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shí)，突然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她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姜梨抬眼一看。

    在她的面前，站著一個年輕女子，這女子生的極好，美艷的幾乎可以說是過分了。然而在美艷中，又帶了一絲颯爽的英氣。她穿著一身騎馬的紅色衣裳，俏麗熱烈，穿著打扮不像是燕京人士，一只手拿著馬鞭，一只手抓著林堯，林堯驚魂未定的看著姜梨，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朝姜梨伸手：“jiejie！”

    “這是你的弟弟？”那女子一邊說著，手一松，林堯跌跌撞撞的朝姜梨跑過來，撲到姜梨懷里，抽噎起來，身子瑟瑟發(fā)抖，看起來嚇得不輕。

    姜梨道：“多謝姑娘搭救。”

    那女子揚(yáng)眉，正要說話，目光突然越過姜梨身后，一下子頓住了。

    姜梨若有所悟，回過頭去。

    身后，姬蘅走了出來。

    ☆、第二百零五章 親事

    每一個第一次見到姬蘅的人，只怕都要為他的容貌所攝。男人如此，女人就更是了。

    這個陌生的女子，盯著姬蘅，一時(shí)間竟沒有移開眼。姜梨心中一頓，姬蘅并不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人，對林堯也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歡喜。這樣的境況，按他平日的性子，是根本不會下馬車的。而他現(xiàn)在，卻主動走到了自己面前。姜梨當(dāng)然不會認(rèn)為姬蘅這是為了保護(hù)自己，因?yàn)檫@里也沒什么危險(xiǎn)，有的只是一個美艷的年輕姑娘。

    聞人遙也從馬車?yán)锱芰顺鰜恚吹搅謭虬踩粺o恙，這才松了口氣，嘴里念叨道：“我的小徒弟喲，你這是要嚇?biāo)缼煾噶恕！彼晦D(zhuǎn)頭，也看到了這名陌生的女子，先是一愣，隨即就歡喜起來，笑瞇瞇的湊上前道：“這位姑娘生的好看，還有這么一副狹義心腸，實(shí)在是很難得。敢問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改日在下提著禮物登門，謝謝姑娘對我這徒兒的救命之恩?！?/br>
    這人又來了。

    那女子的目光這才從姬蘅的臉上移到了聞人遙臉上，她道：“不必了?！笨刹恢獮楹?，頓了頓，又突然道：“你們是什么人？”

    她說著“你們”，目光卻又往姬蘅身上看去，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樣的情景，姜梨見過很多次了，分明應(yīng)該毫不在意的，但不知為何，今日的她，心中漸漸生出不舒服來。

    只是她的這句話，還是無人回答。姬蘅是不會主動自報(bào)家門的，聞人遙怕惹麻煩，自然也不會多說，姜梨是姜家的小姐，前段時(shí)間才消失不見，突然出現(xiàn)，要是在此刻說出自己的行蹤，只怕燕京城又會有莫名傳言。因此三人皆是沉默，落在這女子眼中，就有些奇怪了。

    正在這時(shí)，又有一人前來，姜梨這才看清楚，方才馬車之所以猛烈的晃動，是因?yàn)橛嬉残衼硪惠v馬車。那馬車十分華貴，比起姜梨他們乘坐的這輛有過之而無不及，大約是兩輛馬車相對行駛，過不去才突然停下。

    那馬車上，有人下來了，走到女子面前，問道：“之情，怎么了？”

    叫“之情”的女子搖了搖頭。

    姜梨又看向下來的這個人，很奇怪，這人五官和女子有些相似，或許有些親緣關(guān)系，但氣質(zhì)又截然不同。他穿著一身白衣，姜梨曾見過許多外表溫和有禮的男子，譬如沈玉容也是一個，從前的周彥邦，李顯等人，然而這男子的溫潤，卻像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一般，他五官生的俊美，于俊美之中又透出一絲正氣，很容易一見就讓人對他生出好感來。

    這一男一女，容貌都十分驚艷，且穿著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華貴的有些過分。姜梨在腦中搜尋一番，也都想起來燕京城有這樣的人物。若是有這樣的人物，應(yīng)當(dāng)早就被人談?wù)撚屑樱粫疅o名。

