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吾的問題！”聲音流露出不悅。

    無瑕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說的魔。那個人失去了部分魂魄陷入沉睡，我是從他手上取走的天妖環(huán)?！?/br>
    “魂消魄散……哼！報應(yīng)不爽！吾再問你，天妖環(huán)為何通靈？”

    無瑕微微蹙眉。

    這聲音八成就是天妖環(huán)的主人，她再拿糊弄毒婆子那套來敷衍明顯不智。如今她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這聲音光憑方才熔化掉木臺的本事都能滅殺她！

    于是無瑕將天妖環(huán)通靈的前因后果仔細說了一遍。

    聲音聽了她的話陷入長久的沉默。

    許久之后，聲音開口：“小輩，你知道你為何會被扔下裂谷，以及東靈古戰(zhàn)場究竟是什么地方么？”

    “裂谷上那些人……應(yīng)該是天妖信徒，而東靈古戰(zhàn)場……就是上古時期妖族與天妖族大戰(zhàn)的地方，對么？”

    聲音驀然憤恨：“不錯。上古時期，吾率領(lǐng)天妖一族與妖族大戰(zhàn)，因卑劣的魔介入，與妖聯(lián)手將吾擊殺！天妖族群龍無首，被妖族圍殲，終至一族滅絕！”

    無瑕心底有些震驚：“那么你是……”

    “吾乃天妖族王?！?/br>
    天妖族王，這是連朱小姐查閱的眾多古籍上都沒有記載的存在。

    事實上，不知是朱小姐身為人類能夠搜集到的資料有限，還是天妖被滅得太干凈這個種族已不為人知，關(guān)于上古時期天妖族與妖族的戰(zhàn)爭根本沒有任何詳細記錄。

    若這聲音是天妖族王，那么他口中那個妖，指的應(yīng)該就是三千都眾妖族之祖——祖妖！若鑄魂宗飛龍郡分部沉睡的神秘男子真的就是與祖妖聯(lián)手擊殺天妖族王的魔，那么那個男子竟是從上古時期活到了現(xiàn)在！

    無瑕想到這里，無法不認為這很荒謬。

    人界連超越化神期的存在都沒有，不論是人、妖、魔還是其他界外種族，化神期之下不可能擁有那么長久的壽命，即便是化神期也不可能。

    那個人，應(yīng)該只是從別處得到了天妖環(huán)而已?？墒翘煅逋跛坪跤謱δ侨说纳矸莺芸隙ā?/br>
    正在無瑕糾結(jié)間，天妖族王的語氣已經(jīng)恢復了最初的冰冷虛弱：“小輩，吾與你做一個交易如何？”

    無瑕一時并未接口。以她現(xiàn)在的狀況，天妖族王若要殺她易如反掌，她想不通她有什么值得交易的價值。

    珈蘭輕聲道：“這不是天妖族王本尊，只是與海斗城那天妖殘魂差不多的存在。我暫時不太清楚他為何會比那天妖殘魂強大那么多，但我想他應(yīng)該無法離開這裂谷，或一旦離開就會滅亡?！?/br>
    無瑕聞言道：“前輩請說?！?/br>
    “吾知道你靈力被禁，吾可以助你恢復全部靈力，且收服裂谷上吾的信族。你為吾做一件事，當幻月念城開啟之時，將吾帶到其內(nèi)的幻月神殿！”

    幻月念城這個地方無瑕在東靈古戰(zhàn)場外就聽那幾個老怪提了好幾次，言語間不難發(fā)現(xiàn)，那里才是那些老怪本次一行的最終目的地。

    那究竟是個什么地方？居然連天妖族王都要到那里去？

    沒等無瑕旁敲側(cè)擊幻月念城的信息，天妖族王主動解釋起來：“幻月念城是一座意念幻城，千年開啟一次，其內(nèi)兇險無比。不過你有吾相助，活著成功抵達幻月神殿的幾率將比任何人都更高！”

    這天妖族王倒也耿直，清楚告訴了無瑕那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但同時他也很強硬，沒有給無瑕拒絕的機會，接著便道：“你若不答應(yīng)，吾現(xiàn)在便殺了你！”

    無瑕原本還有點猶豫，這下完全打消了，心道既然一開始就沒有給她回絕的余地，何必美其名曰交易？

    “晚輩有一事不明。這裂谷上有眾多天妖信族，前輩為何不讓他們帶你過去？”無瑕問道。

    天妖族王大笑起來，四方回音震蕩。笑完之后，他譏諷的說：“小輩，你以為吾現(xiàn)在以何種形式存在？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

    無瑕到處看了看，最后盯住那石碑，忽然想到個可能。

    “嘿嘿……吾由殘魂凝聚而出，這里，正是吾的衣冠冢！”

    果然如此。無瑕看向石碑上的文字，想必那就是天妖族古文。

    天妖族王道：“當初那卑鄙的妖與魔聯(lián)手將吾滅殺，吾的元神崩潰，真魂粉碎四散……這支信族先祖在此為吾建立衣冠冢，全族數(shù)代誠心供奉膜拜，那信念將吾一縷即將消散的殘魂呼喚至此，漸漸凝聚，千萬年延續(xù)，吾才有了今日的力量。”

