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染，就是下一個要登臺的選手。

    *

    當(dāng)白染站在舞臺中央時，整個體育館內(nèi)沒有絲毫要安靜下來的樣子。人們似乎已經(jīng)將理智丟掉，只是一遍遍的唱著剛才那搖滾歌星的歌，吶喊著他的名字。

    坐在評審席上的評審巍然不動，能否在不利的條件下拉回眾人的心，這也是天籟的考驗之一。如果僅僅是這樣就輸了，那說明白染的實力也不過如此。

    沸騰的場館內(nèi)，雜音很大，哪怕是離得近的兩個人都要嘶吼著說話才能聽清。

    瑪麗蓮今年才剛剛二十歲，是一個普通的s國少女。她臉上有著小雀斑，露齒一笑很可愛。她和身邊的朋友都是剛剛下臺那個搖滾歌星的歌迷，花了大價錢搶了這次比賽的票也是為了那個搖滾歌星來的。

    現(xiàn)在偶像已經(jīng)唱完了，一如既往的迷人。她們相互討論著偶像剛剛的表現(xiàn)，從衣著服飾到酷炫的煙熏妝容，激動的臉頰都紅了。就在這時，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聽不懂的語言，卻輕輕柔柔的鉆進耳朵，讓人一愣——

    很好聽的聲音。

    這時瑪麗蓮的第一反應(yīng)，聽起來很舒服，很悅耳的女聲。她無意識的忘記了剛才還和朋友討論的話題，抬眼看去，舞臺中央站著一個身影。

    一個華國人？

    瑪麗蓮身為s國人自然也是知道之前鬧得轟轟烈烈的‘種族歧視視頻’事件，那視頻中的華國人似乎就是舞臺上這個，叫什么來著……

    瑪麗蓮有點想不起來，華國人的名字總是很拗口?，F(xiàn)在這個華國人似乎唱的也是她們國家的語言，難怪一點都聽不懂。

    瑪麗蓮扭頭想和朋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朋友一臉安靜的看著舞臺，靜靜的傾聽。

    整個場館內(nèi)的吵雜聲逐漸消失，剛剛還狂熱嘶吼的人安靜下來，手里的熒光棒也放下了，明明是聽不懂的語言，卻無法控制的被那聲音、那曲調(diào)所吸引。

    聽著聽著，他們忽然能感受到歌曲里傳達(dá)的情緒，那是一種莫名的，溫暖的哀傷。

    舞臺上的白染靜靜的站在中央，唱的就是那首肖毅根據(jù)記憶里的故事譜寫出的曲子。她的眼前閃過無數(shù)畫面，有肖毅記憶里那個安靜的小男孩，有那只橘色大貓，有靈芝仙草和伴侶成婚時的喜悅，也有它散掉神智，化為一株仙草陪伴伴侶尸身的模樣……

    那些她曾經(jīng)不明白的感情，一點一滴的累積，直到現(xiàn)在爆發(fā)出來，隨著她的歌聲傳達(dá)給在座的每一個人。

    ……

    瑪麗蓮聽著聽著忽然想起了自己家以前養(yǎng)過的一只大狗，那是一只大金毛，溫順忠誠。在她出生之時，爸爸帶回來陪伴她的。她和那只金毛一起成長，度過了無數(shù)時光。每一張小時候成長的照片里，都有她和它的身影。

    她還記得有一次全家旅行，去了另外一個州。返程路上他們疏忽之下將金毛忘在了加油站，等找回去時，加油站的員工說那只狗已經(jīng)跑了。

    那加油站離家的距離有數(shù)千公里，大多數(shù)路段都是沒有吃喝的沙漠公路。她以為要永遠(yuǎn)失去這只陪伴自己多年的狗狗了，那時還是個孩子的她哭的傷心極了。