    那男子也看到了姬蘅，被姬蘅的容貌震了一震，又看將姜梨，姜梨便牽起嘴角，對他笑了笑。這男子也立刻回了一個笑容，舒服的令人熨帖，他對身邊的女子道：“既然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吧?！?/br>
    他們二人轉(zhuǎn)身往馬車那邊走了，走了幾步，那女子突然又回過頭，走到聞人遙身邊，道：“我叫殷之情，你若是要道謝……就來殷家找我吧?！?/br>
    她雖然是對著聞人遙說話，目光卻仍舊對著姬蘅。姬蘅笑盈盈的，這女子咬了咬唇，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等她離開后，姬蘅什么話都沒說，自己上了馬車，姜梨想了想，也跟著回到了馬車。馬車上，聞人遙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陸璣，手舞足蹈的開口道：“這姑娘主動與我說了她的名字，她也是覺得我不錯，才會主動告知的吧！”

    陸璣白了他一眼。

    都不用陸璣開口說話，聞人遙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他幾乎是立刻就xiele氣，道：“我知道，她是沖著阿蘅來的……”

    姜梨有些氣悶。

    那位叫“之情”的年輕女子，平心而論，說起容貌，大約和從前的薛芳菲也不相上下。貌美的人有許多，可氣韻卻各有各的不同。薛芳菲溫柔婉約，姜梨清靈可愛，這是容貌給人的感覺。然而這女子卻給人一種艷光四射之感，她站在人群里，人們便會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她。

    這和姬蘅何其相似，她和姬蘅站在一起，也有一種莫名的契合。

    “那女子自稱叫殷之情，”陸璣開口道：“燕京城里，可有姓殷的大戶人家？”

    姜梨也才想了起來，這般出色的男女，不曾聽過燕京城有姓殷的大戶人家。姓殷……姓殷……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詫，回頭一看，正對上聞人遙驚訝的眼光。

    聞人遙和她顯然想到一塊兒去了。

    “該不會是……”姜梨怔然。

    姬蘅緩慢的勾起唇角，他笑道：“殷湛的兒女，已經(jīng)到燕京城了?！?/br>
    ……

    燕京城的街道上，和姜梨他們馬車截然相反的方向，另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在疾行。

    馬車?yán)?，方才說話的一雙男女，殷之情神情不定，不知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道：“之黎，你說方才那些人……是什么人？”

    殷之黎搖了搖頭，溫和的開口道：“剛才那個紅衣的男人，氣度不同于常人，看樣子，不是普通人物。臨走之時(shí)，爹說的人里，沒有這么一號人，我也不知他是什么來歷?！?/br>
    “總歸不是普通人?！币笾猷溃骸拔以谠浦校辉娺^這樣的人?！?/br>
    殷之黎笑著看向她，不說話，殷之情猛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殷之黎的笑意，推了一把他，道：“你笑什么？”

    “那個男人的確是世間少有的人物。”

    “胡說八道?！币笾樨?zé)怪他，“我只是覺得好奇而已，況且也不曾見過相貌生的這樣好的男人。我之前還以為，你就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兒了?！?/br>
    殷之黎的確生的很好看，他從骨子里透出一股從容和溫潤來。任誰看見他，也不會懷疑這是一個溫柔正氣的好人。比較起來，方才穿紅衣的男人容貌則過于艷麗，而他懶懶淡淡的笑容，怎么看都透著一股亦正亦邪的輕佻。

    這是和殷之黎截然不同的男子，但也許正是因?yàn)檫@份截然不同，才會讓殷之情格外注意。

    “相貌不過是皮囊而已?！币笾璧溃骸爸皇沁@男人不像是尋常人，你……多注意些。”

    殷之情橫了他一眼，她這么一橫，眼波流轉(zhuǎn)，非但不可怕，反而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嬌媚來。她道：“我當(dāng)然知道，我并未有其他心思，不過是好奇罷了。你沒看見么，那男人的身邊，還有別的女子，看模樣不像是兄妹，或許正是他的……有情人。”

    她原本想說“夫人”的，臨到頭，又換做了有情人。她說的正是姜梨。

    “那女子也不是普通人?！币笾璧馈?/br>
    “她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怎么不普通了？”

    “能走在那男人身邊，習(xí)以為常，看樣子也不是他的手下，可見和那男人關(guān)系匪淺，即便不是有情人，也是他信任的人。她不覺得緊張，也不覺得不安，可見與男子之間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你說她如何不普通？”殷之黎笑著回答。

    他想起站在紅衣男子身邊的那位少女，這男子容貌如此之盛，身邊的人都被他襯的幾乎要看不見了。然而這少女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干凈清冽的不像話，就是那份清靈的氣質(zhì)，讓她清秀的臉變得十分生動，格外引人注意。

