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往停車場走。

    “今天的婚禮怎么樣？”石媛笑：“學(xué)妹的老公帥不帥？人怎么樣？”

    蘇漾微微垂眸：“還行?！?/br>
    “沒有照片嗎？給我看看啊，好歹我也送錢了?！?/br>
    “我沒拍?！?/br>
    石媛睨了蘇漾一眼：“你真的是，完全不像現(xiàn)代人。”說著，她突然想起什么，趕緊拿出手機：“想起來來了，學(xué)妹剛才好像加我了，估計是我送錢沒去她有點不好意思，說以后我結(jié)婚了一定要給她發(fā)喜帖呢。她肯定發(fā)了圖。”

    “別……”

    蘇漾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作為新娘子，朋友圈的最新照片，自然是今天的婚禮。

    石媛加她的時候還在加班，都沒有點開看。

    停車場的網(wǎng)絡(luò)不好，每一章照片下載原圖都要加載很久，石媛卻異常的有耐心，一張一張的放大，一張一張的看。

    看完照片，石媛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漾一眼：“怪不得你突然跑過來了，原來是他結(jié)婚了?！?/br>
    蘇漾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很心疼石媛此刻那故作堅強的樣子。

    “石媛……”

    石媛收起手機，突然笑呵呵地對蘇漾說：“我覺得人有時候也不能太自律了，其實我現(xiàn)在挺餓的，還是去宵夜吧?！?/br>
    ……

    比起很多年前石媛喝幾瓶就醉了的情況，如今她完全是個深不見底的酒罐子。

    喝了那么多下去，卻是一點醉意都沒有。

    兩人坐在麻辣小龍蝦的攤子上，點了好多吃的，她卻一直只是喝酒。

    一邊喝，一邊說著這么多年的經(jīng)歷。

    “其實美國沒有那么好混……全世界的人才擠過去，我的學(xué)霸優(yōu)勢沒那么明顯了，挫敗感很強。很佩服顧熠，在那種修羅場是如何以華裔身份脫穎而出的。”石媛笑：“畢業(yè)后，我腦子里就只有兩個字——回國?！?/br>
    “回國以后，本來以為仗著履歷可以有點優(yōu)勢，可是如今海歸那么多，我倒是不如你，好歹在一個冷門方向里研究了這么多年。我會的，別人也會，別人會的，我不一定會。其實也沒什么競爭力。你告訴我，要堅持自己，如果覺得對的，就不要改圖，蘇漾，你說，這怎么可能呢？”

    “說起來你肯定會很鄙視我。其實我當(dāng)年去美國，沒申上獎學(xué)金，全是自費的。當(dāng)時一邊打工一邊學(xué)習(xí)，壓力很大。我那兩任兩個男朋友，都是為了分攤房租才在一起的。根本不敢提結(jié)婚的話題，因為他們的眼里，分明沒有珍惜?，F(xiàn)在更不可能遇到想結(jié)婚的對象了，一個個的，都行尸走rou一樣?！?/br>
    聽著驕傲的石媛、如同她人生導(dǎo)師一樣的石媛，冷靜地承認著自己的軟弱和失敗，蘇漾比剜心還疼。

    “別說了，石媛，都過去了?！?/br>
    石媛又喝了小半瓶酒下去，苦澀地笑了笑：“你問我為什么現(xiàn)在酒量那么大。哈哈，因為有很長時間，我都因為壓力失眠，要喝酒才能睡得著?！?/br>
    她放下酒瓶，突然抬起頭，聲音沙啞，問蘇漾：“學(xué)妹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石媛……”

    “蘇漾，你能不能轉(zhuǎn)過身去？就一會兒，五分鐘，好嗎？”

    ……

    有句很俗的話說，沒有在深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以前蘇漾不懂，可是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聽見背后傳來的，石媛壓抑的哭聲。

    她也跟著紅了眼眶。

    她們都長大了，因為成熟，連哭都要壓抑著自己。

    這種感覺真的很痛。

    石媛喝得太多，結(jié)賬的時候，把人家宵夜攤的老板都給嚇到了。

    估計也沒想到兩個年輕女人，居然那么能喝吧。

    “失戀了吧？”老板看著石媛，一臉了悟。

    蘇漾沒說話，只是從錢包里拿著錢遞給老板。

    老板接過錢，看也沒看直接揣進口袋，然后說了一句：“下次失戀，還來我的店，我給你們送個涼菜。”

    蘇漾哭笑不得。

    正棘手怎么送石媛的時候，蘇漾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顧熠打來的，問她一點工作上的事。

    聽見蘇漾氣喘吁吁的聲音，顧熠頓了頓：“你不在家？”

    蘇漾扛著石媛在路邊打車，那些出租車一看石媛一副醉死，隨時可能吐的樣子，立刻擺手要走。

    蘇漾用肩膀夾著手機，最后想了想，問顧熠：“你現(xiàn)在要是不忙，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

