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穆遠聞言不禁笑出聲來,他又不瞎當然看得出是種子。 “那敢問殿下這是什么種子,能得殿下如此重視?”穆遠半是調(diào)侃地問道。 清泱將種子放回到錦囊里,興奮的勁頭兒已經(jīng)褪去了,她訥訥地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種子,就是昨天逛街的時候看到一個外地人在賣。說是一個錦囊里面有一對種子,若是和有情人一起親手種下,將來便可以長成連理樹。所以我就買回來打算和你一起種了?!?/br> 清泱說完頓時覺得自己有些蠢,這樣的東西八成都是賣家編出來騙人的,她居然就信了,還跑到穆遠跟前獻寶。 穆遠心知這些是騙那些年輕的公子們的,沒想到清泱卻被騙了。不過他倒是沒有覺得清泱傻,之覺得清泱的一片癡心實屬難得,這樣想著他如何還會打擊清泱。 “殿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種了吧?!蹦逻h不知道為何他也甘愿陪著清泱去做這樣傻兮兮的事情。或許喜歡一個人真的會改變一個人,一點兒一點兒地脫胎換骨。 于是兩人便收拾了東西,悄悄避開別人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將兩粒種子種下了。原本穆遠是要和清泱一起挖土的,但是清泱卻自己承包了,說什么不讓他干臟活兒。穆遠拗不過,只好就只干了放種子這一件事兒。 清泱帶著佩玉回去換衣服,穆遠卻已經(jīng)先到了會客廳。穆斐穩(wěn)重地坐著喝茶,穆清而是不安分地東張西望。 “清兒,阿斐,”穆遠抬腳進門,同時喚了兩人一聲。 穆清聽到穆遠的聲音,興奮地喊了一聲‘小舅舅’就想要往穆遠身上撲,卻被穆斐及時出手拉住了。 “給舅父請安?!蹦蚂承卸Y道。 “清兒,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穆遠笑著揶揄穆清,他雖然不在意穆清是否尊禮,但是想著要改一改穆清的習慣。畢竟家里人寵著,未必別人也會這樣容忍他。 穆清癟了癟嘴,跟著規(guī)規(guī)矩矩地請安。 “小舅…”穆清想說小舅母,但是突然想起了穆斐的提醒,馬上改口說:“殿下沒跟著小舅舅一起過來嗎?” “怎么?難道你不是來看你的小舅舅,而是來看別人的?” “???不是,不是,”穆清邊說邊擺手,似乎是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一樣。 穆遠笑了笑,說了一句“逗你呢,”穆清這才安分下來。 “小舅舅,三姨說是過些日子便要離開了,畢竟西北那邊兒也不能缺人?!蹦蚂车共皇羌兇飧虑逡粯觼黹e逛的,她來了總是有些正事要說的。 穆遠聞言沉默下來,其實穆璋離開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私心里想著分離這種事,還是希望能晚一刻就晚一刻地好。 “嗯,我知道了,具體哪天走定了嗎?”穆遠冷靜地問道。 “這倒是還沒有,我就是先來告訴您一聲?!?/br> “好,等走的時候提前一天派人來通知我,我去給你們踐行?!蹦逻h說罷又突然想起來一事,便道:“你此去將追風帶走吧,我也用不著它了?!?/br> “這……”穆斐有些為難,她看了看一旁閑得無聊的穆清,頓時有些羨慕他什么都不懂。戰(zhàn)馬,坐騎,這對于一個將軍來說是多么重要的東西,然而穆遠此刻說他用不到了。其中的無限悲涼心酸之處,大概也只有同為武人的她能夠理解了吧。 “這不妥,追風是舅舅愛重的坐騎,它是有靈性的馬,就算是我愿意要,恐怕它不肯輕易跟著別人的?!?/br> “正因為它不是凡馬我才讓你將它帶走,它往上幾代都是軍馬,也跟著我多年征戰(zhàn)沙場,留在京城太埋沒它了,不合適?!蹦逻h說這話時神色平靜,然而卻叫穆斐察覺到了nongnong的悲涼感。 