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不要走,你不能走……” “沒走,我找遙控器。” 她依依不舍地放開他的手, 眼睛一直追逐著他。 張存夜調(diào)了合適的空調(diào)溫度,在床邊坐下,指背輕貼在她額頭, “累嗎?” 甘卻搖頭, 把另一只手也從被窩里伸出來,雙手抓著他的手指。 “‘十八歲’, 我一直沒去回憶, ”她垂下睫毛, “我不能回憶, 我會死掉的?!?/br> 每當(dāng)夜幕降臨, 她就覺得身后的地方是空的,一倒退就會失足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有時候她靜下來發(fā)呆, 會突然被某種恐怖的脅迫感襲擊,繼而心臟抽痛。 她想不起來,卻清楚地知道它存在過,潛伏在她生命中的某個角落,一不留神就會蹦出來,搶走她即將得到的幸福快樂。 “我答不出你的問題,”她把他的手攥得更緊,鼻尖發(fā)紅,問得小心翼翼,“你會討厭我嗎?” 他直覺性地皺眉,“蠢話?!?/br> 甘卻掀起睫毛,眨了下眼,看他,“很蠢嗎?” “你說呢?!?/br> 她微嘟起唇,長發(fā)好像還有點(diǎn)濕,大約是之前給熱的。 張存夜把她從被窩里撈出來,抱在懷里,順便拿了條小毛毯,起身往外走。 “你不讓我睡啦?” 她喜歡用各種各樣神奇的語氣詞,勝在咬字特別柔軟,尾音還微微上揚(yáng),聽起來像小女孩初學(xué)語言。 穿過主廳,走進(jìn)環(huán)形吧臺內(nèi),把毛毯放在吧臺上,放下她,讓她坐在毛毯上。自己轉(zhuǎn)身去壁櫥里找藥。 “你應(yīng)該讓我穿鞋的嘛,總是抱我,不累的么?” “我喜歡?!?/br> “哦?!彪p手撐在身側(cè)吧臺上,她晃著懸空的小腿,心里有點(diǎn)竊喜。 他拿了個小藥瓶,轉(zhuǎn)過身,放在吧臺上,倒了杯溫白開。 “這是什么呀?”甘卻拿著藥瓶左看右看。 “糖?!?/br> 她歪頭看他,表情懷疑,“是你上次給我吃的那種嗎?可是看著像藥哎?!?/br> “它只是長得像藥?!睆埓嬉箯乃掷锬眠^藥瓶,打開瓶蓋,無名指和中指伸進(jìn)去,夾了一小顆出來。 “張嘴?!?/br> 甘卻乖乖張開嘴,讓他把‘糖’放進(jìn)去,爾后自己自動自覺地捧起溫白開喝了幾口。 趁藥效還沒發(fā)揮,他習(xí)慣性地把雙臂撐在她身旁兩側(cè)的吧臺邊沿,稍俯著身問:“想跟我說說你的帕威爾嗎?” “嗯?帕威爾?”她放下水杯,手放在睡裙上刮著,“我以前不是都跟你說了嘛?” “我想聽聽,他在你心中的樣子,而不只是陳述客觀事實。” “他在我心中?。烤褪恰彼D了頓,組織語言,“就是福利院里,唯一一個關(guān)心我的人?!?/br> “辛迪不關(guān)心你嗎?” “關(guān)心是關(guān)心,”她垂著眉,有點(diǎn)困惑,“可是帕威爾說他是壞蛋來的,然后……” 她明顯陷入了自己也解釋不通自己所相信的話的境地。 張存夜看著她苦惱地抓頭發(fā),看著她莫名其妙開始流淚。 他突然感到內(nèi)心一陣煩躁,抱起她回臥室,“算了,或許辛迪的確是個壞蛋?!?/br> 他們想讓她怎樣認(rèn)為就怎樣認(rèn)為吧,在此之前,對她而言,也許遺忘的確是最好的方式。 也許把被她殺了的辛迪說成是壞蛋,的確能大幅度減輕她的心理負(fù)擔(dān)。 還有,他討厭看她哭。 2 等她睡著之后,關(guān)了燈退出來。 給 k 發(fā)信息,讓他務(wù)必保護(hù)好那間黑乎乎的獨(dú)立小屋。 他要帶她回去,重新接觸它。 張存夜肯定,辛迪這個人是真的,就是資料上寫的那樣——一個從小就跟傻子一起在福利院長大的孤兒。 只是因為他被傻子錯手殺了,福利院出于掩蓋自身試驗的目的,把他存在過的痕跡全部抹去了。只有遺留在那里的瘋子,才敢說出他的名字。 沒有真的熊,辛迪就是她口中那只抓她后背的“熊”。 他抓傷她的時候,用的可能是真的熊爪,所以前些天的醫(yī)療報告,確診她后背是被熊爪抓傷的。 他在戴著熊的面具的同時,還拿了一雙熊爪。而熊的各種聲音,完全可以模擬仿造。 