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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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一個皇帝,并不養(yǎng)尊處優(yōu),卻也怪異。 此刻雖詫異,蕭懷雪還是應(yīng)允了她,可一抬頭,面前人又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得閑殿宮女素來穿粉白二色的衣衫羅裙,是以宮女之服侍也,可婉柔今日卻身著一襲淺綠薄裙,內(nèi)襯雪白吊衫,神色尋常,這么朝他一跪: “不知陛下可還記得昨夜之事?!?/br> 此話一說,殿內(nèi)二人神情便有些微妙了,阿寧瞥她一眼,蕭懷雪深深蹙了眉,一番細想,終想起了昨夜哪點荒唐事。 昨夜一時貪杯酒意來襲睡意全無,便起了身四下閑逛,好像是遇見了她的,而她說了什么來著?哦,對,她說,愿不愿意放她走。 自己怎么回答的?蕭懷雪想,他似是說的好。 怪不得,今日一早,婉柔便如此興奮地同他索求這個承諾來了。 蕭懷雪捏了捏眉心: “寡人昨夜喝多了酒...” “那陛下的意思是,昨夜之事算不得數(shù)?”婉柔平靜地問道。 蕭懷雪點點頭,不愿多說: “既然明白了,便下去罷?!?/br> 從先帝時起,趙家人都是為皇家服務(wù),生來男兒進御膳房,生來女兒做女婢,百年來獨有九姑娘這么一個紕漏,老祖宗傳來下的傳統(tǒng),蕭懷雪無意打破它。 婉柔正是瞧準(zhǔn)了這一點,故才敢在這時心平氣和地同他斡旋。 “婉柔身為趙家人,伺候陛下無可厚非,可要說心中沒有些許遺憾是不太可能的,陛下用著婉柔最期盼的東西來戲弄奴婢,細細想來,真是不太妥當(dāng)?!?/br> 這番話對著一個一國之君九五之尊,委實大不敬,可因著面前人是蕭懷雪,好像也無甚關(guān)系。因著她知道,蕭懷雪是斷然不會處決她的,他甚至還會關(guān)切她,彌補她。 “慢著?!?/br> 婉柔勝券在握,她甚至連頭也不用回也知道從這暴君口中會吐出什么樣的話來。 “你對得閑殿總管這一職位有何看法?!?/br> 他聽見蕭懷雪認(rèn)真詢問的聲音,婉柔知道,她終究還是毫無意外地獲勝了。 因為蕭懷雪是斷然不會為了她壞了百年老祖宗的。他對于蕭家的一切東西抱著一種幾近兩極的矛盾心理。 一方面,他大刀闊斧地實施改革,將宮里內(nèi)外整頓一新手段強硬而狠絕,可一方面,他卻對蕭家那些入了骨的習(xí)俗與傳統(tǒng)秉承著一股近乎偏執(zhí)的堅持。 譬如恨他入骨的薛潛,譬如看似為他好實則一步步想要毀掉她的趙九姑娘,和她這個不經(jīng)意間總會流露出對他鄙夷的侍女,蕭懷雪的心里其實很清楚,他太清楚了,可正是因著清楚,方才顯出他這些固執(zhí)的堅持來的多么詭異。 婉柔是吃定了他定不會放她走,繼而挑起與九姑娘的明戰(zhàn),他好像還沒有準(zhǔn)備好與九姑娘攤牌。 而得閑苑總管這一職位,瞧著來頭大,其實不過統(tǒng)領(lǐng)得閑苑數(shù)十宮女,唯一好的,便是手握得閑苑各間屋子的鑰匙。 其中包括藏書閣,她愛書,自然也不憚于以公徇徇私,仔細閱覽一番這藏書閣,凈化凈化近日來繁雜難懂的心思。 她現(xiàn)在急需遠離蕭懷雪,無論用上什么手段,她甚至承認(rèn),她逼迫蕭懷雪所用的這個伎倆是何其低劣與幼稚,可縱使如此,也能讓蕭懷雪折服。 看啊,蕭懷雪的軟肋多淺,而她也不憚于一次次用著他的軟肋刺傷著他。 婉柔私以為這是公平的,蕭懷雪竟敢奪走了她的冷靜與高傲,那她也相應(yīng)的,該從他身上取走些什么,當(dāng)然最好的,自然是找回她失去的東西了,雖然這也許會比較狼狽而困難。 由此,得閑苑原近身侍女趙婉柔,于五月初升為得閑苑內(nèi)務(wù)總管,于底下百余公公,宮女之上。 “說是近年來伺候陛下伺候的好得了賞識,誰都知道這只是個幌子罷了...” “可不是我若同她那般,有個御膳房總管做奶奶,想要一飛沖天豈不易如反掌?” “噓!小聲些,可不能讓我們這新上任的內(nèi)屋總管聽見了,屆時割你的舌頭!且看你怎么辦!” 隨后是一陣譏諷與嬉笑聲,直到一聲清麗平靜的聲音打斷她們: “請讓。” 眾人回頭,喲喂,當(dāng)真說曹cao到曹cao便到呢?眼前面色清絕寡淡的人不正是‘實至名歸’的新晉內(nèi)務(wù)總管婉柔?當(dāng)真新官上任三把火哩,整個人都神氣了起來。 丫鬟中就數(shù)綠意平日里最見不得她,覺得婉柔當(dāng)真虛偽,假清高是也,是以平日里沒少擠兌她。 綠意性子直來直往,縱使現(xiàn)在對手搖身一變成了頂頭上司了,也只是不屑地輕哼了聲,從她身后經(jīng)過,頗為好意地告誡了句: “多行不義必自斃,總管。” 一群丫鬟見她走了,如少了領(lǐng)頭羊的羊群,四下逃竄,很快便消失地沒影沒蹤。 