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請?zhí)前l(fā)給她跟畫骨先生兩個人的,這當(dāng)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上回王玉龍就懷疑你身份, 要揭你的面具。這次未必不是鴻門宴!” “所以才要叫你替我易容。若是鴻門宴,就正好讓他死了這條心。身形相似的人多了, 我與他們父子多年未見,他們也最多就是懷疑, 卻是沒有確鑿證據(jù)的,否則,以王贊急功近利的個性,早向魏帝邀功去了。” 宋軼覺得此話甚是有理, 仔仔細(xì)細(xì)給劉煜易容了一遍,兩人攜手去了王府。果不其然,王玉龍也在,并且親自出來迎接他們,首先對那日的魯莽道歉。 雙方打著哈哈也就一笑帶過了。宋軼斜劉煜:看吧,果然沒安好心! 劉煜暗中捏捏她爪子: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機(jī)行事。 整個府邸,明里暗里埋伏了不少人,但又都是王家自己的人,劉煜不動聲色,由了王贊將他們領(lǐng)入包圍圈。 雙方在花園中水榭坐定,劉煜才啟口道:“王大人如此厚禮相迎,在下惶恐啊。” 王贊和王玉龍面面相覷,厚禮?他們可沒什么厚禮? 劉煜撿起桌子上一顆蠶豆,指頭一彈,蠶豆嗖地一聲鉆進(jìn)水榭旁的假山洞xue中,一聲痛呼應(yīng)聲傳來,劉煜看著王家父子不說話。 王家父子臉上變了數(shù)變。 “這水榭四周明著有六名侍衛(wèi),暗中少說也有二十名,不知道如此大禮所為何故?” 王贊臉頰尷尬地扯了扯,他自認(rèn)為這些人夠隱蔽了,竟然都沒逃出此人法眼,果然是不可小覷的對手。 “畫骨先生既然知道此處有埋伏,為何還與我來到這里?” 劉煜帶著面具的臉十分淡定,“因為我也想知道這究竟是個什么原因,我漱玉齋與爾等無冤無仇,王大人這樣做,該是有特別用意的。” 王贊也是一只老狐貍,早給自己鋪了退路,“畫骨先生和宋先生常年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聽聞,有人專門鑄造了兩位的面具出來坑蒙拐騙。而我記得畫骨先生幾乎不接受別人邀請,是以……” “所以,我出現(xiàn)在此,兩位反倒覺得我是假扮的?可沒人見過我真面目,就算我取下面具,你們不也不能確定我就是我,不是么?” 王玉龍早就確定此畫骨先生就是他在拔拔府上見到的那名畫骨先生,氣勢、儀態(tài)以及這身形,一般無二,但他們的目的就要揭畫骨先生的面具看是不是劉煜,如果能通過和平手段,那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雖然沒人見過畫骨先生真容,但是,宋先生的真容卻是見過的。想來宋先生斷然不可能跟假冒的畫骨先生一起出現(xiàn)?!?/br> 這是要他們倆都摘下面具的意思么? 宋軼捏著茶盞,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對居心叵測父子,“在南地,即便是進(jìn)宮面圣,也沒人會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這北地,雖然見過的勛貴不多,這也是頭一回有人敢提這種要求。王大人,覺得自己憑的是什么?” 這分明是在說他王家父子根本沒這資格。 自知自己的確沒資格的王家父子義憤填膺,王玉龍說:“他們不提,不是因為尊重你們,而是壓根不將你們當(dāng)回事。我王府奉兩位為座上賓,兩位也該坦誠相見!” 王贊趕緊唱白臉,“犬子冒犯之處還請二位見諒。其實,是因為那十萬兩銀子,若不能證明兩位的身份,我如何敢出手?” 王玉龍斜了王贊一眼,十萬兩銀子,他怎么不知道? 