穆斐還待再勸慰幾句,卻聽得外面有聲音傳來,卻是換過衣服的清泱過來了。 “給殿下請安?!蹦蚂澈湍虑妪R聲行禮道。 “嗯,”清泱應了一聲,將目光投向了穆遠。 穆遠見狀站起來走到了清泱身邊,為清泱介紹道:“這是我二姐的女兒穆斐,這個是大姐的兒子穆清。” 清泱點點頭,算是認識了穆遠的家人。其實嚴格說起來,就算是她沒有和穆遠成親,也和眼前兩人有些親戚關系,但是加上穆遠的關系才覺得親密起來,不然宗親無數(shù),清泱也沒必要在意。 穆清從清泱進來就暗自打量這個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舅母’,發(fā)現(xiàn)清泱年紀雖輕卻心智成熟,行為舉止都極有大家風度,真不愧是當今圣上的嫡女。 清泱當然沒有注意到穆清的打量,方才她進來的時候無意間聽到穆遠要將追風送走,此刻心思便全都系在了這件事情上。 第31章 春日宴[修] 卻說清泱與穆遠送走了穆家兄妹二人,清泱不禁發(fā)問。 “你很想念過去的生活,很想念北漠嗎?” 穆遠不意清泱會有如此一問,一時愣怔。 “殿下不必多慮,如今我大周與北匈訂立盟約,十年之內(nèi)不會再有爭端,我的心事已經(jīng)放下?!蹦逻h不欲深談,清泱也只好不再追問,只是她總是覺得穆遠的眸中隱藏著難以言說的落寞。 “其實你要是不想總是在京城里,我們也可以四處游走,北漠也好,江南也罷,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著你去?!鼻邈箝_慰穆遠道。 穆遠點了點頭,臉上凝重的愁容散去了。 “對了,我還有一事要同你說,明日是太女jiejie的側夫蕭氏生日,太女jiejie昨日送來了請?zhí)M規(guī)е阋煌叭??!鼻邈髮⑹虑檎f了,之前她想著種連理樹一事,將原本早該告訴穆遠的事情忘到了腦后,如今方才想起來。 “嗯,”穆遠淡淡回答,表示自己已經(jīng)知曉。 若說這太女的側夫,是沒有資格這樣打辦生日宴的,然而凡事不能一概以常理來論斷。 那蕭氏是翰林之子,名字喚作蕭瑾瑜的。他十四歲的時候便嫁給了太女,一直以來頗得太女寵愛,恩寵數(shù)年不衰。之前元君為拉攏穆家,原本打算得就是讓太女娶穆遠做太女君,然而太女卻為了這蕭氏而不同意。 元君嫌棄蕭氏出身低微,不配做太女的正君,然而太女卻執(zhí)意要將正君之位留給蕭氏。父女兩人爭執(zhí)不下,太女與元君互不相讓,于是此事便拖了下來。 這蕭氏雖然沒有正君的名分,但是一應吃穿用度等都是按照正君的份例來的。此番他過生日,太女自然也不肯委屈了他,所以遍邀皇室宗親,說起來便對外稱作家宴,反正皇家一大家子人呢,也不算過分。 清泱的禮物早有管家準備好了,第二日她跟著穆遠練過劍,兩人換了正式華貴些的禮服,便一同乘車出了門。 太女居住在東宮,然而一個側君的生辰如何敢在宮里大肆慶祝呢?更何況元君并不是十分喜歡蕭氏。于是這生日宴便辦在了太女的外宅,太女親自去,連同其他有位份的君侍們都一同到了。請?zhí)诨逝首永锩嫔⒘藗€遍,至于蕭氏的穆家更是不會缺席的。 由于清泱早上練劍,到了太女府的時候便有些晚了。太女的門前早已是車水馬龍,許多華麗的馬車停在門口,卻是不少朝中大臣趁機想要巴結太女,也都帶著家眷前來。 “停車。”佩玉見太女府門前擁堵的厲害,便沒讓車夫往前湊,遠遠地便停下了車。 “殿下,前面實在是擁堵,您看是走過去還是等一會兒?!迸逵窀糁熥訂柕?。 “從側門進去吧?!鼻邈笙破鸷熥涌戳艘谎?,下命令道。車夫聽命走了側門,果然人少上許多。 太女府的管家早就眼尖地看到了清泱的馬車,只可惜隔著眾人無法過去迎接,見清泱的馬車掉頭,早早地便派人過去候著了。 “委屈殿下走側門了,還請殿下見諒?!眰乳T恭候著的仆婦紛紛請罪道。 佩玉扶著清泱下了馬車,清泱見門口跪了一溜兒的人,有些厭煩。但仍舊客氣地安慰道:“都起來吧,我也不在意這點子小事兒?!闭f罷轉身扶了穆遠下車。 穆遠今日比尋常穿得華貴了些,但是仍舊是極簡的裝扮。