    無瑕有些不可置信，只是信仰的力量竟然能夠讓趨于消散的殘魂凝聚并恢復靈力。這時珈蘭說道：“你不要小看信念的力量，此為念道，別說令殘魂這種有形之物凝聚，更可無端生出無形之物！據(jù)說大神通修士的念道，甚至可以自生出一界天地道法！”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無瑕感嘆，幾乎無法讓自己相信她的話。

    “吾因這支族民歷代供奉而凝聚，棲身于此衣冠冢，雖然吾恢復了分毫法力，但這些族民的信念無法令吾更加壯大！除非吾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否則根本無法離開這里。而你手上通靈的天妖環(huán)，便是吾力量的來源！”

    無瑕明白了。

    海斗城中那天妖殘魂曾自爆后化為靈體進入天妖環(huán)，或許這便是眼前這天妖族王所謂的力量來源。除此之外，天妖環(huán)對天妖族王而言，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天妖環(huán)無法脫離無瑕的手腕，這個任務(wù)全天下真的只有無瑕能夠完成，她沒有選擇的余地，答應(yīng)了。

    那光束再次出現(xiàn)，游動著沒入無瑕手腕上的天妖環(huán)中，同時，無瑕感到自己體內(nèi)被禁住的靈力噴涌而出，充盈了全身。

    無瑕牽動靈力在體內(nèi)循環(huán)一周，沒有任何阻礙。

    她放心的呼了口氣，問珈蘭：“回夢幻念與意念幻城到底是什么？”

    “意念幻城與夢回上古原理相同，均屬于回夢幻念的一種情況。山石草木有靈，而時間無形卻有序，某些地方的山石草木靈氣旺盛，便會在某些契機下出現(xiàn)阻礙時間流動的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的表現(xiàn)便是曾經(jīng)在這些地方發(fā)生過的事會被重現(xiàn)。夢回上古大概是那片戰(zhàn)場發(fā)生的那片大地重現(xiàn)出來的，而那幻月念城……既然千年便會開啟一次，我猜想應(yīng)該是那座城本身有玄機！”

    無瑕蹙眉，“回夢幻念……為何神州大陸從未聽說過？”

    “回夢幻念是仙界都很少發(fā)生的奇跡，因為發(fā)生的要求與契機都太苛刻了！無數(shù)人界妖界中，都不見得有幾界會出現(xiàn)回夢幻念，這小小人界有兩個已經(jīng)算是驚天奇聞了！這還是要歸咎于東靈古戰(zhàn)場這個地方與外界隔絕，生靈稀少靈氣流散不如外界嚴重吧！”

    第121章 古妖文

    裂谷上方，老者立于族民之首，雙臂大開高舉手杖, 族民們?nèi)詽M含崇敬的跪在地上, 高詠頌詞。

    忽然一片銀白色的光芒涌出裂谷, 族民們臉上露出振奮的神情，老者更是激動的顫聲高呼, 手舞足蹈。

    眾人屏息注視著那片光芒, 卻見光芒散去, 露出了無瑕的身影。

    四下頓時寂靜無聲。

    眾人認出無瑕正是他們不久前放下去的祭品, 有些人明顯已有懼色。老者將手杖擋在身前, 又驚又懼的向無瑕怒吼著什么。

    無瑕邁上地面, 向前一步, 抬起手，一束光流從天妖環(huán)中流出在空氣中擺動了一下又鉆了回去。所有人都看呆了，老者愣怔了幾刻后，忙不迭的便跪在地上朝無瑕拜了下去, 族民見此也紛紛跪下。

    老者每磕一次頭都要欣喜的念一大串, 無瑕聽的頭疼，施了個法術(shù)讓他站起來，問道：“你們族里有人能聽懂我說話么？”

    老者興奮得滿臉紅光，聽無瑕跟他說話又是受寵若驚又是不解。

    無瑕皺了皺眉，又道：“你們聽不懂外界的語言？”

    老者滿臉尷尬。

    無瑕無奈，跟他磨蹭了半天，老者終于領(lǐng)悟到了她的意思，連連點頭，無瑕也不知他到底是真明白了還是理解錯了。

    老者恭敬的在前面引路，眾多族民遠遠跟在后方，走下這座大山，來到山谷深處，無瑕便看見在寬闊的盆地上有一個村落。

    村子里小路縱橫交錯，木頭房子一間間凌亂排列。在村口外老者回頭對族民們喊了句什么，進入村子里后族民們便各自回了各家。

    老者帶著無瑕來到村里一間不起眼的小木屋外，敲了敲門說了什么，門立即便打開了。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門里，飛快的與老者交談兩句，看向無瑕。

    “你能聽懂我說話？”無瑕問他。

    中年男子瞠目結(jié)舌半天，用發(fā)音還算標準的語言回答：“……能、能！”然后側(cè)開身子，“請、請進！”

