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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豪門主母在線閱讀 - 第345節(jié)

第345節(jié)

    花莖上一個刺都沒有。

    金佑安彎起眼眸看著她,輕聲說:“怕扎到你手?!?/br>
    他眼眸里盛了一彎溫柔的波光,陶夭微怔一下,微微瞥開眼眸,心里有些不自在,半晌,只是略略笑一下,什么也沒說。

    金佑安這人挺怪的,幾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便對她表現(xiàn)出很大的善意。雖說他一貫人設就是如此,可陶夭仍是覺得,他對她的態(tài)度,比對旁的人都要更親近一些。說好像是喜歡吧,他卻表現(xiàn)得極為坦蕩自然,那感覺區(qū)別于愛情,更像一種自來熟的依戀。

    依戀?

    驀地想到的這兩個詞讓陶夭蹙起了眉頭。

    她很確定,她不認識金佑安。

    陶夭舒口氣,又聽見邊上男生語調隨意地問:“聽說jiejie回歐陽家以前家在乾平?”

    “嗯,乾平玉川?!?/br>
    玉川是乾平省一個市,和乾寧距離其實并不遠,她在被陶靜帶去乾寧之前,和陶謙一直生活在玉川。

    那是一個雨水很少,冬季有寒風的城市。

    陶夭胡亂地想著,好半晌沒聽到金佑安說話,她一扭頭,看見他正噙著笑看著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眸里似乎涌動著千言萬語,可當她再一眨眼,那萬般情緒倏爾不見,他抿起唇角輕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這地名真好聽?!闭Z調里帶著一絲極輕的惆悵。

    陶夭低頭看了一眼月季花。

    馥郁花香縈繞在鼻端,她似有所感,淡笑著嗯了一聲,隨口問他:“你呢,家是哪的呀?”

    “不起眼的地方?!苯鹩影残α诵Γ皖^說。

    這答案……

    陶夭一時間倒有些好奇了:“那你是怎么去了多羅國?據(jù)說那邊練習生選拔挺嚴苛?!备螞r,他是男子偶像天團“三好學生”里人氣最高的那一個,作為一個異國人,脫穎而出應該很不容易吧。

    他才十八歲,也是孤兒。

    陶夭這般想著,沒聽到金佑安回答她,反而是隨后跟來的尤可人抬胳膊撞了撞她的手肘,笑著說:“奕哥叫你呢沒聽見,吃飯啦?!?/br>
    陶夭一抬眸,鳳奕等在不遠處花壇邊。天氣漸漸熱起來,他單穿一件熨帖的白襯衣配一條筆挺西褲,沒打領帶,鼻梁上架著的無框眼鏡卻硬生生營造出一種禁欲講究的氣度。

    陶夭不好讓他等,扭頭朝金佑安道:“那我們?nèi)コ燥埩?。?/br>
    “我等雯姐?!苯鹩影颤c點頭。

    陶夭一笑,尤可人挽著她胳膊,兩個人到了鳳奕跟前。三個人一邊往校外走,尤可人便低聲說:“你剛才那問題,他看著不想回答誒,也不曉得傳言是不是真的?!?/br>
    “……什么傳言?”陶夭一愣。

    “多羅國一個小花前不久自殺了嘛,就那個……人人自?!靼琢税??就他們公司的……”

    陶夭:“……”

    尤可人聲音壓得低,說話又非常含糊,她蹙眉想了好一會,總算回過神來,一時間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尤可人說的是多羅國二線某女星因不堪公司高層潛規(guī)則在公寓自殺事件,這自殺引發(fā)了軒然大波,眼下尚未過去。原因是自殺女星提供了一份涉及潛規(guī)則的人員名單,她所在的公司高層和藝人半數(shù)被波及。

    陶夭有所耳聞,回過神來說:“應該沒有他吧?!卑粗鹩影驳挠绊懥Γ羰潜惶峒?,娛樂圈現(xiàn)在該炸了。

    可顯然,尤可人并不以為然,神秘兮兮地說:“名單上是沒他。不過我聽說他和那個叫韓什么的私交很不錯,很可能是被刻意忽略掉的呢。三好學生里有三個都中槍了呢,還有性侵照……”

    刻意被壓低的幾個字讓陶夭有些不適地擰起了眉,看著她問:“以訛傳訛的,這些你都聽誰說的呀?”