    殷之黎一愣，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得笑了起來，不由得搖了搖頭。那少女看起來無甚特別，實(shí)則卻令人印象深刻。或許越是沒有的東西，就越是向往。那男人身上殺伐之氣濃重，卻在這少女面前收斂了下來，可見是對少女看重的。而他現(xiàn)在想起少女的笑容覺得格外明媚，也正是因?yàn)槟鞘撬鄙俚臇|西，發(fā)自內(nèi)心的清澈和溫暖。

    他的確所缺乏那種東西。

    殷之情瞧著他，道：“你不會也……”

    殷之黎笑道：“怎么會？”

    “那你為何剛才要笑?！币笾榈溃贿^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她道：“不過你自來有主張，我也不會說什么了。說起來……”她猶豫了一下，“我們?nèi)チ私液脦状?，為何姜元柏始終推脫，不讓我們見那位姜二小姐呢？”

    殷之黎笑容微頓：“或許她不在府中?！?/br>
    “不是說已經(jīng)找回來了？若是沒找回來，姜元柏也不至于拿這么騙我們。這該不會是他的推托之詞，其實(shí)不想答應(yīng)這門親事吧。”

    “姜元柏性情狡猾多疑，自然不會一口答應(yīng)，不過見一面本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姜二小姐可能的確找到了，但不在府中，以至于姜元柏沒辦法讓我們見到她?！?/br>
    殷之情道：“不管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總要見一面。你記得，不論如何，你和姜二小姐的親事，總歸要成的，這是爹的交代?！?/br>
    “我知道?！?/br>
    ☆、第二百零六章 歸府

    姬蘅的馬車直接到了國公府，等到了國公府后，姬蘅、陸璣和聞人遙都下了馬車，林堯也被聞人遙帶走了，文紀(jì)和趙軻繼續(xù)駕著馬車往姜府走去。

    這倒是令姜梨松了口氣，至少面對姜元柏的時(shí)候，也好應(yīng)付一些。

    等馬車行駛到了姜府門口，姜梨下了馬車，門房的人起先還有些疑惑，待看清楚姜梨的臉時(shí)，吃驚的都結(jié)巴了起來：“二、二小姐！”

    姜梨笑著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我回來了?！?/br>
    姜梨回來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姜府。晚鳳堂里，姜老夫人和而二房的人都到了。盧氏一看見姜梨就拉著姜梨的手道：“小梨，你可算回來了，這些日子，二嬸每晚睡也睡不安穩(wěn)，實(shí)在是擔(dān)心的緊呀！”

    她這話著實(shí)夸張，但也有一兩分真心，姜梨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我沒事的，二嬸?！?/br>
    姜景睿問：“聽說你到黃州去了，你怎么到的黃州？誰救了你？我問爹和大伯，他們都不肯告訴我，姜梨，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梨心中了然，姜元柏和姜元平果然沒有將此事告訴旁人。不過姜老夫人大約是曉得內(nèi)情的，因她沒有如姜景睿一般疑惑，只是問：“黃州那邊正是戰(zhàn)亂，二丫頭，你有沒有受傷？那些賊人有沒有傷著你？”

    “沒有?！苯娴溃骸包S州的守城軍一直在同成王的兵馬對峙，那些兵馬沒能進(jìn)城，倒是十分安全。”

    “可是我聽說，”這回說話的是姜景佑，他看著姜梨，“成王的人在黃州城內(nèi)燒傷搶掠，死了很多人?！?/br>
    這也是瞞不住的，姜梨就道：“的確有這樣的人，不過我大概是運(yùn)氣好，所以沒遇上，平安躲過了?！?/br>
    “你是被什么人保護(hù)了吧？”姜景睿湊近道：“所以你安然無恙，那人是誰??？都能從成王的人手里把你救出來，可見是有能耐的。你說出他的名字，大伯也好對人家登門致謝。”

    姜梨心中失笑，姜元柏知道是姬蘅救了自己，只怕第一反應(yīng)不是充滿感激，而是要懷疑姬蘅的企圖了。國公府和姜家自來沒什么往來，甚至可以說姬蘅代替了姜元柏和洪孝帝走的越來越近，姜元柏只怕還要懷疑姬蘅在其中挑撥了什么。