婉柔在她們將要消失前方抬起眼略微瞧了她們一眼,越看越是好笑。 她從前只是性子冷淡不喜同他人交談,同這些平日里的共事者算不得不愉快,可現(xiàn)在,婉柔看著他們這隨波逐流的模樣,開始真正的看不起她們。 如此愚笨,又怎怪一輩子丫鬟的命呢? 這當(dāng)真是她的肺腑之言。 抬眼一看,這地方是如此熟悉,可從明日起,這偌大一個得閑殿在她眼中又將是另外一番風(fēng)景。她終究得學(xué)著反抗,不管有效還是無效。 第34章 豁然開朗 阿寧于五月初三, 再度拜訪了伯毅候府,彼時蕭賀乾正躺在園中長藤椅上, 一手取些鳥食逗弄著聞訊而來的烏鴉, 他眼中隱有點點笑意。 像是取笑著手下因著一把廉價的鳥食便任他擺弄的鳥兒們, 享受著這種掌控一切的愉悅感。 他的臉色紅潤,前些日子還尚且凹陷下去的臉頰漸漸豐滿起來, 如外人所言,是在漸漸變好。 阿寧不吭一聲地走過去, 縱使她腳步踏的極輕依然驚醒了那群覓食中的烏鴉, 總歸生命之憂大過果腹之欲,原本圍繞于蕭賀乾指尖的小東西們被她翩然踏來的腳步聲驚醒, 撲閃著翅膀, 一邊咿咿呀呀地往四周飛散開來。 蕭賀乾略顯埋汰地看了她一眼,嘴里發(fā)出一聲“嘖”。 阿寧身著一襲素色長袍, 肩上跨有一棉包, 她半蹲下身子,執(zhí)起他空余的一只手細細把著脈,蕭賀乾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望著不遠處清澈的魚池發(fā)了呆。 “侯爺近日來感覺如何?” 指下脈絡(luò)紊亂, 時快時慢, 是以大兇之兆。 蕭賀乾嗤嗤笑了一聲: “姑姑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了這等客套話。” 阿寧也笑: “年紀(jì)漸長,倒也少了些棱角。” 蕭賀乾贊同地點點頭,猶記得從前見她,是如何颯爽飄然的一個女子, 愛憎分明,卻也靈性十足。 一去經(jīng)年,人也總該有點變化,卻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盡往如意的方向去了。 靜默許久,蕭賀乾問道: “我聽府上小廝道,他這幾日對我的病情尤為關(guān)注,平日里游山玩水慣了,眼下害了病長居在家竟意外得了回叔侄情誼,委實值當(dāng)。” 阿寧笑而不答,薛賀乾幽幽問道: “你這樣騙他,屆時我若去了,他定不會輕易原諒你?!?/br> 阿寧頭也不抬,回了他: “哦?我還以為這是侯爺暗示阿寧的意思呢。” 眉眼相對,滋滋作響。 蕭賀乾先垂下眼,哈哈一笑: “正如姑姑所說,年紀(jì)長了,便也看開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靜悄悄地來,靜悄悄地走,人多了,熱鬧了,反而不快活?!?/br> 阿寧復(fù)往他手臂下扎了這么一針,聽見他猝不及防地痛哼了一聲,她面色微變漸趨柔和,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地輕吟: “果然是留著同樣的血,連怕的東西都是一樣。” 臨行前,阿寧在他耳邊留下一句‘忠告’: “人生在世,走時也求個清清白白,莫留遺憾。” 遺憾? 這句話讓蕭賀乾略微發(fā)怔,良久,終陷入沉默。 人生在世,縱使自詡灑脫至極,無愛無恨無情無義,可這也不過去蒙騙自己的說辭,一路走來,又何曾不留一點遺憾? 夜深漸微涼,適逢下午短暫地下了一場毛毛細雨,這雨并不大,縱使信不雨下也非難事。 它反而如一把沾了濕氣的廣闊的大掃帚,將滿地的干燥與悶熱掃走,所經(jīng)之地,留下雨露占了泥塵所散出的味道。 而雨夜,也總是讓人遐想無邊,數(shù)年前那站在身前清俊頎長的少年依稀好似在眼前。 “奶奶?!?/br> 一聲輕喚,驚醒夢中人,她略微將雙眼睜開,眼角的細紋隨著她動作而極有規(guī)律地蜿蜒律動著。 眼角長了條細蛇,年紀(jì)越長,人是越來越無力,蛇卻越來越張狂,恨不得申展開了自己每寸細長的身子熱切地叫囂著。 總歸是上了年紀(jì)了,可這半晌綺夢又是如何回事呢當(dāng)真羞于啟齒。 婉柔為她披上一層薄被:“前些日子您便怨道頭有些疼,怎么現(xiàn)在還生生靠在床邊小憩?可萬萬不得在受了涼才行。” 九姑娘點點頭,問道: “如何,你在得閑苑住了也有三日了,這內(nèi)務(wù)總管的頭銜可還戴地順暢?!?/br> “不過一些尋常小事,較之平日里清閑了些,可若忙起來也夠嗆,不過大抵都是些無足掛齒之事,對了,您下午可有何事?” “怎么了?” 婉柔道:“也無甚大事,只是近日來身子有些乏,想讓您給燉一盅藥膳。” 九姑娘瞇著眼想了想,道: “方才倒是沒事的,不過眼下是有了?!?/br> “恩?” 眼前人略顯困惑: “您可是要出宮?又去作甚?” 九姑娘吐出一聲呢喃,輕語,倒不真切: “去碎夢。” 去親手打破方才那一場荒唐的,陳年舊事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