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真的會從夢境里飛出來嗎？還是說, 他把她夢得太真實，真實到人神共憤，以至于上帝把地球上另一個與她極度相似的人派到他身邊來了？

    “留著。”

    張扔下這句話, 就轉(zhuǎn)身離開了客房, 上樓去了。

    2

    用午餐時，他沒看到那小孩, 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了容嬤嬤一句。

    “她啊, 在客房里睡覺?！?/br>
    這樣嗎？張?zhí)袅讼旅? 沒再說什么。

    直到傍晚, s 才從外面回來, 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他，反倒看見廚房里多了個亞洲小女孩，圍在容姨身邊幫忙。

    她爬上閑置的三樓, 輕手輕腳，挨個房間找，終于在陽臺間瞥見那人。

    坐在藤椅上，一條長腿支在陽臺護欄的空隙間，正挖著冰淇淋呢…

    “你怎么又偷吃冰淇淋？”她突然出聲，企圖嚇?biāo)幌隆?/br>
    張立刻“噓”了一聲，“小聲點，別小瞧容嬤嬤的耳力。”

    s 笑了，“你從冰箱里偷偷摸摸撬走一盒冰淇淋時，怎么沒擔(dān)心被她發(fā)現(xiàn)？”

    “她算術(shù)有問題，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那你這胃不要了？才半個多月，我都逮著三次了?！?/br>
    “偶爾吃一下，怡心怡情?！?/br>
    她低頭看他的表情，“今天你心情很好啊?！?/br>
    抹茶綠的冰淇淋被放進唇間，他輕“嗯”一聲，“還不賴?！?/br>
    s 看他手里那盒冰淇淋也被挖得差不多了，等會兒估計又要裝死說工作忙以此來跳過晚餐了…

    她無聲淡笑，被陽臺間的晚風(fēng)吹得舒坦，想起什么，問他：“哎，那，廚房里那女孩什么時候來的？我看著像亞洲人?！?/br>
    “容嬤嬤帶回來的。”

    “容姨的親人？”

    “街上撿的?！?/br>
    她愣了一下，“……陌生人？”

    “嗯?！?/br>
    他垂著眼眸，細長的睫毛蓋住雙眼，吃得專注，長指扶著冰淇淋邊沿，捏著小勺的手指之間紅潤，舌尖無意識輕舔上唇，側(cè)臉線條在陽臺照明燈下顯得精致而分明。

    只有在這樣的時刻，s 才能從他身上看見他小時候偶爾孩子氣的影子，也只有他身邊親近之人才見過的模樣。

    她清了清嗓子，“我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回奧斯陸。”

    “嗯？”張?zhí)痤^，側(cè)過臉來看她。

    “我還沒去看過leni，她上次被我的鋼琴壓傷了，”她頓了一下，“我在籌備一個公益鋼琴組織，挪威那邊…熟識的人較多，方便點?！?/br>
    “聽起來還挺有意思？”他移開視線，望向樓院外的風(fēng)景。

    “你早就知道我在折騰什么了吧，還裝什么？”

    張輕聲笑，不打算解釋。

    3

    次日，送走了 s ，從機場回來。

    他一進門就碰見了剛從客房溜出來的那小孩。

    還沒開口說什么呢，她就迅速縮回房間里去了。

    惡趣味突然興起，張從浴缸旁的矮桌上拿了筆電，坐在沙發(fā)上敲東西，順便等著她再次溜出來。

    可是等了一個多小時，那扇門還是緊閉。

    他合上電腦，在冰箱里找了瓶果醋，咬著吸管走過去，輕敲客房房門。

    一遍過后，沒人來開門。他剛要推門進去，聽見容嬤嬤的說話聲從客廳大門口傳來。

    轉(zhuǎn)頭看過去…有點意思…容嬤嬤旁邊還跟著那小孩…

    所以，她到底什么時候從客房里溜出去的？

    他一直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竟然沒看見一個大活人從他面前走過？

    趁她們看見他之前，張悄無聲息地閃進旁邊第三個客房。

    4

    幾天下來，不知道是怕生還是純粹怕他，小孩特別內(nèi)向害羞。

    話是本身就不會說的，但是她連每日三餐都不敢跟他同桌，看見他也總是躲。

    三兩次不經(jīng)意間撞見，她給他的感覺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的小孩，舉止得體而有禮。若不是刻意訓(xùn)練過，就是從小耳濡目染教導(dǎo)出來的。

