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7 2017年9月秋季。 深圳南方科技大學。 甘卻也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選生物學這個專業(yè),可能是因為第一次翻開《時代》周刊時看見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介紹幾位生物學家在蛋白質突變方面取得了里程碑式成就。 而那堆《時代》周刊,是他扔給她的。 這間大學的辦學歷史很短,走高端創(chuàng)新型科技大學路線,招的國際生占據(jù)生源的一大半,降分政策多。 所以像甘卻這種半吊子插班進去的國際生,也能勉強夠到這間大學的招生線。 開學第一天,新生介紹班會上,她站在講臺上,一眼望下去,座位上的面孔都年輕朝氣,與她內心空蕩蕩的那一塊如此違和。 大學里有很多戴耳釘?shù)哪猩?,可是她再也沒見過能把耳釘戴成折光神器的人。 在她的眼里,她的男孩戴著的耳釘,就是那種能在關鍵時刻折射光線的法寶,特別厲害。 第一學期期末測試周,宿舍里的四位女生都復習得想吐。 隔壁宿舍有人過來串門,問的第一句話是:“今天都看了什么書呀?無聊死了,你們這邊有發(fā)生什么好玩的嘛?” 甘卻愣了很久,把臉埋在被窩里,偷偷淌淚。 這句話如此熟悉。 8 “你為什么可以這么快遺忘呀?忘得一干二凈的耶?!?/br> “因為我厲害?!?/br> “是嘛?為什么我就不行,我總是忘不掉?!?/br> “因為你蠢?!?/br> 他插著兜走在前面,他說要去找青蘋果,他使喚她幫他買帶吸管的微咸白粥。 他喜怒無常,他過分挑食,他特別怕吵。 他有潔癖,他愛挑眉,他總收費。 他一轉身,她就哭,哭得醒不過來。 ☆、第三十章 作者有話要說: 2017.08.05 長篇故事里的時間線一向是超前的,個人習慣。 對應事件的年齡或許相差不遠,但別拿文中的時間照著往我身上套;要套就用隨筆里提到的時間套,那才是真實的。 若某些背景這里沒交代,可以去翻公眾號和《單向遷徙》; 若到處都沒交代,那就是不方便交代了。 「我來,我見, 我勝」, 凱撒在《高盧戰(zhàn)記》里曾如是說。 兩年前, 張回挪威時, 非常應景地想到過這句話。 一直到現(xiàn)在,他才敢說自己真正貫徹了這句話。 s 還是和 b 結了婚;養(yǎng)父母去世;明暗爭斗幾回, 他繼承了這個名義上的家庭的財產(chǎn)。 兩年久嗎? 看是對誰來說。 有些人的時間就是客觀意義上的時間, 遵循物理原理;有些人的時間被歲月拉得無比漫長, 分秒如年;還有些人的時間,僅僅相對于自己的想法而言,快慢自定。 兩年對他來說, 不長不短。 曾得益于一些意外,也曾被一些誤算所耽擱。情理之中,沒什么悲喜的。 兩手空空回去, cao縱一場博弈, 怪他從前太傲,瞧不起商家子弟, 人到用時才方覺少, 手里沒幾顆像樣棋子。 剛開始時, 他有的只是自己的頭腦心思和尚不成熟的手段算計;還有其他行業(yè)的朋友, 看似實力不菲, 實則跟他所處的漩渦沒多大關系,甚至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 風險都要自己周旋,假面也要自己戴上。 危機四伏, 從來沒有懸崖勒馬的機會。 真實人生里,殘酷總是走在溫柔的前面,誰都不能顛倒這個順序。他也不能。 而真正精通博弈論的人,幾乎都深諳一個道理: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籌碼。 把自己變成誘惑體,這游戲就贏了一半。 「現(xiàn)在有時日,過去有時日,但將來卻不會有時日」,這句話來自《圣經(jīng)·新約·啟示錄》。他在第二次回中國之前,曾對 s 說過。 2017年6月,他曾進入丹麥的一個電子競技俱樂部,待過一段時間,嘗試著把自己訓練成職業(yè)選手,順便鍛煉手指靈活度。 隊長第一次見他cao作,就問:“你受傷了嗎?” “我曾被傷得更重?!?