    尤可人聳聳肩:“誰說的倒不清楚,感覺大家都在議論呢?!?/br>
    陶夭有些抑郁地抿起了唇角。

    邊上,鳳奕驀地笑了一下:“三人成虎,這圈子里就緋聞傳言多,誰說的不重要,有人信就行了?!?/br>
    陶夭問他:“奕哥覺得這可能嗎?”

    她用了反問語調。

    金佑安氣質清新柔和,眼神純凈,笑容溫暖,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著潛規(guī)則伺候人爬上來的。尤其他才十八呀,還是男生,那種事想起來都覺得讓人無法接受。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陶夭覺得,像他那樣的,應該是生來就被世界疼寵關愛的。

    她看著鳳奕,眼神里明顯有幾分倔強的求證期許。

    鳳奕倏爾一笑,淡淡說:“他是孤兒。”

    陶夭:“……”

    她不說話了,默默走路。

    多羅國是造星之國,圈內(nèi)競爭比國內(nèi)嚴苛殘酷許多倍,同時,這幾年潛規(guī)則被曝光的頻率也呈上升趨勢,藝人作為娛樂圈產(chǎn)業(yè)鏈最底端的存在,境況可想而知。

    十幾歲的異國少年,短短兩年風靡亞洲,堪稱奇跡。

    她以前也算孤兒。

    金佑安只會比她更難。

    陶夭這樣想著,心里慢慢地涌起了一股子難以排遣的壓抑,她朝著尤可人低聲說:“總歸都是沒什么根據(jù)的事,還是少胡思亂想了。公司大費周章挖他過來,靳雯又那么護著他,被聽到總歸不太好。”

    她苦口婆心的話惹得尤可人一笑:“我當然知道啦,也就在你跟前說說,不過你這還不是老板娘呢,就cao心這些,程董知道要樂死了,哈哈。”

    “去你的?!碧肇矒溥暌恍?,用手里的月季花砸她。

    粉色的花苞不堪力道,因這一下突兀地散開,紛紛飄落,落到了因為年歲久遠而有些松動的地磚上。

    一朵花而已,陶夭愣一下,卻沒放在心上。

    ——

    金佑安垂下了纖長的眼睫毛。

    那一朵粉色的花,尚未盛開便已散落,多可悲的命運。

    “看什么呢?”他正暗想,邊上靳雯隨口問了一句,看著陶夭遠去的背影,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問。

    金佑安靜默一下:“沒什么?!?/br>
    靳雯敏銳的目光緊盯著他,半晌,用一股子篤定卻不可思議的語調低聲問:“你對陶夭夠特別的?!?/br>
    “是嗎?”少年揚起了俊秀的臉。

    靳雯對上他眼眸,她自他眼眸里看到了一絲冷淡黯然的光,這轉瞬即逝的一絲光芒讓她愣了一下,心生警惕,沉默著和他對視,漸漸地,眼看著他眼眸彎成了往日的弧度,一副溫暖柔和的樣子。

    她帶金佑安時間不長,對他的關照卻算得上無微不至了。

    這孩子年齡小,招人疼。不同于好些少年得志的藝人,金佑安一絲一毫的脾氣都沒有,哪怕對上小助理都態(tài)度柔和若春風。不挑食不睡懶覺不抽煙不喝酒不好色,總之,娛樂圈男藝人可能會產(chǎn)生的陋習他都沒有,乖巧純凈得就像一個三好學生。

    不過,他對陶夭還是挺特殊的。

    第一次公司里的相遇,開機發(fā)布會上的維護,主動要求微博力挺,甚至,昨天明顯地不斷ng耽誤進度……

    他在自己能做到的界限內(nèi),不動聲色地靠近陶夭。

    這突然感悟到的事實將靳雯嚇了一跳,她雙手環(huán)抱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tài),看著他眼睛,一臉嚴肅地說:“你和她關系好,我樂見其成??蛇@往來前提僅限于友情,明白嗎?且不說程董和她的關系,就撇開這些,以她歐陽家大小姐的身份,你們也絕無可能,你比她還小呢?!?/br>
    “……你想多了?!卑肷?,金佑安看著她,笑說。

    “希望如此?!苯┛粗袂樗闪艘豢跉?,卻仍是語調嚴肅地補充說,“昨天下午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br>
    昨天下午,他拍攝感情戲ng許久,拖累了收工時間。