    可三個月后，那只金毛回來了。隔著數(shù)千公里，幾乎是從一個州穿越到另外一個州，讓人無法想象它是怎么找回來的。

    那時的它看起來凄慘極了，渾身的毛黯淡無光，餓的皮包骨頭，身上臟兮兮的有多處傷痕，爪子更是嚴(yán)重到都崩裂了。

    為它檢查的獸醫(yī)說這只狗幾乎是強撐著回來的，沙漠公路上沒有吃喝，它找不到吃的東西，有時候為了一口吃的一口水甚至要繞更遠(yuǎn)的路，它可能跑了遠(yuǎn)遠(yuǎn)比我們想的更遠(yuǎn)的路，可能這一路遭得罪是我們?nèi)祟悷o法想象的，但它堅持了下來，因為它想要回家。

    后來足足養(yǎng)了快半年，那只金毛才恢復(fù)了以往的健壯美麗。只是這一次似乎傷了根本，最后那只金毛只活了不到十歲就去世了。

    年幼的她抱著金毛的尸體哭了好久，最后和爸爸一起將它埋在自己家的花園里，怕它寂寞，她還經(jīng)常跑去花園和它分享開心的事。

    可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幾乎快要忘記它了。她認(rèn)識了新朋友，迷上了樂器，交了男朋友，還有不斷輪換的偶像，她越來越少想起它……那個埋著它的小小花園，她又有多久沒有去過了……

    它為了它認(rèn)定的家人，為了回家，能夠做到幾乎是無法想象的路途。而被它認(rèn)定的家人，被它從小陪伴的她……卻快要忘記它了。

    瑪麗蓮忽然就哭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她以為不記得的事原來如此清晰，一閉眼，那只金毛溫順的樣子，它吐著舌頭舔她的樣子，開心叼著飛碟哈氣的樣子……原來它陪伴她的那些畫面，一直都留在她的記憶深處，這是她最寶貝的記憶。

    明明無法控制的哭泣，覺得無比哀傷，卻又在回憶中感受到它的溫暖。這種感覺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靈魂共鳴，只因為一首歌，甚至這首歌她都聽不懂歌詞。

    她忽然想到s國著名的音樂人說過——

    【真正的天籟是不分語種、不分國界的，哪怕你聽不懂語言，但一定聽得懂歌者所傳達(dá)的情緒，這是靈魂的共鳴，這也是天籟音樂的魅力！】

    瑪麗蓮第一次，如此透徹的理解了這句話。能讓她感動而哭的歌不少，但在完全聽不懂歌詞的情況下，讓她哭得這么慘的，這還是第一次！

    ……

    不光是瑪麗蓮，整個場館內(nèi)鴉雀無聲，偶爾響起細(xì)碎的啜泣聲。哪怕是一些嚴(yán)肅的男士，強忍著沒有落淚，也眼圈泛紅。

    歌聲里傳達(dá)的情緒讓他們想到生命中一些人或物，也許每個人此刻回憶起的并不相同，但那種溫暖的哀傷是一樣的。

    評審席上的評審閉著眼靜靜聆聽，感性的女性評審抹了抹眼角。那個白胡子的老頭評審則是靠在椅背上，身子微微顫抖。

    ……

    不止場館內(nèi)，凡是有選手參加大賽的國家都轉(zhuǎn)播這場比賽，在電視機前，在網(wǎng)絡(luò)上觀看的觀眾，只要是仔細(xì)聽了的，在這一刻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不同的語言，不同的膚色，但他們都聽懂了歌聲里所飽含的感情。

    華國的視頻直播網(wǎng)絡(luò)上，之前還滿屏幕亂飛的彈幕消失了，整個屏幕干干凈凈的讓新進來的幾乎懷疑自己開沒開彈幕。也許對于別的國家的人只能感受到歌聲里的情緒，聽不懂白染唱的什么。

    但對于所有華國人來說，他們不僅感受到了那溫暖哀傷的情緒，更因為能聽懂歌詞，聽得懂中文的都知道這首歌唱的是一個故事，一個小男孩和他的橘色大貓的故事。那安靜病弱的孩子，歇斯里地慘叫的冬夜，被丟下的大貓，日復(fù)一日的孤獨等待……