王贊這個理由倒還說得過去。 “漱玉齋有漱玉齋的規(guī)矩,規(guī)矩不能隨便破,這也是為了以后方便行事。兩位若真想摘下我二人的面具,那不如比試一翻,若我二人輸了,自當(dāng)聽命,若你們輸了,便不能再提起此事!” 王贊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只是我等凡夫俗子,自不敢跟兩位世外高人爭高下,這比試什么如何比試可否由我們決定?” 劉煜本打算放他的水,自然欣然答應(yīng)。 王家父子商量了許久,他們不敢比琴棋書畫也不敢比騎射兵器,最后王贊竟然提議斗雞。 宋軼當(dāng)即瞪圓了眼睛,還別說,就這東西是他們不玩的。 “王大人還真是會選??!” 老狐貍拱手:“過獎過獎!” 最后結(jié)果可想而知,劉煜光榮地輸給了王贊,“師徒倆”不得不當(dāng)著他們父子揭下面具。掃到劉煜并非他們想象中人,兩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定格在宋軼臉上。這容貌哪里是尋常畫像可比擬的,那位大人只是看看畫像就要被掰彎了,若是見到本人,那還了得? 重新戴好面具,將艷光掩去,宋軼道:“王大人今日請我等來,定然是想通了,那,咱們就開始寫傳記吧。正好,宋軼這里收集了一些資料想與你核實一下。順道看看如何能將你過去的那些作為洗得干凈些。” 那十萬兩就是要改寫他賣主求榮,忘恩負(fù)義黑歷史的價碼。 王贊當(dāng)然不想王玉龍這個直接受害者聽到,便讓退下,三人在水榭將他在南朝的那些個歷史巨細(xì)無遺地核實一遍。當(dāng)然,主要是宋軼說,王贊補(bǔ)充或者說糾正。 王贊越聽越是心驚膽顫,這漱玉齋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的多得多,連他的侍妾來自古月坊都一清二楚,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最后還有一件事要驗證,那就是羅家堡羅敬輝的事?!?/br> 王贊一愣,心里十分排斥這個問題。羅敬輝的下場他當(dāng)然知道,同樣他也知道羅敬輝死后沒留下什么可疑的線索。漱玉齋突然向他提起,是何意? “實不相瞞,畫骨先生曾經(jīng)幫司隸臺破了幾個案子,是以與司隸臺的關(guān)系十分親厚,羅敬輝是以出售假兵器,致使王溫大軍淪陷的重大罪人,但他與瑯琊王氏乃至南朝并沒有仇怨,而他在死前供出,之所以給王溫大軍制售劣質(zhì)兵器,是受了你的指使……” “胡說!”王贊拍案而起。 其實羅敬輝什么都沒說,羅丹瓊臨死前只留下王贊這個名字,王贊具體在其中起的什么作用,宋軼并不清楚,所以只能詐。 “可他為了保命,供出的同伙正是你的名字,而當(dāng)年你也是在司馬榮光身邊效力的左膀右臂。你若不老實交代,我很難將此事圓過去!《驚華錄》絕不會為了一個圓不回去的人冒險,失了公允名譽(yù)。” 劉煜道:“王家軍被伏擊,全軍覆沒,王溫下獄,主要有三:一,軍報泄露;二,兵器作假,致使戰(zhàn)無不勝的王家軍全線崩潰;三,勾結(jié)北地,意欲謀反的信件。這三條證據(jù)坐實了瑯琊王氏通敵賣國甚至意欲篡位的罪名。 王家軍的軍報是用反切碼編著,只能是心腹知悉,最后查得是虞泰泄露了反切碼。司隸臺審虞泰那日我也在場,親口聽他招認(rèn)是司馬榮光以滅族相威脅,許以高官厚祿,讓他偷出反切詩和軍報。 至于兵器,原本,司馬榮光便已經(jīng)將給付王家軍的兵器換成了不堪一擊的劣質(zhì)兵器,找羅家堡重新打造兵器的事,只有羅敬輝知道,是他又將消息泄露給了你們,你們才將計就計,又送了他一批劣質(zhì)兵器,致使王家軍被伏擊時,手無寸鐵可用,被人全部殲滅。 