    正在說話的時(shí)候，外面突然響起一聲：“阿梨?！?/br>
    回頭一看，卻是姜元柏匆匆趕回來了。方才在晚鳳堂里，他沒有出現(xiàn)，應(yīng)當(dāng)是在外面，得了姜梨回府的消息，匆匆趕來的。姜梨叫了一聲“父親”，他看著姜梨，又看了看周圍，道：“你跟我到書房來?！?/br>
    姜老夫人對姜梨點(diǎn)了點(diǎn)頭，姜梨便跟著姜元柏到了書房。一到了書房，門掩上后，姜元柏就打量了一下姜梨，道：“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姜梨搖了搖頭。

    姜元柏確認(rèn)了一會兒，似乎看到姜梨的確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緊接著，他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怎么把你帶出燕京，又帶到黃州的？肅國公又是如何知道你被人擄到黃州，救了你？”

    聞人遙大約寫信給姜元柏和葉家的時(shí)候，說的很是含糊，對于姜梨的具體境況，也沒有寫的很仔細(xì)，看姜元柏一頭霧水的模樣，顯然是根本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梨便坐了下來，將自己那一日在街道上與白雪走散后，如何被那些人喬裝打扮，混出了燕京。

    “他們分明是有備而來，一開始就打算將我?guī)У近S州去，才會做的有條不紊，令人措手不及，等人發(fā)現(xiàn)我丟失的時(shí)候，我都已經(jīng)被帶出城，這時(shí)候再去追，已經(jīng)晚了?！?/br>
    她又說起那些人將她一路帶到了黃州，姜梨省略了自己在酒館外看到姬蘅的轎子，向姬蘅求救的說法。這未免會引來姜元柏的懷疑，一來是姜梨如何與姬蘅這般熟稔，一眼就能認(rèn)出他的轎子，二來是因?yàn)?，世人皆知姬蘅是最不愛插手閑事的人，更不會憐香惜玉，姜梨求救，姬蘅怎么會主動應(yīng)下來。

    “后來我在客棧上，那女人要對我動粗，我拼命掙扎，可能是被路過的肅國公的侍衛(wèi)看見了。之前在宮宴上的時(shí)候，那兩個侍衛(wèi)曾經(jīng)見過我，知道我的身份，想來是告訴了肅國公，肅國公就將我救了下來?！彼χ聪蚪兀骸案赣H，肅國公是好人，他救了我的命，我們應(yīng)當(dāng)感謝他?！?/br>
    “好人？”姜元柏笑了一聲，看向姜梨：“你到底是年輕不知事，姬蘅可不是什么善良之人。我只怕他還有其他的籌碼，不過是拿你做了幌子?！?/br>
    姜梨安靜的聽著，姜元柏有這么個反應(yīng)，在她的意料之中。換做是她自己，姬蘅若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自己，若不是經(jīng)常與他相處，在姜梨眼里，姬蘅也是這般心思詭譎，狠辣無情的人。

    “不過，”姜元柏話鋒一轉(zhuǎn)，“他到底是救了你一條性命，感謝應(yīng)當(dāng)是要感謝的，只是你就不要去了，就由為父去感謝吧?！?/br>
    他還是怕姜梨和姬蘅之間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觸。這里面可能是因?yàn)榻貙依娴谋Ｗo(hù)，也有姜元柏對女兒的關(guān)心，他雖然對真正的姜二小姐來說，不是一個好父親，卻也不是全然的冷漠無情的人。

    姜梨點(diǎn)頭。

    姜元柏看向姜梨，少女容貌清靈可愛，越發(fā)的精致秀麗起來。再過不久，她也要過十六歲的生辰，是姑娘最好的年華。這半年來發(fā)生了太多事，但姜梨在姜家的地位卻截然不同起來。固然是因?yàn)樗麄儼l(fā)現(xiàn)了真相，但還因?yàn)檫@個女兒，既不想自己，也不像葉珍珍，她聰敏知進(jìn)退，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驕縱之氣，但走出去，又是面面俱到，不會失了禮數(shù)。

    他想起之前有些同僚，旁敲側(cè)擊的打聽這個女兒，雖然后來因?yàn)榧臼缛缓徒赚幍氖?，暫時(shí)停歇?？神厚皇缗雍缅?，如果這位窈窕淑女又是首輔家的小姐，自然也就更多的人喜愛。

    他想起前幾日自己見到的那位溫潤俊美的男子，他談吐適宜，眉目間隱有正氣，與他相處極為舒服，其實(shí)應(yīng)當(dāng)是良配的，姜元柏自己也很喜歡。只是正逢多事之秋，又有成王在其中舉事，姜家自己都自顧不暇，對接下來的變化也看不大清楚，姜元柏也不敢輕易做決定。

    但那人……總歸比那個喜怒無常，高深莫測的肅國公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