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不然弄死你啊,還不知道怕?!?/br> 海寧又氣又好笑,懷疑他們都不知道平白無故這個詞的含義,硬起聲音說:“我為什么要道歉,我又沒做錯事?!?/br> “你還說!要不是你在老師面前添油加醋,怎么會要處分這么嚴重?”孫心雅控訴。 “在辦公室對質的時候你也在場,我只是說了當時發(fā)生的情況,你也聽見了,哪有什么添油加醋的余地?” 虧她剛剛還有絲愧疚和同情,現(xiàn)在面對這種無理取鬧才知道有些人真是不值得同情。 這群不良少年劍拔弩張,她也不打算跟他們硬碰,轉身想從巷子后面繞出去。剛走了兩步,頭發(fā)就被人從身后拉住,她痛呼出聲,天空和屋頂仿佛在眼前掉了個個兒。 巷子里的房子中間都有空隙,形成更細小的里弄。海寧被拖進去,背貼著潮濕爬滿細細青苔的磚墻,捂住被大力扯散的頭發(fā),下意識地擋住臉保護自己。 朱子豪他們笑起來:“不是自以為很了不起的么,怎么不繼續(xù)拽了?怕什么啊,來看看,是不是嚇哭了?” 他們去掰她肩膀,海寧掙扎,書包被扒拉下來,她連忙伸手想去奪回來。 “喲,這里面裝了什么好東西啊,這么緊張!” 他們打開了書包的拉鏈,嘩啦一下將里面的東西全都抖落在地上。那里面有她裝訂好的試卷和習題集,也有摔得七零八落的文具和鋼镚,還有一個碎花小布包,里面裝的是應急用的衛(wèi)生棉。 幾個不良少年蹲下來,兩個手指夾著那個布包拎起來,看著里面掉出來的東西怪聲怪氣:“啊,這個怎么用啊?” 又是一陣哄笑。 彭海寧劈手奪過布包,俯身急匆匆地把散落一地的東西往書包里收拾,雙手微微發(fā)抖。 外面巷口突然傳來摩托引擎的轟鳴聲,朱子豪他們停在外面的自行車被撞得滑出老遠。 陰暗處的幾個人全都驚呆了,朱子豪站直身體喊了一句:“靠,他、媽的怎么回事?” 海寧跟著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剎那的工夫。 她正忙著撿散落一地的錢,這七十多塊零錢是昨天交完書本費后的找零,也是她接下來一周的生活費,被他們從書包里抖出來,風一卷,鋼镚和毛票到處都是。 不知又有什么人走了進來,很高的個子,遮得巷弄里光線更暗了。 海寧還沒來得及抬眼瞧,手就被一只大腳踩住,細細的手指跟那張破舊的十塊紙幣一起被價格不菲的波鞋給壓在下面。 作者有話要說: 浪里個浪~丸子我回來嘍! 左時小哥哥的好兄弟羅勝當然也必須是有故事的人,這個故事就是關于他的,校園到婚紗的路也算是這世上至真至純的套路了。來,體驗一把青春不老,我們不散~ 走過路過的親們求收藏一下哈,這文存稿充足,也不會太虐,吃飽飽了才能解鎖同系列閔婕小jiejie的新文呀,么么噠~ ( ̄3 ̄)a 第二章 “你干什么……把腳拿開!”她痛得一個激靈,一邊喊一邊抬頭看。 這人好高,肩寬腿長,像運動員一樣的體格,加上五官棱角分明,跟學校里常見的那種斯斯文文的男生不同,帶點粗獷,又很有英氣。 “噢,我說怎么好像踩到什么了,原來是踩到你手了啊?!痹掚m如此,這波鞋的主人卻好像感覺腳底軟硬適中的觸感不錯,又扭著腳使勁踩了踩。 這下海寧說不出話來了,十指連心,她都懷疑手指骨頭是不是要裂開了。 “你是高三一班的彭海寧?” 她點頭,嗯了一聲。 他的腳終于拿開了,居高臨下地說:“走吧?!?/br> 海寧都不確定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字是不是對她說的,愣愣地看著他。 “走啊,叫你走就趕緊走,還等著在這兒挨揍是不是?”