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一層輕紗,一層濾光的米白色紡棉,在風中悠悠地晃,仿佛時光都慢下來了。 甘卻盯著窗簾看了一會兒,心想現(xiàn)在應該接近六點。因為她上班時養(yǎng)成了每天在這個點起床的習慣。 昨晚是怎么睡著的?她抬起手臂,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沒換,還是他給她搭的那套復古中裙。難怪她總覺得睡得不舒服…… 一定是在主廳睡過去了,被他弄進臥室來的。 今天不用上班,往后可能都沒有班上了。甘卻轉(zhuǎn)頭去看他背影。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xiàn)在,她對張存夜背后的身世家境、履歷信息等等,其實都不甚了解。甚至可以說知之甚少。 從前到現(xiàn)在,她只要他一句“我不是壞人”,就可以全身心相信他。 甘卻是一個人生被斷了層的人。 而他幾乎填滿了她如今的生活。 可他到底是誰?在她不曾知道的其他時候,他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他看起來一直就比她年輕,即使真的長她一歲,那也該只有二十三歲,怎么就…… 甘卻悄悄撓了撓頭發(fā),好像哪里不對勁,但又好像一切都應該是這樣。 在荷蘭遇見的他,表面上像是在流浪;但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一切都與她不同,與他們當時所處的境遇也格格不入。 他那時更像是一個意外淪落的少年。 如今的他才是較為真實的他。 3 六點一刻,張存夜翻過身。 甘卻來不及躲閃,目光與他撞了個正著,臉頓時有點紅。 “你知道嗎?”他半闔上眼,唇角有微揚的弧度,聲音還是慵懶,“人類在一個自然日的睡眠時間是固定的,晚上睡太早的笨鳥,早上就睡不安分?!?/br> “哪有?我這個是生物鐘來的,沒調(diào)整過來嘛。” 甘卻往他那邊挪了挪,“你昨晚睡很遲呀?” “沒你早。” “我本來想叫你睡覺的,但是你的書房門一直關(guān)著?!?/br> 他抿著唇笑了一下,沒搭話,起身下床,去拉開窗簾。 涌進來的光線讓他微瞇起雙眼。北京的晨光還算明媚,沒有霧霾的話。 這是他第一次跟另一個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沒有不適感是假的。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是一個人睡一間臥室。連 l 和 s 都沒能在他臥室里過過夜,其他人更沒有。 大概只有像傻子這樣的人,才能讓他克服不適感,漸漸去適應。 消失的距離,跌破了他控制的防線。 沉默的命運,交錯得這般驚心動魄。 4 甘卻說要自己回盛禾辦理離職手續(xù),張存夜不允許。 他坐在吧臺外的吧椅上,手里端著杯百香果汁,轉(zhuǎn)身看她。 “信不信你們公司已經(jīng)傳開了?” 她跪在他的音響柜前翻他的cd,聞言抬起頭,摸著額角嘴硬:“傳開了……我也無所畏懼!” “你想接受其他人的目光洗禮?” “我又沒做錯事,不就是被你抱了、吻了……這樣子嗎?” 張存夜笑,“在他們看來,這就是錯事?!?/br> “什么呀,哪有這么不講道理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不講道理?!?/br> 極度不對等的身份階級,就是會成為別人的談資。不需要什么道理。 他咬著吸管,偏著腦袋瞧她,瞧她一臉茫然的表情。 甘卻垮下肩膀,妥協(xié)了,“那我留在那里的檔案之類的,怎么辦?” “我會讓人幫你辦好?!?/br> “還有,難道你以后也不用去盛禾了嗎?不是還有合作嗎?” 他又笑,沒答她這個問題。 趁這個機會,甘卻干脆盤起雙腿坐在地板上,認真問他:“‘十八歲’,我一直在想,你是怎樣靠賭博白手起家的?這個想想就很不可思議哎!” 這下張存夜笑得止不住了,差點沒把嘴里的果汁吐回去。 “有這么好笑咩?”她郁悶得直抓頭發(fā),“這明明是一個很認真的問題?!?/br> 他放下杯子,雙手往后,手肘支在吧臺邊沿,“我不否認你的認真,但我嘲笑你的天真?!?/br> “哦?!?/br> “是誰給你造成的錯覺,讓你認為一個人能靠賭博白手起家,而后又做著與賭博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事?” “你呀!” 甘卻坐在那里,兩手反向,用食指和拇指組成一個框,閉上一只眼睛,透過框框瞄準他的身影。 “我早上躺床上思考了很久,我覺得賭博就是你最拿手的,所以你很有可能就是靠賭博才變得這么厲害的?!?/br> 張存夜輕咬下唇,垂下眼想了想,再抬眼看向她,“你可以這樣認為著先,與事實的區(qū)別也不大?!?/br> 他的確是在賭,一路賭,一輩子賭。 其實誰又不是? 5 晚上他有一個推不掉的飯局,甘卻不能跟他一起用晚餐,就跟他說自己想回公寓一趟,順便把那邊的行李用品收拾一下。 張存夜讓司機留下來送她,自己先出門了。 走到電梯前,身后有人追過來。 她背著手,邊向他走近,邊擠眉弄眼,調(diào)皮得像個小孩。 他側(cè)頭看著她,問:“懷念跟我乘電梯的感覺了?” “才不是!”她揚起臉,一字一頓,“我來,是因為,我今天沒有吻你?!?/br> 張存夜輕挑長眉。這是索吻來了。 她停在距離他兩步遠處,笑得開心,露出牙齒上的小粉rou。 “過來點?!?/br> “嗯?”她走近一步,“這樣嗎?” “站好。” “哦,我站好啦。”她依然背著手,端端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張存夜伸手,屈指,抬起她的下巴,盡量使自己的動作感覺起來沒那么輕佻。 這個小動作,太熟練的人做起來,很容易讓人覺得輕佻且挑逗,適合用于不公平的性·關(guān)系,不太適合平等的情侶間做。 但他偏要對她做。 彎下腰,涼涼的唇碰到她柔軟的唇瓣,貼了幾秒就起身。 純潔到過分的一個吻。 她雙眼彎彎,抱了抱他的腰身,“你早點回來呀,我覺得我一定回來得比你早。” 電梯門開,張存夜摁住按鍵,跟她說:“未必?!?/br> “為什么呀?” “因為你磨嘰?!?/br> 她“哦”了一聲,“那我等一下就出門,哼!” 他不理她,進了電梯。 6 裴穗的手機大概又被她落在公寓房間里,甘卻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聽。 可是當陳司機把車開到粒園公寓樓下時,第十一層,她們租住的那套房,窗口卻有燈光透出來。 “難道她連燈也忘記關(guān)啦?粗心的穗穗哎。” 甘卻關(guān)上車門,笑瞇瞇地對陳司機說:“我收拾好東西就下來,很快噠!” 他讓她記得給他打電話,等會兒好上去幫她搬行李。 “對哦,十一樓,自己般的話,是會有點重哦,”她不好意思地撓頭,“那我待會兒弄好了,給你打電話呀?!?/br> 唉,要是她不怕乘電梯就好了。 從褲兜里找出鑰匙,鐵質(zhì)相撞的聲音細微而刺耳,第一道門開,她踩著樓梯往上。 九樓,十樓,十一樓,還沒走到她們套房的門前,里面?zhèn)鱽硎裁礀|西破碎的聲音,似乎是花瓶之類的被摔碎在地上。 甘卻心里閃過:莫不是遭小偷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貼在門上側(cè)耳傾聽,直到聽見神似裴穗的說話聲,她才敢拿著鑰匙對準鎖孔。 往左,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第二道門開。 熟悉無比的聲響瞬間俘獲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以至于她不由自主頓住動作,開了個門縫,站在那里,脊背僵硬。 有人在喘息,呻·吟,悶哼,痛苦中夾雜著歡愉,歡愉中透露出難耐。 還有,rou體相撞的聲音,清晰而赤·裸。 “放開我……禽·獸……我不想……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