再說這通敵賣國的信件,對方將領(lǐng)正是你所投靠的姚崇。姚崇與晉有滅國之仇,他當(dāng)然想滅掉王家軍這個最大的阻力,不但,自己可以建功立業(yè),還能進(jìn)一步蠶食南朝兵力。姚崇與你的關(guān)系,想必已經(jīng)不需要證據(jù),便已經(jīng)足夠證明一切了吧?難怪魏帝會避忌于你,其他勛貴也不敢重用你,這就是原因!” 王贊聽得冷汗涔涔,下意識地將額頭抹了又抹。 “你若不實話實說,我們很難將你身上這個污點圓過去!你該知道它足夠毀掉你所有仕途前程!反正如今你不說明,別人也認(rèn)為是你做的,已經(jīng)沒有更糟糕了!”宋軼盯準(zhǔn)時機(jī)誘哄道。 王贊灌了一盞涼茶,這才啟口,將當(dāng)年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宋軼頭一回算是知道了里面的真相。 “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勾結(jié)了姚崇,沒錯,我是給自己留了退路,但姚崇的事卻不是我的意愿。怪只怪當(dāng)年姚崇正好是王溫對陣的對手,司馬榮光想讓瑯琊王氏萬劫不復(fù),自然要先滅掉王家軍。于是他想到借姚崇的手。對應(yīng)的條件是,姚崇幫他滅王家,見好就收,不攻晉國,他便將滅了姚秦的劉氏兄弟交于他手,任他處置!” 宋軼依稀記得,開元帝曾經(jīng)說過,他若不篡位,那劉家也將覆滅,莫非指的便是這件事? “這盤棋,司馬榮光籌謀了數(shù)載,我不過因為是他的心腹,才從中出了不少力。我最多算是幫兇,哪里算得上是罪魁禍?zhǔn)??司馬榮光幾乎將所有事情都交于我之手,不過是想除掉王家后,方便殺人滅口。他以為,滅了我這個最關(guān)鍵的活口,事情真相便永遠(yuǎn)不會大白于天下,可誰知道,劉乾先發(fā)制人,利用此事,煽動上至滿朝文武,下至邊關(guān)守軍,一起覆滅了司馬氏皇權(quán)……” 王贊所說的經(jīng)過與劉煜推測相差無幾,宋軼聽完,只問他:“除了你、羅敬輝、虞泰這些人,還有誰是漏網(wǎng)之魚?” 深陷回憶里的王贊幸好沒注意“漏網(wǎng)之魚”這個詞,原本他以為的重用,讓他以為自己幾乎能左右皇權(quán)的無上成就感,結(jié)果不過是被司馬榮光任意踩踏的棋子而已,這種落差幾乎讓他懷疑人生。 “應(yīng)該說,在劉宋建立時,那些參與過此事的人幾乎都已經(jīng)被誅滅,我與羅敬輝、虞泰才是漏網(wǎng)之魚,除此之外,大概只有北地的姚崇了……” 這位是切切實實參與過的人,雖然他身在北朝。 “兩位先生看看,此事要如何寫才能挽回我的名譽(yù)?”王贊覺得,自己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要讓他一個人來承擔(dān)此事后果著實冤枉得很。 “王大人莫急,此事待我?guī)熗蕉嘶厝ズ煤蒙逃懮逃懺傩卸▕Z?!?/br> “那那十萬兩銀子?” “自然是等傳記寫好,待你滿意再付不遲?!?/br> 這正是王贊所求的,此次請宋軼過來的目的就是想驗證一下他們的身份,倒不是真的急著讓漱玉齋替他洗白。相反,他還希望漱玉齋越慢越好。這種不急切,連宋軼都嗅出來了。 “我怎么覺得王贊似乎并沒有多少誠意呢?” “大概你猜得沒錯,他是想賴賬。丘穆林似乎有與太宰杜班聯(lián)手推佛貍上位的意思。王贊是個聰明的小人,不僅扒著姚家這一族,六鎮(zhèn)陣將他都有往來。丘穆林一入平城便多次與他私下會面,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怕沒表面上看似的那般淺?!?/br> 宋軼點頭,“難怪姚崇不敢重用他?!?