    張讓人查她的個人資料，但是還沒什么消息。

    容嬤嬤說，她一定是一個跟父母走散了的可憐孩子。嗯，這話他聽聽就算了，信不得的。

    上午，從外面開會回來，一推開書房門，張停在門口，無聲挑眉。

    那小孩彎著腰跪在地上，正在擦地板。

    等她抬起頭注意到他時，張已經(jīng)把她全身上下都觀察了一遍，還順帶猜測了她這舉動背后的原因。

    她有點手足無措，雙手摁著的那塊毛巾被她微微揪皺了。

    張往里面走，左拐，站在靠墻的書架面前，從頂上的收納箱找出一個標(biāo)本。

    一轉(zhuǎn)身，她還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被他發(fā)現(xiàn)了之后，又羞澀慌忙地移開目光。

    在她面前半蹲下，他把手里的蝴蝶標(biāo)本遞給她，先后用英文和中文對她說：獎勵。

    這是他收集過的、個人最喜歡的蝴蝶標(biāo)本。

    可惜她好像什么都不懂，只會呆呆地望著他。

    算了。

    張示意她離開書房，爾后站起身，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準備忙工作。

    “我叫時步……”軟軟糯糯的聲音。

    他抬眼，對上她羞怯的瞳孔。

    她站在辦公桌前，雙手搭在桌子邊沿，似乎很緊張。

    “原來會說話？”張把椅子轉(zhuǎn)了個角度，避開電腦，斜對著她，“還會說中文。”

    小孩點了點頭，“我也能講英文。”

    他笑了一下，“會挑?！?/br>
    挑著語言跟他溝通，多半是因為看他的面容有著偏東方人的五官特點。

    她的臉略微緋紅，稍稍舉起手里的蝴蝶標(biāo)本，對他說：“這個，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先生?！?/br>
    張沒立刻說話，而是偏著頭靜靜瞧著她看了一會兒。

    “周歲滿十六了嗎？”

    他問了一個跟當(dāng)前話題完全無關(guān)的問題。

    抓在桌子邊沿的那只手，指尖微微泛白，她眨了下眼，“今天是我十五歲的生辰日?！?/br>
    張輕挑長眉，目光掠過她稚氣未消的眉目，烏黑齊耳碎發(fā)之下的脖頸皮膚很白凈。這小孩約莫生自書香門第，最不濟，也是從小能受到優(yōu)質(zhì)教養(yǎng)的小康家庭。

    “你可以留在這里，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他重新轉(zhuǎn)回椅子，注意力放到電腦上，卻又在她即將要開口道謝時補充了一句，“這是生日禮物?！?/br>
    “……謝謝先生，”她應(yīng)該是激動的，但是語氣依然調(diào)整得很得體大方，指著門口說，“那我先出去了。”

    張“嗯”了一聲，沒有再看她，直到她放輕腳步走出去，幫他帶上了書房門。

    時步？

    時不我待么。

    他是喜歡小孩子，但是特么的…他實在沒有什么洛麗塔情結(jié)。

    賜給他一個剛滿十五歲的家伙，是讓他養(yǎng)孩子嗎？

    ☆、張飲修

    先生張張喜靜，厭煩一切嘈雜聲；

    先生張張不喜歡在臥室或書房擺放植物花草；

    先生張張出門工作的時間毫無規(guī)律, 相對應(yīng)的, 他回來的時間也毫無規(guī)律；

    先生張張……

    每從容姨口里多知道一點, 時步就在心里記下他這些表面的喜好厭惡, 遵之循之。

    她想在這個陌生人的家里安全地度過一段過渡期。

    2

    住進他家的第十天。

    臨近中午，他從外面回來, 沒有上樓, 而是拿了平板, 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低垂著眸，指尖躍動，大概是在玩游戲？

    跟先生打照面會讓時步很緊張, 平時都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所以她在廚房里磨蹭來磨蹭去，想等他起身離開后再出去。

    可是他一直坐在那兒，容姨都要關(guān)廚房門了……

    時步不得不溜出來。

    一出來就被他叫住。她頓覺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