    顧熠來得很快，將車停在路邊，看著蘇漾半扛著石媛的樣子，只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

    顧熠幫著蘇漾把石媛送上后座，石媛乖乖地躺在后座，比起幾年前那種醉酒失態(tài)的樣子，如今的她，連喝醉都很克制，不鬧不哭，只是緊緊抱著手臂躺著。

    蘇漾滿頭大汗坐在副駕，扣著安全帶。

    顧熠皺著眉自后視鏡看了后座的石媛一眼：“怎么回事？”

    蘇漾手里握著石媛的項鏈，她戴了許多年的那條。

    石媛終于還是取下了那條項鏈。那上面掛著羅冬送的戒指。

    在醉倒前，石媛只吸著鼻子說了一句：“早知道是這樣，應(yīng)該讓你帶去還給他?！?/br>
    蘇漾的心情有些復(fù)雜，只是簡單地回答了顧熠：“失戀了?！?/br>
    顧熠聽到這個答案，再看看眼前的情景，按下啟動鍵，引擎作動的聲音中，他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蘇漾聽見這一聲嘆息，有些詫異：“你嘆什么氣？”想到石媛這一晚上說得話，蘇漾問：“難道你也有什么傷心的往事？”

    顧熠雙手握著方向盤，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幽幽看著蘇漾，一副怨夫口吻說著：“她都失戀好幾次了，想我三十幾歲，都還沒有這個經(jīng)歷?！?/br>
    蘇漾聽他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這么不正經(jīng)地說一句，忍不住皺了皺眉：“想經(jīng)歷嗎？我可以馬上讓你體驗一下?！?/br>
    顧熠趕緊松開剎車，讓車前行：“我開玩笑的。”

    蘇漾冷哼一聲。

    顧熠開著開著，瞟了蘇漾一眼：“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br>
    蘇漾抬頭：“嗯？”

    “我現(xiàn)在，在你那里，有幾分？”

    蘇漾沒想到顧熠會突然問這事，微微一怔。

    他似乎有些期待這個答案，時不時瞟蘇漾一眼，蘇漾只得敲了敲cao作臺：“專心看前面！”

    蘇漾熟悉的壞語氣，倒是讓顧熠臉上的表情放松下來，他的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濃密的眉毛透露著主人此刻心情不壞。

    “所以，答案？”

    蘇漾把頭偏向窗外，沒有看他，只是甕聲甕氣地回答：“250吧。”

    第五十九章

    顧熠把蘇漾和石媛送回老宅, 把在路上買的解酒藥遞給蘇漾，就開著車回去了。

    喂石媛吃過解酒藥，石媛睡得不踏實, 又吐了好幾次, 人才終于沉沉睡去。

    等她折騰完了, 已經(jīng)凌晨快四點，蘇漾終于得以休息。

    石媛縮在角落睡著, 和大學(xué)的時候那種張牙舞爪的樣子完全不同。

    現(xiàn)在的她，自負又自卑，有野心也很挫敗，雖然看上去越來越光鮮亮麗, 內(nèi)心卻比以前荒蕪許多。

    人是奇怪的，看上去石媛是那個對自己想要什么特別明確的人, 實際上她一直以來的選擇，只是跟著大眾的腳步而已。相比起來，蘇漾的固執(zhí)救了她，因為當(dāng)初她研究了完全不一樣的方向, 所以她在行業(yè)里, 反而有了一定的不可取代性。

    早上八點, 蘇漾循著生物鐘起床，石媛也醒了，看著蘇漾忙前忙后，石媛揉了揉宿醉后的腦袋。

    “我昨天沒哭吧？”石媛問。

    蘇漾笑：“哭得狗一樣。”

    “哎呀?！笔掳脨溃骸澳俏业膴y豈不是都花了？”

    ……

    兩人在一派忙碌后，各自去上班了。

    重新回歸到自己的位置上, 很多東西已經(jīng)不需要深刻去剖析，因為她們的時間要用來創(chuàng)造更有價值的東西。

    過去的一切，過去就是過去，會懷念，但是不會后悔。

    這就是現(xiàn)在的她們，27歲的都市職場女性。

    只睡了四個多小時，蘇漾還是在拼著新的方案。

    早上顧熠來上班，見蘇漾已經(jīng)坐在電腦前面，不由皺了皺眉。

    走進她的辦公室，敲了敲她的電腦屏幕，蘇漾詫異地抬頭。

    “有事？”

    顧熠皺眉：“你是女超人嗎？”

    “怎么？”

    “昨天照顧醉鬼，肯定沒怎么睡吧？”

    “還好，可以堅持。”

    顧熠看了蘇漾一眼，看著她眼底的青黑，眸光微微一黯：“回家去休息。”

    “方案很趕?！?/br>
    “我讓你回家就回家，再趕不差那么幾個小時。”

    他見蘇漾不聽話，手直接放到了電源上，那種霸道的表情讓蘇漾完全沒辦法拒絕。好不容易做了一半的圖，還沒保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