/br> 那又怎樣? 2 “那又怎樣?!”重復了他上一句話,于盡想把這人從車里扔出去,算了,實在不行就自己跳車算了。 旁邊的人拉下眼罩蓋住雙眼,一副‘老子要補眠你他媽最好閉嘴’的模樣。 但他還是要問:“要是你十年八載都不回來一趟,那還得我們一期一會飛過去看你咯?” “視頻挺方便的,”眼罩下顏色常年鮮紅的唇輕啟了唇線,補充說,“如果你想我了的話。” “一邊兒去,少惡心人,”于盡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你當人人都是范初影呢,還想你……” 他摘下眼罩,斜斜撂了他一眼,陰郁的,警告的,還帶著一份切切實實的倦意。 “行,我閉嘴,少爺你睡吧?!?/br> 于盡是沒脾氣了,這人,對外要當?shù)艿芤粯訉欀瑢仁率碌盟f了算。到了如今,連言論自由都被沒收了。 他是深圳人,年輕二代一個,認識張的時間不超過兩年。 范初影原本是個真漢子,但好像被張掰彎了。 不,于盡想了想,不能用這么直白的話形容,否則又該遭到某人的眼神嫌棄了……應該是:因為張而改變了性取向。 嗯,這樣總沒錯的。 媽個嘰,當這人的朋友真他媽不容易。 2019年四月末,夏初。 銀色賓利從深圳福田區(qū)的深交所運營中心駛過。 這一年,他提前結束了本科學業(yè),在深圳停留兩日,即將飛德國。 此時深圳南山區(qū)的南科大女生宿舍里,甘卻正對著電腦趕制明天課堂展示要用的ppt。 她絲毫不知道,這一刻,就地理位置上而言,幾乎是不告而別的這些年來,她離她的男孩最近的一刻。 3 “過幾天就開始了,你待到那時候再回去不行嗎?” “不行。” 聽到這干凈利落的拒絕,華再希朝他翻白眼,試圖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還是個學生,有作業(yè)的。”坐在對面的人勾著唇笑,明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這套說辭。但他確實還在念碩士。 “扯吧你,你就沒來參加過一次。” 每一次個展,華再希都沒法把他弄到現(xiàn)場來,秀場后的轟趴就更別提了,他理都不理。 這次來紐約,除了他自己工作上的事,順便來精確檢查一下雙手的恢復程度。 還剩下點時間,華再希就把他接家里來了。 “我看著挺好的,還有哪里不方便的嗎?”他仔細觀察著他十指交叉攬在膝蓋上的手。 “差不多吧?!睆埧吭谏嘲l(fā)上,腦袋往后仰,拿了本雜志蓋在臉上。 華再希輕咳了一聲,“那書我昨天翻了一遍。” 雜志立刻被扔過來,砸在他身上。 沙發(fā)上的人起身進洗手間,大概是洗臉去了。 這麻煩的潔癖,跟人接個吻豈不是會死? 待他出來的時候,華再希正在沏茶,有點得意地跟他說:“我也是個會沏茶的人,上個月剛跟人學會的。” “那你看我等會兒喝不喝。” “反正我這兒沒有果醋,你不喝茶就喝白開水?!?/br> 他沒搭話,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 “很困嗎?”華再希抬頭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又抬頭認真打量他左耳,“耳釘沒戴了?” “老了,戴不起?!?/br> 聽見這話,他呵呵笑了聲,“小朋友,你成年了嗎?” 又一本雜志被扔過來,華再希側身躲開,“別扔別扔,正沏茶呢?!?/br> “十八歲生日誰幫我過的?” “是我是我。” 但那也是剛發(fā)生在去年冬的事而已。他老了?這不是不讓他這種年近三十的人活了嗎? “要不下午去我工作室挑挑?”華再希是獨立服裝設計師,有自己的品牌,工作室里的云衣間少不了要放一堆時尚界最新的珠寶飾品。 但沙發(fā)上的人只是困倦地搖了搖頭,最后干脆整個人歪下去,斜躺在他的黑色沙發(fā)上。 “一千年沒睡過覺一樣。”他小聲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