    這歌詞結(jié)合意境情緒，直接就是雙倍暴擊。

    直到白染這首歌唱完，好幾秒之后才有彈幕顫顫巍巍的出現(xiàn)在屏幕上——

    【泡泡泡泡：哭成一個傻逼的舉手，我第一個。】

    【玉露玉露： 1，何止是哭成傻逼，我哭的撕心裂肺，還好我一個人住?！?/br>
    【玉皇大帝： 2，我在房子里上網(wǎng)看的，我媽沖進來問我是不是瘋了?！?/br>
    【嬌俏嬌俏： 3，哭成傻逼剛想找男朋友安慰，一扭頭發(fā)現(xiàn)男友比我哭的更厲害。】

    ……

    【蘭花花： 10086，我想過白染如果在這么大的舞臺上唱中文歌該多么好，卻沒想到白染不但唱了中文歌，還火力全開的讓我哭成一個淚人兒。白染比起當(dāng)初在新星大賽時更厲害了，這聲音這唱功不走歌手這條路簡直是神浪費！】

    這一幕幕發(fā)生在每一個看了演唱的普通人身上，哪怕是嚴(yán)肅冷厲之人，只要三觀正常心底都會有柔軟的一面，也就難免會被歌聲中的情緒所影響，回想起輕易不會碰觸的記憶。

    這就是歌聲的魅力。

    ☆、84 第八十四章

    世界歌謠大賽的場館內(nèi), 白染唱完了一首，一般這個時候評審都會說點什么?？伤炅? 評審卻久久沒有開口。

    見評審沒有要說話的樣子, 白染握著話筒道：“那么請欣賞我的第二首歌……”

    點頭示意樂隊開始，悠揚而氣勢磅礴的曲調(diào)宣泄而出, 和第一首歌的溫暖哀傷、輕柔婉轉(zhuǎn)的調(diào)子不同，這第二首歌從一開始就以大氣厚重的曲風(fēng)襲來，帶著鮮明的華國風(fēng)格。

    這讓評審和觀眾都是一愣，不可思議的瞅著白染。

    剛才那首歌就是聽不懂的中文歌，現(xiàn)在第二首還是？在世界歌謠大賽上唱本國歌曲的不少，但一般都會一首本國的，一首英文的這樣選擇。同時兩首都選擇聽不懂的本國歌曲, 這在世界歌謠大賽上還是第一次。

    這也太冒險了, 她就不怕唱砸了？

    眾人心中冒出這個念頭，就聽到舞臺上的白染開口了——

    依舊是聽不懂的中文，但那聲音, 該怎么形容呢。簡直就像是從遠(yuǎn)方天際而來，空靈華麗，又帶著厚重磅礴的氣勢，向你緩緩展開一幅畫卷，一幅屬于華國的畫卷。

    對于s國的人, 甚至很多外國人來說，華國是遙遠(yuǎn)而神秘的。作為最古老的文明古國之一，華國曾經(jīng)傲然凌駕于世界巔峰, 也曾有過遍地是黃金的歲月。無數(shù)個朝代的更迭，留下的是璀璨的歷史文化和種類繁多堪稱神跡的藝術(shù)品。

    而近代的華國命運坎坷，炮火襲擊，山河破碎，猶如風(fēng)雨飄搖中頑強掙扎反抗的小樹，哪怕斑駁一身，也要傲然挺立于天地間。

    可那么多年的閉關(guān)鎖國，那么多年的戰(zhàn)火紛飛，讓華國在經(jīng)濟上落后于許多國家。在加上境外媒體有傾向的誤導(dǎo)，到了現(xiàn)在，許多外國人對華國的印象還停留在上個世紀(jì)的六七十年代，落后，封閉，野蠻，無知。

    而現(xiàn)在，在白染的緩緩吟唱中，那歌聲那曲調(diào)有著一種莫名的莊重肅穆，明明是清清淡淡的聲音吟唱，明明是聽不懂的歌詞，卻讓人不由自主的仿佛看到了一副不同的華國畫卷。