/br> “不止姚崇不敢,恐怕他其他勛貴也是不敢的,只是如此沒用之人,其他人竟然接受他的示好,還真是令人意外?!?/br> 很快劉煜便不需要疑惑這點了。 聽說他們?nèi)ヒ娏送踬潱匕犀q穿了便服,偷偷摸摸地從后門來拜訪。一見宋軼,爪子便搭到人身上,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個仔細(xì),就差掀開衣服看有沒有受傷了。 劉煜一把拍掉他不檢點的爪子,冷眼睨他。拓跋琿這下尷尬了,“我可不是斷袖,你們不必防著我!” 就是因為你不是斷袖才更要防備你! “有事?”劉煜很是不耐煩。 “呃,就是那個,上次忘記跟你們說,去畫古樓拿走宋軼畫像的正是王贊?!?/br> “難怪孫朝紅提醒我小心王贊?!?nbsp;說她被他盯上了,竟然是這意思。 劉煜冷幽幽地看她平靜的臉,宋軼想起昨日被這個混蛋嚴(yán)刑逼供的情形,頭皮就有點發(fā)麻,“真的是孫朝紅!我沒騙你!” “不,我要問的是,什么畫古樓?什么畫像?” 宋軼委屈臉,“是他要我當(dāng)誘餌,還先斬后奏,我是被逼的!” 拓跋琿默默抹汗,這是打算讓他師父來揍他的意思么? 劉煜的眼神豈止是要揍他,分明是想殺了他! 事已至此,拓跋琿只好將事情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解釋給他聽。 “這么說王贊跟廷尉府在查的案子有關(guān)?” 拓跋琿含蓄地點點頭,事關(guān)六鎮(zhèn),很多東西他不方便對外人道。 “既然王贊已經(jīng)找上門來,那離他出手便不遠(yuǎn)了,所以此番過來,也想與二位籌謀籌謀?!?/br> 拓跋琿當(dāng)然希望宋軼配合,能掌握主動權(quán)。這個案子,他只需要確認(rèn),清河崔氏的小公子是死在誰手里,之后再看情況而定。 拓跋琿無比虔誠地看著宋軼和劉煜,再三保證不會讓宋軼有事,只要套出這個結(jié)果,他們就可以收網(wǎng),絕對不讓宋軼少一根毫毛! “這個案子可是由太子殿下主理?” “的確!” “那你所有的計劃行動是否都是要經(jīng)由他批準(zhǔn)?” “可以這么說?!?/br> 劉煜幽幽地看著拓跋琿,拓跋琿沒來由地就感覺到心虛,“畫骨先生可是有什么顧慮?” “老實說,我不相信他。” 拓跋琿:“……” 尼瑪,你突然說不相信我北魏的儲君,這要讓我如何作答? “太子在這件事上應(yīng)該是有圖謀的吧?我只有一個要求,他的所有計劃你都必須告訴我,否則,這事沒得商量!” 拓跋琿默默抹汗,這一點,他自己也是深有懷疑的,太子勵在此事上插一腳,本身就挺可疑。 “你可以好生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再給我答復(fù)!”劉煜也不逼他,但態(tài)度卻是絲毫不給人留退步余地的。 拓跋琿只思忖了一會兒,便道:“好!此事,我信你!” 送拓跋琿離開,宋軼問劉煜:“你覺得拓跋勵會乘機(jī)鏟除異己?” “王贊拉攏六鎮(zhèn)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升遷,據(jù)我的消息,拓跋勵其實也跟六鎮(zhèn)往來密切,而他與王贊之間卻毫無交集,這回避得太干凈了些,反而惹人生疑。如果那些尸骸是王贊拉攏六鎮(zhèn)貴族的工具,拓跋勵親自請命主理此事,不得不防!” 宋軼首先想到的便是楚流云,丘穆林是杜班一派的,那楚流云便會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上,誰知道拓跋勵會不會借此事將他也坑害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