    無瑕點了點頭，走進小木屋里，老者主動跟在身后。

    中年男子名叫柏木，在這支天妖信族中的地位類似于外界村子里的教書先生，愛好研究各種古文字，碰巧其中一種就是外界語言。

    柏木為無瑕倒了一杯茶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請她坐到椅子上。無瑕在破舊的木桌旁坐下，環(huán)視了這間簡陋的小木屋一眼，問道：“這里是東靈古戰(zhàn)場？”

    “是、是！”柏木連連點頭。

    “東靈古戰(zhàn)場究竟是什么地方？”

    “回、回仙子，東靈古戰(zhàn)產(chǎn)是因為上古時期天妖族與妖族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zhàn)太過激烈，引起了空間裂變，從而與外界隔絕開來的一片空間。但不知從多久之前開始，外界的人找到了進來的方法，每隔千年便會有一批外來人士進入，在這里停留一百多年后再離去?！?/br>
    “一百多年……”無瑕放在桌上的手摩挲了一下手指，想了想又問：“你們知道外界的人進來做什么么？”

    柏木搖頭。

    “你知道幻月念城么？”

    柏木依然搖頭。

    無瑕蹙起了眉。她沒有說話，柏木與老者便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什么也不敢說。

    過了一會兒，無瑕開口讓柏木跟她說些東靈古戰(zhàn)場的事，什么都可以，柏木仔細作答。

    據(jù)柏木所說，這片古戰(zhàn)場地域廣大無邊，但除了少數(shù)一些古妖獸族群，他們并未再見過其他人類，這支天妖信族應(yīng)該是東靈古戰(zhàn)場內(nèi)唯一的人類后裔。雖然身為人類，但不知是何緣故他們的壽命十分長久，與妖族無異。

    東靈古戰(zhàn)場中有修為無限趨近于化神期的存在，也有許多連那些存在都幾乎無法活命逃出的險惡奇地，但這里生存的人與妖相對還算和平，各自守在種族自古劃下的區(qū)域中，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待在自己的地方不觸怒他族的法則，不會有任何危險。

    值得一提的是每千年外來人士進入，都會被傳送到環(huán)境十分險惡的絕命之地，亦或遇上修為強大的古妖獸，仿佛冥冥中有天道在懲治他們強行打破自然規(guī)律般。

    無瑕聽了這些覺得自己還算幸運，從夢回上古那片大地上逃出來后沒有一頭撞進危險的區(qū)域。

    柏木對幻月念城一無所知，無瑕想既然天妖族王對此那般上心，那么時機到了他應(yīng)該會主動聯(lián)系她，于是便把此事暫時擱置。

    她問了柏木許多零零碎碎的問題，但由于這支天妖信族在東靈古戰(zhàn)場內(nèi)屬于最弱的那一類存在，自古至今族人踏足的范圍十分有限，古戰(zhàn)場內(nèi)的許多事情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柏木學識廣博，受族人尊重，他的小木屋中有三排書柜，上面堆滿了獸皮古籍，無瑕往那個方向隨意看了幾眼，忽然冒出個念頭。

    她對柏木說：“可有書寫工具？”

    柏木連忙取來干凈的獸皮與獸毛筆。

    無瑕在上面寫了一小段文字，問柏木：“你可看得懂寫的是什么？”

    柏木拿起獸皮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最后不太確定的回答：“小人曾經(jīng)在一本古籍上見到過這種文字……這應(yīng)該是一種古妖文！”

    無瑕聞言一喜。

    當年無瑕在鑄魂宗飛龍郡分部的地下密室中復刻了一份尸衛(wèi)煉制之法，之后她曾找許多著名學者辨別過那記載了尸衛(wèi)煉制之法的古妖文，卻無人認識。方才她想到東靈古戰(zhàn)場自上古時期便與外界隔絕，許多古文化還未流失，或許有關(guān)于那種古妖文的線索，所以碰碰運氣，誰知竟然真的找到了。

    無瑕當即讓柏木把那些書籍找出來，柏木將三個書柜都翻了個底朝天，終于找出一本厚厚的古書，無瑕翻開看了幾頁，確定就是有關(guān)那古妖文的研究，照著復刻了一份在空白玉簡上。

    這個意外的收獲令無瑕心情好了許多，她拿著那枚玉簡看了會兒，漸漸的，她的表情卻從最初的欣喜變成了困惑，最后變成了恍然。

    她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直以來都被忽略了的一件事。

    東靈古戰(zhàn)場位于三千都，因為長久隔絕而里外語言不通，但她從神州大陸來到三千都后，卻沒有任何語言交流上的障礙。

    雖然她早有猜測神州大陸與三千都曾經(jīng)是連通的，但到此刻她才真正證實了這點。這意味著在三千都，有人知道神州大陸的存在的可能性非常大。

    無瑕轉(zhuǎn)向柏木：“你聽過神州大陸么？”

    柏木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愣怔，他這一遲疑已經(jīng)令無瑕肯定了他知道些什么。

    “不論你知道多少，都據(jù)實告訴我！”

    柏木苦惱的皺起眉，斷斷續(xù)續(xù)說：“小人……小人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只是千年前……族中曾抓獲一名外族人做祭品……那人、那人好像提到過這四個字……但、但小人不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