    當時,程牧在探班。

    已經(jīng)見過幾次,可昨天,他和陶夭的關系已然昭然若揭了。他比記憶里更高大英俊,眉目間那股子桀驁懶散的戾氣消退許多,盡數(shù)轉換成從容不迫的雍容氣度,不發(fā)一言的時候,顯得沉穩(wěn)且有威嚴。

    那兩人,雖然曾經(jīng)無限接近,卻該是素昧平生的。

    眼下卻在一起。

    五月明媚的天光照耀著他,恍然間,他回到了記憶里喧囂的玉川。

    那條人員紛雜的巷子白日里嘈雜無比,夜晚光怪陸離。夏天里蒼蠅蚊子到處飛,冬天里積雪結成冰化成水,到處都臟污坑洼??桑瑹o論是冷是熱,邊上有沒有蒼蠅蚊子,他大多時候都在路口,被打扮成一個面黃肌瘦的獨臂小殘廢,接受過往一眾人的憐憫同情和議論,生意好的時候,晚上能吃一頓飽飯。

    乞討是他與生俱來的唯一技能。

    不曉得父母是誰,不曉得從哪里來,從他有記憶起,便是九爺手下一個小乞丐,他沒逃過,前面一個小哥逃跑被追回來斷了一條腿,斷腿以后,反而給九爺賺了更多錢。

    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樣的,那個路口附近的許多人都認識他,不過,見怪不怪。

    日光之下,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生活。

    他原以為,一生不過如此。

    直到那一天。

    眼下回想,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冬夜,大雪紛飛,寒風凜冽。他沒有厚衣服穿,畏縮著不想出去,結果是被揍了一頓歪靠在路口一個角落里,像過路人展示他的慘樣。

    那個時刻以往其實也有,他雖小,卻也已經(jīng)麻木。

    風雨那么大,路人都裹著衣服步履匆匆,哪有人曉得停下步子去憐憫一個小乞丐呢,九爺這些招數(shù)也不曉得翻新一下,時間一久,路人都沒什么新鮮感,生意越發(fā)難做了。

    小jiejie路過的時候,她正這樣想。

    看見她是因為聞到了烤紅薯的香味,他沒吃飯,就那么一抬眸,便看到一個戴著毛線帽子穿著橘黃色小棉衣的女孩捧著烤紅薯走過,她應該比他大不了多少,穿戴厚實,干凈漂亮。邊上還有個穿大衣的男人,無奈地揉著她頭發(fā)說:“馬上到家了,等會再吃。”

    “到家里會冷掉的?!彼鲱^沖男人說話,一本正經(jīng)的。

    他沒有父母,看著他們移不開視線,注視得久了,對上她循著感覺而來的目光,憐憫、詫異、探詢,很復雜。

    她極快地看了他一眼,仰頭沖男人講:“爸爸你給那個弟弟再買一個。”

    “騙人的。”那男人看都沒看他,拉著善良天真的女兒進了巷子。

    他頓時了然。

    九爺這生意做得久了,他這乞丐也當?shù)镁昧?,因為這一塊人流量特別大,所以都不怎么挪地方???,常來常往的很多人都認識他,當然曉得他是靠這個吃飯的。

    嫌棄可憐的話他也聽得多了,懶得理。

    他沒想到她會回來。

    她一手捂著烤紅薯,一手壓著帽子,冒著風雪跑回來,臉蛋紅紅地蹲在他跟前,將手里的烤紅薯和一些紙幣鋼镚一股腦地放到了他腿邊的鞋盒蓋里,抖抖索索地問他:“爸爸說你要夠錢就能回去睡覺了,這些夠嗎?”

    他垂眸看著那一堆,零零碎碎,十幾塊。

    再抬頭,他對上她亮晶晶的眸子。

    她朝他露出一個笑,看見他臉色愣了一下,垮著臉問:“不夠呀,可是我只有這么多?!蹦敲蠢涞囊雇?,她說話的時候哈出一口熱氣,將紅撲撲的一張臉映得分外精致,粉雕玉琢的。

    “夠了?!彼浀米约寒敃r說。

    他說了那話之后她起身跑了,巷子里亂,他回過身后收拾了錢追上去,遠遠地就看到她爸爸找出來。

    那一晚,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