頭上戴上了清泱前日所贈的青玉簪,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裝飾。 穆遠甫一下車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那些仆婦都好奇地偷偷看穆遠,想著為何他出門也不戴斗笠之類的遮面之物。但是她們身份低微,就算是看不慣穆遠的‘放浪’,也沒有資格說話。 清泱雖然注意到了眾人異樣的眼光,卻沒有理會,只是攜了穆遠的手便往里走去。 由于來客眾多,所以男子的席位與他們妻主的席位是分開的兩個區(qū)域。進了內(nèi)府穆遠便要和清泱分開,跟著人另行去找男子的席位區(qū)。 清泱有些不放心,牽著穆遠的手好一通囑咐。 “若是有事情就派人來找我?!鼻邈蟛环判牡卣f道。她也說不清為何,穆遠只不過是去赴宴而已,自己就那么放心不下?;蛟S是因為剛確定關系的原因吧,總是有些患得患失的。 “殿下放心,穆遠自然無事的?!蹦逻h說罷便轉身跟著領路的小廝走了。 待到了宴客園子里,果然見是鶯鶯燕燕滿堂的男子。穆遠放眼望去,竟然是一個也識不得。其實這也不算奇怪,穆遠今年剛剛回京城,自然不會認識養(yǎng)在深閨里的公子和皇女府里的君侍。 然而就在穆遠打算找個偏僻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時,卻見一身著深紅色宮裝的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生得斯文秀雅,行動舉止間也是氣度雍容。穆遠看他直接朝著自己走來,便猜測著是今日宴會的主角蕭氏。 “這位便是穆正君吧?”那男子謙和地問道。 “正是穆遠?!蹦逻h依言回答,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一時間有些無措。 那男子善解人意地看出了穆遠的不安,便溫言道:“我是太女殿下的側室,原也用不上什么尊稱的。不過我年長于你,你若是不嫌棄,就稱呼我一聲蕭哥哥便好。” 穆遠見眼前人笑顏如花,也放下了幾分戒備,便投桃報李地回答到:“如此你稱我的名字即可。” 蕭瑾瑜聞言一笑,又嗔怪道“怎么不去前面,我可是為你留著位子呢?!笔掕ふf罷熱絡地牽了穆遠的手,便要拉著他去前面的上位就坐。穆遠有些不適應他這樣自來的親熱,微微掙了一掙,但是蕭瑾瑜握得太緊,他也不好當眾抽離,只好由著蕭瑾瑜將自己拉了過去。 今日溪明一大早兒便被域陽宮派來的人叫走了,說是祖君有話要問。而晉興昨日里便回去了長公子府,故而此刻穆遠身邊跟著的只有穆封一人。 他們主仆二人看在眾人眼里都是異數(shù),是以當蕭瑾瑜拉著穆遠在眾人面前走過時,滿堂都安靜了下來。眾人都紛紛好奇地打量著穆遠,一些膽子大的已經(jīng)悄悄地小聲議論了起來。 穆封生于北漠長于北漠,沒有怎么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便有些畏怯。穆遠倒是鎮(zhèn)定自若地順著蕭瑾瑜的意思做到了他身邊。 蕭瑾瑜將穆遠送到了席位上,對著他滿含歉意地笑了笑。轉頭跟眾人說道:“這位便是七皇女的新夫,大家如今面生些,以后自然就慢慢熟悉了?!?/br> 眾人聞言議論聲又起,穆遠卻是面無表情巋然不動。 “你莫要在意,他們也沒有惡意,只是新奇些罷了?!笔掕惖侥逻h身邊溫言解釋。 穆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全然不在意,蕭瑾瑜這才放心地去招待別人去了。 不過他見穆遠沒有帶著得力的小侍,加之與眾人都不熟悉,未免他無聊便將自己的小侍錦書留下作陪了。穆遠推辭了幾句,但是蕭瑾瑜盛情難卻,他也只好答應下來。 錦書是個比晉興還要玲瓏剔透的人,而且年紀又輕,此刻被留下來便站到了穆遠身后,小聲地為他介紹起了宴席上的賓客。 “您對面那邊都是皇子和各家的公子,與您同列的則是皇女,宗親、大臣們的君侍、夫郎們?!?