他拔高了音調,介于男孩與男人之間的聲線有種不容置喙的威嚴感。 海寧捂著手站起來,胡亂把書包挎到肩上,顧不得整理滿身狼狽,急匆匆地跑出這陰暗細窄的地方。 巷口停了一輛又大又長的黑色摩托車,車身的流線造型跟一般馬路上所見的摩托都不太一樣,車頭的位置寫著ducati。 那幾輛原本光鮮的山地自行車橫七豎八地倒在一邊,飛出去的一輛車輪都被撞扭了。 朱子豪他們見海寧走了,急道:“勝哥,我們好不容易才堵到她,你怎么就這么放她走了???” 羅勝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不然呢,讓你們拳打腳踢一頓,把事情繼續(xù)鬧大,丟掉的面子就能回來了?我不是說了這事兒不要管嗎,你們當老子說話放屁是不是?” “可雅雅她……” “你就這么喜歡她???” “什么……我不是……” “你要真這么喜歡她,我把她讓給你了?!毖圆挥芍缘脑捑筒挥谜f了,是不是真當他是白癡??? 朱子豪紅頭脹臉的,還想辯解,一旁的孫心雅先哭了:“羅勝,你別太過分!你要不喜歡我干嘛跟我在一起?” 他瞥她一眼:“我什么時候說過喜歡你,不是你喜歡我嗎?” 想一想,還真是。 孫心雅愣了幾秒,又涕淚橫流地大哭起來。 羅勝最受不了女生哭,跨上他的杜卡迪就要走。朱子豪叫住他:“羅勝,你今天走了就是不把我們當朋友!雅雅不管怎么說也跟了你這么久,她現(xiàn)在受了委屈,你不幫她說句公道話就算了,連讓她出口氣都不行嗎?” 羅勝沒吭聲,跨坐在摩托車上,不知在想什么。 氣氛凝固,周圍其他幾個人也都看著他們。 朱子豪本來就是一時沖動,見他不說話就繃不住要先軟:“勝哥……” 羅勝回過頭來,看著孫心雅道:“現(xiàn)在氣消了沒?” 后者哼哼唧唧地抹著眼淚,不敢說。 他又看向朱子豪他們幾個,問:“你們知不知道我今年為什么能留下來復讀?” 幾人面面相覷。難道不是因為他那個做教導主任的姑媽么? “四中不收復讀生,就算我姑媽有能耐,也得有帶班的老師肯要才行。人家說了,有彭海寧才有羅勝,我只不過是沾了學霸的光。”羅勝看著巷口的方向,“所以我也很討厭那個彭海寧,巴不得她從四中滾蛋,但不是用你們這么low的方法?!?/br> 孫心雅一聽不哭了,朱子豪也兩眼放光:“你有什么好辦法?” “問這么多干嘛,等著瞧就行了?!?/br> … 海寧到家時已經(jīng)挺晚了,拿鑰匙開門的手還在倏倏發(fā)抖。 她整理好書包和衣服,重新梳好了頭發(fā),從弄堂里穿過時都沒人看出她的異樣,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憤怒和恐懼。 她在房間里坐了很久,腦子里一直是今天被欺凌的畫面,被踩的手指也隱隱作痛。 直到天完全黑了,她坐在黑暗里又累又餓,才想起晚飯都還沒有吃,想要煮碗面條,卻發(fā)現(xiàn)家里掛面剛好吃完了。 樓下的小賣部平時就做點弄堂街坊的生意,天一黑就關門,這個時點她也實在沒力氣再走到大超市去。 不得已,她只能到樓上舅舅家去借。 舅舅周富生年輕時是工廠的工人,本來也是大好青年,誰知工作時被機器軋斷了兩根手指,成了傷殘人士,又因為找工廠要工傷的錢把工作也丟了,沒人敢嫁,終身大事就這么給耽誤了。 那時海寧的爸爸剛去世,mama周曉云賣了房子帶她回蘇城娘家,舅舅把樓下以前外婆住的房子收拾出來給她們母女住。周曉云用賣房子的錢買下弄堂口的兩間小商鋪,一間自己拿來開早點鋪謀生,一間給哥哥收租當個生活來源。那時候房地產(chǎn)還沒起飛,沒人覺得房子值錢,但好歹有份收入了,加上后來周富生工傷的錢也賠下來了,終于也娶上了媳婦兒,生了個兒子。 