很有可能存在著一個特殊的試驗環(huán)境,大概是那間漆黑的廢棄小屋;又或者,在特殊環(huán)境的基礎(chǔ)上,他們還給她注射了致·幻劑之類的東西。否則怎么可能多次試驗都沒認(rèn)出那只人假扮的“熊”?盡管是在黑暗中,盡管她總是害怕到背對著它。 還有帕威爾,他可能是真的對傻子有著類似于父女間的某種特殊感情,以至于他想方設(shè)法幫她遺忘,后來還放她出來。 可是有幾點(diǎn),他想不明白:最后一次時,辛迪為什么要用刀片刺傷她?辛迪為什么要配合他們?他們做這個試驗的目的又是什么? 這種超出一般試驗水平并且極度不合法的實驗,根本不能簡單歸類為:為了讓她產(chǎn)生某種恐懼癥。 而且她的資料上也一點(diǎn)都沒提及到。 她與辛迪的這段…慘劇式的過往,如同被黑暗之筆涂抹掉了。 只有她與死去的辛迪,是永恒的受害者。 其他參與試驗的人,依然可以長覺無夢。 不寶貝的東西,可以隨便傷害。這就是自私的人性。 3 臨睡前,張存夜讓助理訂了機(jī)票;又給于盡發(fā)信息,說要回荷蘭一趟,讓他這兩天別來找他。 剛要放下手機(jī),于盡那邊就回問:「義氣???說好要在北京過生日的?!?/br> 他輕笑,敲了幾個字,關(guān)機(jī)睡覺。 于是于盡那邊就收到一條:「秒回?熬夜傷腎。」 很晚了嗎?于盡就想問一句,剛過零點(diǎn)算是很晚了嗎? 當(dāng)然,他也可以當(dāng)做某人是不小心把“身”敲成了“腎”,畢竟讀音一樣,而某人的母語又不是中文,情有可原,可原的…… 原個鬼。 慫恿他留在中國過個生辰,他容易么他?結(jié)果張說走就走,一條信息就甩掉了他們。 于盡在好友聊天群里說了這件事之后,就懷著怨念去證明自己的腎了。 4 第二天清晨六點(diǎn)多,甘卻醒來時,一睜開眼就對上他的雙眼。 “早呀,”她還有點(diǎn)困,精神惺忪,“你今天怎么醒這么早呀?” “睡得早?!?/br> “噢……”兩人面對面?zhèn)忍芍p揉眼睛,即使房里昏暗,她也覺得心里安定。 “疼嗎?” “什么?” “昨晚弄疼的地方,還疼嗎?” 她的臉有點(diǎn)紅,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聲音從被窩里傳出來:“……不疼啦?!?/br> 張存夜把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攬過來,“抱歉?!?/br> “干嘛要抱歉呀?”隔著被子,甘卻只能聞到淡淡的青檸味,“第一次……都會疼的吧?換成和別人,也會疼的?!?/br> “你說什么?”他的語調(diào)稍高了點(diǎn),翻身把她壓在下面,“你還想換成和別人做?” “我只是假設(shè)、假設(shè)而已啦!”她嘻嘻地笑,反正他也看不見她的臉。 “鳥膽倒挺大。” “什么呀,”她不服氣了,想到什么,立刻拉下被子,露出腦袋,緊緊盯著他問,“你、你才像經(jīng)驗豐富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經(jīng)驗?”他好氣又好笑,“你是看見了還是聽說了?” “我感受到的呀。” 輕掐她臉頰,張存夜面無表情,“沒有。” “是嘛?我怎么覺得這話的可信度不太高啊,”她輕聲哼哼,“我還是相信我的感受。 他挑了下眉,“那你還是相信自己吧,不然…以后再做,‘經(jīng)驗’更豐富的我,依然會讓你懷疑?!?/br> “下次我可以、不配和你呀!” 他垂眸看了她幾秒,爾后低首在她耳邊,壓著聲音說:“那就綁起來強(qiáng)做,可能還會比較刺激?!?/br> 單單是這句話,就刺激到她了。耳垂變紅,她伸手推他,“你快點(diǎn)、起床啦!壓著我,很重哎!” 張存夜從她身上下來,邊披上睡袍邊扔了一句:“也不知道從前是誰說我輕的?!?/br> “……”甘卻坐起身,梗著脖子辯駁,“那都是五年前的了!你現(xiàn)在、就是比我重好多嘛!” “狡辯?!?/br> “什么呀!本來就是嘛!” “本來就是狡辯?!?/br> “……” 5 用早餐時,他破天荒地拿起了一片吐司,還涂了果醬。甘卻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