/br> 穆遠點了點頭,這是宮廷宴會的一般座次安排,他倒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場中人的身份而已。 “今日來的人多,奴才且先為您介紹幾位重要的?!卞\書說罷便開始了介紹,“你下首第一位是三皇女的正夫周氏,第二位是五皇女的側夫王氏,第三位是六皇女的平夫沈氏,再往后是大理寺卿的正夫……”錦書緩緩地說了六七位便停下來等著穆遠。 穆遠抬眼一一去看,三皇女夫周氏年紀有些大了,身著墨綠色的宮裝,頭上沒有太多飾物,耳朵上墜著一對東珠,看起來倒是典雅大氣。 而五皇女夫王氏則是濃妝艷抹,身著桃粉色宮裝,外罩了一件淡粉的輕紗,滿頭珠翠,看起來雖是嬌艷欲滴,卻難掩刻勢利之相。穆遠看到他便想起了當初賞花宴上,只見過一面的五皇女。頓時對于王氏也沒了多少好感。 再后面的沈氏年紀還小,長得倒是無可挑剔。但想來或許是因著位份太低的原因,面上總是有些怯意。 “沈平夫是去年方才嫁給六殿下的,正是新得寵,所以六殿下便帶著他來了。”錦書在一旁不失時機地為穆遠答疑解惑。 穆遠點點頭,他也曾聽清泱說起過六皇女風流倜儻,倒是個肆意灑脫的人,所以對于一介平夫能夠出席也不感到意外。 “您正對面的是三皇子,已經(jīng)定親給韓尚書家的小姐了。他旁邊坐著的是六皇子,今年才十歲,同我家主子很是合得來,所以非要來了?!卞\書說到六皇子時掩著嘴笑了笑,看來是與六皇子相熟的。 他一一為穆遠介紹,穆遠也記下了幾個人。然而這其中關系雜亂,他也不急于一時弄清楚,便打斷了錦書。 “就這樣吧,再多我也記不住了?!蹦逻h擺了擺手,錦書馬上噤聲了。 “公…,君上,您可真厲害,怎么多人亂七八糟的都記住了?!蹦路庠谀逻h身后感嘆道,方才錦書八面玲瓏地介紹,叫他一句話也插不進去,此刻終于得空說話了。 穆遠笑了笑,沒有理會穆封的夸贊。他用眼神示意穆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穆封是久跟著穆遠的,穆遠一舉一動都能夠猜出意思來的,此刻他手腳麻利地倒上了一杯酒。穆遠接過來贊許地點點頭,放在唇邊淺酌了一口。 此刻賓客都已入席,歌舞佳肴都上來了,一時間氣氛正濃,眾人談笑言語,紛紛祝賀。 “王哥哥,你戴的鐲子真好看。”沈氏到底年紀還小,忍了一會兒便繃不住想要和人說話。但是他周圍坐著的都不熟悉,看到王氏的鐲子好看便夸贊了一句,以期借此開個話頭。 “好看嗎?”王氏抬了抬手,寬大的袖子往上滑了一點兒,將原本隱隱約約露著一點兒的鐲子全都露了出來?!斑@是我家殿下前日送我的,不是什么稀奇東西,只是個南紅瑪瑙手串罷了?!闭f著滿不在意地從手上摘了下來遞與沈氏細看,但眉眼間卻是難掩得意炫耀之色。 沈氏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看了,又夸贊了一番才遞給了王氏。六皇女乃是小侍所生,雖然同是皇女,身份卻不比蘭君所生的五皇女高貴。而沈氏又是平夫,便更加比不上王氏了。他出生寒微,也是跟了六皇女才見了些世面,此刻看了好東西難免驚嘆。 王氏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來重新戴上,從椅子靠背上直起身子來說道:“我這也算不得什么,你瞧見穆正君頭上的青玉簪了嗎?聽說是七皇女親自挑了又親手送去的,那才是好東西,先不說別的,但是那份心意就不是尋常物件兒可以比擬的?!?/br> 穆遠皺了皺眉,不意話題居然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不愿意與王氏等人討論什么首飾穿戴。其實他生于穆家這樣的豪門大族,父親又是嫡公子,自然是從小見慣了奇珍異寶的,所以對于這些外物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加之他性子自小便比旁的男子孤傲冷淡些,更是不屑于談論這些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