑪麗珍的其實并沒有好好的感受過貴族生活的奢靡與墮落。

    蒙德愣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問道：“瑪麗珍小姐希望一直生活在這里嗎？您……就沒有想過要離開嗎？”

    “離開？”瑪麗珍那雙祖母綠寶石似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她反問道，“為什么要離開這里？我在這里生活的很好?！?/br>
    “可是……”蒙德張了張口，“希利爾伯爵一直在索取您的鮮血?！?/br>
    “那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又不是每天都要，他給了我報酬的。您瞧見我的新裙子了嗎？”她說著話，用左手拎起裙擺的一角輕輕旋了一圈，孔雀藍(lán)的褶皺裙下是層層疊疊的雪白蕾絲，像是云朵一樣潔白而美麗，“這是女仆們送來的新裙子，據(jù)說是皇都的新款，好多貴族小姐都穿不到呢。而我，只要付出一點點的鮮血，就能穿到這么美麗的裙子。”

    “早安，瑪麗珍?！?/br>
    蒙德怔在原地，有些失神，卻在這時聽到了希利爾伯爵的聲音，他抬眸一看，便見到少年帶著笑朝這邊走來，而里維斯如同影子一般垂眸斂目跟在他的身后。

    少年走到他們兩人的面前停下腳步，瞧見他后挑了挑眉梢：“蒙德也在啊?！?/br>
    蒙德望著少年，他今天穿了一條深褐色的背帶褲，襯衫是淡淡的米色，別著一個小巧的紫羅蘭寶石胸針，通身裝扮雖然精細(xì)但卻很普通，沒有貴族的矜傲，相反看上去還十分乖巧親切。

    他垂下眼簾，微微頷首道：“早上好，伯爵大人?！?/br>
    “早上好，伯爵大人?！爆旣愓湟擦嗥鹑箶[馬上對少年行了個女士禮。

    “你在這里住的還習(xí)慣嗎？瑪麗珍?！碧K錦之詢問瑪麗珍，對于這個經(jīng)常給他獻(xiàn)血的少女，蘇錦之還是帶著些友好之心的，畢竟他喝的是人家的血嘛。

    “非常舒適，謝謝您的關(guān)心?！爆旣愓湟话逡谎鄣幕卮鸬?。

    蘇錦之又看向蒙德：“那你呢？蒙德大人?！?/br>
    “挺好的?！泵傻挛⑿χ?，沒有進(jìn)行過多的寒暄，“不知道伯爵大人城堡里有沒有什么密道之類的存在？血族很可能會化作蝙蝠藏匿在那些地方。”

    “你問的還真不客氣?！鄙倌觏怂谎?，“密道沒有，不過我有個收藏室?！?/br>
    “能去看看嗎？”

    “我想我恐怕沒有拒絕的理由。”蘇錦之走在前面給他們帶路。蒙德如此盡職盡責(zé)模樣，看上去比他還要在意那名鬧出事的血族，蘇錦之頓時覺得，蒙德在追捕的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血族。

    收藏室在城堡主廳旁邊的一座附塔里，這里平時鮮有人來，女仆們隔天才會來這里除一次塵。蘇錦之在沒有和里維斯不可描述之前幾乎天天都要來這里看他的“風(fēng)”，不過自從那一晚的夢之后，蘇錦之就明白了這畫里的“風(fēng)”就是里維斯，所以就很少來這里了。

    他們剛剛打開收藏室的門，兩只只渾身漆黑的紅眼蝙蝠就朝他們沖來。

    瑪麗珍尖叫一聲后下往里維斯身后躲去，然而她剛剛拽住里維斯的衣角，里維斯就攔腰抱起蘇錦之往旁邊一跳，隨后快速的伸手將其中一只紅眼蝙蝠緊緊攥在手心里。

    蘇錦之幾乎可以聽見里維斯捏碎那只蝙蝠脊骨的聲音，蝙蝠凄厲地叫著，但是里維斯就那樣冷眼地看著它掙扎。

    蒙德也逮住了另一只蝙蝠，他很快念了個凈化魔法讓蝙蝠瞬間消散為一堆粉末，里維斯見狀才默默念出火焰術(shù)，將他手里的蝙蝠置于烈焰中燃燒成灰。蒙德看著他的動作，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先前那個荒唐的想法再一次浮上他的腦海，但片刻后，他又緩緩舒展了雙眉。

    瑪麗珍撲了個空，倒在一旁的地上呻吟，額頭撞在一旁的柜子上出了點血。

    “瑪麗珍，你沒事吧？”蘇錦之過去扶她，招手讓門外的女仆們上前幫忙。

    “我沒事的，謝謝伯爵大人關(guān)心?！爆旣愓湓谂偷臄v扶下起身，眼睛卻看向里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