    歷史上那泱泱大國，金碧輝煌。禮儀之邦，萬國來賀。

    厚重的歷史，精美的瓷器，巧奪天工的刺繡，豐富美味的菜系，讓人拍案叫絕的戲種，大漠里騎在駿馬上飛馳的粗獷漢子，江南水鄉(xiāng)吳儂軟語的女子等等……

    這就是華國，一個擁有深厚底蘊、正在騰飛的國家！

    華國國內(nèi)，一群看直播的人聽的熱血沸騰。歌曲中的感染力太強了，尤其是唱到近代山河破碎，近乎國破家亡的那段時，那種感同身受讓每一個華國人都能深深體會。

    視頻網(wǎng)站的彈幕上，再也沒有了嘻嘻哈哈，這一刻每個人都用心聆聽，感受到那澎湃感情在胸口涌動，一種混合著自豪、驕傲、酸楚、和努力奮發(fā)的情緒蕩漾在每個人的心中——

    【可可第：老人們總說我們這一代人太浮躁，一點愛國意識都沒有。但今天我要說，愛國這種感情其實深埋在每一個人的心底，起碼我現(xiàn)在熱血沸騰，我的眼眶也是濕潤的，是激動也是感動！】

    【大球王：我是華國人，我驕傲我自豪！】

    【每一個心中：生是華國人，死是華國鬼！】

    【紅色紅色最棒：愿我有生之年，得見‘您’君臨天下！】

    ……

    s國的華人區(qū)，別墅內(nèi)麥克*李一臉欣慰的盯著電視，他推薦白染參賽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這孩子在唱歌這條路上有著不可比擬的天賦。

    “爺爺，這就是我推薦的選手，很不錯吧……爺爺??？”

    他扭頭，卻看見坐在自己身旁的爺爺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和麥克*李這些出生在s國的華裔不同，麥克*李的爺爺是土生土長的華國人，出生在動蕩飄零的年代，當(dāng)年為了躲避戰(zhàn)火，保住家族，不得已才舉家遷徙到s國。

    在s國打拼了后半輩子，和金發(fā)碧眼的洋毛子們爭斗，終于守住了家族。麥克爺爺在s國幾十年了，他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s國的生活方式。只是每次閉眼，總是會夢到故鄉(xiāng)。那個記憶里的黃土地，那些同樣黑發(fā)黑眼的人和熟悉的鄉(xiāng)音。

    “葉落歸根……葉落歸根……”

    麥克爺爺老淚縱橫，喃喃自語。

    那是他的國家，是他哪怕離開這么多年也依舊無法忘懷的地方。這些年他看著華國一步步的壯大，看著它終于甩掉炮火的疤痕，意氣風(fēng)發(fā)的茁壯成長。那是他沒有一刻忘懷過的地方。

    他在好多年前就在華國成立了助學(xué)基金會，資助了好些個成績優(yōu)秀卻家境貧寒的孩子。

    可每每想到是否要回去，他卻有些近鄉(xiāng)情怯。他不知道故鄉(xiāng)是否還有他認(rèn)識的人活著，他無言面對當(dāng)初的故人。那些人是否會怪他，怪他在山河破碎、風(fēng)雨飄搖的時候，扔下一切遠(yuǎn)走他方。

    他猶豫著，掙扎著，不敢回去看看。

    可現(xiàn)在，這首歌勾起了他強壓在心底的思念，他老了，他想念那個故鄉(xiāng)，他要回去，葉落歸根，那里才是他的家！

    ……

    如果說第一首歌唱的是溫暖的哀傷，勾起人心底的柔軟酸楚。

    那第二首歌則是堪稱對華國的贊頌！

    兩首歌曲風(fēng)不同，歌詞不同，表達(dá)的情緒和意境也完全不同。但哪怕是完全聽不懂中文的s國人，也無法否認(rèn)這是兩首好曲子，白染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天籟之聲。

    肖毅在后臺撇過頭，悄悄的擦了擦眼淚。

    他就知道白染能唱好，唱的真是太好了！

    蘇玲伸手遞給他一張紙巾，“用這個擦，別不好意思，比你哭的更慘的人多得是?！?/br>
    肖毅揪過紙巾抹了抹，還狠狠擰了個鼻涕。他有絲別扭的道：“不許笑?！?/br>
    蘇玲莞爾：“這不是笑，這是對你，對白染的贊嘆。你的曲子和她的演繹，兩者碰撞出如此出色的天籟。我很感動，也很開心，能在這一刻見證這個畫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