兩家人就這樣樓上樓下相安無事地生活了十幾年,直到周曉云去年患癌去世,樓下只剩海寧一個人住。她要念書,早點鋪的生意也顧不上了,由舅舅舅媽接手,每個月給她一點生活費。 舅媽崔佳玉來給海寧開的門。她比周富生小十歲,寬額頭小眼睛,有點刻薄相,并不是很好看??珊幮r候常常能看到她頂著滿頭五顏六色的發(fā)卷子坐在弄堂口的理發(fā)店燙頭發(fā),追著時髦走。 “舅媽。”海寧客氣地叫她一聲,往屋里看了看,看到周富生也在,又叫了聲舅舅,然后才說,“你這兒還有掛面嗎?我想借一點兒,今天回來晚了,家里的剛好吃完了?!?/br> “這么晚才回來啊,剛開學學校就抓得這么緊?” “嗯,高三是這樣的?!彼笱艿亟忉?,不敢把今天發(fā)生的事說給家里人聽。 周富生從報紙里抬起頭來:“這么晚還沒吃飯?要不就在我們這兒吃吧。” “是啊,就在這兒吃了再回去唄!”崔佳玉正在壁櫥里翻掛面,一邊附和地說著,一邊轉頭暗暗瞪了周富生一眼。 他就不吭聲了,腦袋又重新埋進報紙里。 海寧笑笑:“不用了,我菜和蛋都準備好了,就等面下鍋呢。吃面快,吃完我還要做題?!?/br> 她從崔佳玉手里接過面條:“謝謝舅媽,明天我去超市買了再拿來還你。” “這么點東西,不要緊的。你自己注意營養(yǎng)?。 ?/br> “嗯?!?/br> 海寧拿著東西走了,崔佳玉關上門,兒子周昊從房間走出來,質疑道:“媽你怎么不讓表姐在咱們家吃飯,飯菜不都還有嗎?” “你懂什么?有一就有二,吃一頓今后就頓頓都在咱們家吃!我養(yǎng)你一個已經(jīng)夠費勁了,再來個吃干飯的這日子還要不要過?” 周昊撇撇嘴。崔佳玉從鍋里舀了碗紅豆沙給他:“是不是餓了?把這個吃了趕緊去做題。人家高考你中考,人家沒爹沒媽還能考年級第一,你可千萬爭口氣,別給我丟人?!?/br> 周昊今年初三,跟海寧在同一所中學,成績一直中不溜丟,要考重點高中都難,人比人,就比成了崔佳玉的心病。 可周昊卻偏偏跟海寧這個表姐很要好,等她下樓沒一會兒就跟著溜下去,像地下工作者似的敲開了門說:“姐,趕緊拿個碗,快點!” 海寧的素面吃到一半,見怪不怪,順手拿過一個不銹鋼碗,看他把整碗紅豆沙都倒給她。 “又來?你就不怕哪天被你媽逮住了剮你一層皮?” “她打牌去了,哪管的了我?。≡僬f我又不愛吃甜,她還天天給我熬這些,膩都膩死了。姐你多吃點兒,別整天光吃素面,沒營養(yǎng)的?!?/br> 她扯的謊話可騙不過他,哪有什么雞蛋青菜,她那碗面條里頂多飄了點油花。 海寧知道他是關心她,笑了笑:“別光說我,你在長身體,多吃點才能長得高,你媽也是為你好。” “我還是愛吃以前姑媽做的東西,餃子、燒麥、湯圓……哪個都比我媽做的好吃?!?/br> 他聲音漸漸低下去,大概也是怕海寧想起已過世的mama而傷心。 她拍拍他肩膀:“你好好復習,等有空了我做給你吃。” 那些她也能做,跟mama的手藝差不多。 “我復不復習都那么回事,不像你。姐,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新同學欺負你了嗎?” 少年的直覺有時準得嚇人。海寧連忙掩飾道:“沒有,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他們還比我小呢,哪會欺負我。” “要真受了氣,我?guī)湍愠鰵?!?/br> 少年也愛沖動,可至少他是出自真心關心她的。這份關心讓海寧覺得自己不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她仍然還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