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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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一打頭,便有國試,朝官考核兩件大事。有許挽容這樣的先例在,誰不曉得國試中嶄露一二頭角,是要得夏王重用的。岑季白特意將考核移至明年國試同期,便是擺明了想要篩下一部分人來,叫得力的試子補上。而這上千人的國試,不過只選那少許士子。于是,如曾相、李牧這般于國試舉足輕重的人物,可有得應付那些有子弟入試的世家了。今冬,倒好熱鬧。 朝政如此,軍政上,林源這一年長留陵陽,看似放松了北境;林潯如今磨著宋府結親事,西北似乎是無人照管的??雌饋恚羰潜钡遗c西戎有所動作,邊關一時也無人主持??蛇@些人哪里曉得,岑季白不知埋下多少暗樁,正等著有那不開眼的跳出來,給他養(yǎng)刀。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感覺三哥不會是個“好”爹爹,小初迫于三哥威懾,應該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父親。 唉,小包子好可憐,小包子自求多福…… 第106章 治病 “哈哈……原來如此,哈……”林源大笑了兩聲,恍然道:“我說昨兒怎么見著許多生人入了宮呢?!?/br> 陵陽大雪,宮中已是一片銀白,涼亭里冷風雖甚,對弈的二人卻并不介意。 岑季白任他笑著,從容落下一子。 “臣早說過他折騰,陛下吃到苦頭了?”林源執(zhí)了棋子,顧著說話,倒沒怎么仔細思索落處。許是覺著自家弟弟思謀得別具一格,不可以常人而論,忍不住俯在案上又笑了一回。沒瞧見那些人是怎么個古怪驚駭,又覺著可惜。 岑季白心道這哪里是苦頭,我心里蜜似的甜,你曉得個什么。不理他這話,又落下一子,“你輸了。” 林源連負兩局,這對弈的興致可就淡了。思量片刻,也就說出了此行的真正來意:“陛下同小津離了王都,我與小潯,是否回邊關看著?”若是戎狄方面有人動作,也好防范一二。 “不必,趁著年末休朝出尋,本沒幾個人知道?!贬景茁罩谧樱蛔右蛔拥牒兄?,相互敲擊,脆生生地響。“若是遠在邊關的人竟然知道了,你該查一查是哪個走漏消息?!?/br> 林源將白子團在一處,一把抓了,擱在盒子里,笑容中也帶了幾分諷意?!俺疾辉诒本尺@些日子,有些東西那尾巴可是翹得上了天去,該死?!?/br> “能揪出來也是好事,這番結果,不是早先就預料了?”岑季白倒很平淡。 “……想是以為本侯貪慕陵陽繁華,沒功夫治他們了?!绷衷从行┦?,或許是失望吧?!拔鞅睔v來如此,這就罷了,但臣委實不曾想到,北境竟也有這般……” “肅州是得要好好治一治?!贬景啄敲嫔闲θ菔菬o奈的,語氣里卻藏不住得意:“西北這些人上趕著送銀子,唉,內史可忙不過來?!背页檬周洠绾问呛?? 林源也是一笑?!氨菹掠埠稳酥蚊C州?” 岑季白飲下一杯熱茶,慢慢摩挲著杯身,吐出一個名字來:“萬與聞。” “萬與聞?”林源仔細想了想,他這一年長留陵陽,朝中官員,大大小小,也識得不少。但萬與聞,沒聽過。 “樊城府君,你該是不曾聽過他。這萬與聞本是鄭新言連襟,當初受了些牽連,背景也不算強硬,然而三兩年間,又從縣丞升到府君任上了?!贬景桌湫Φ溃骸耙粋€人前事拖累,還能往高處升來,若非是才干當真過人,便是極善鉆營結黨,行賄交際了。” 而萬與聞,是兩者兼而有之。否則,又豈能在前世的岑季白眼皮子底下,坐上丞相位子。 林源聽他說了些萬與聞在樊城的輝煌業(yè)績,嘖舌道:“若是這般,這肅州世家,可有得消受。” 岑季白并不擔心萬與聞勾連肅州世家,因結黨這回事,有所結便必有所背。林家與肅州世家不和,若林家與萬與聞連手打壓肅州那些老頑固,萬與聞謀政權,林家要軍備,是兩相得益。 “可臣與小潯,如何能與他聯(lián)手?”林源遲疑道,“這老滑頭,怕不肯輕信?!?/br> “你多向他索要些好處,貪圖些財富,他便信了?!贬景椎?。 “這……臣這臉面……”林源搖頭,這是挨人罵的事。 “哪個又曉得你得了他多少銀子?”岑季白含笑道:“你記筆賬目,臨到肅州事了,寡人再治那老賊,到時候,借你這幾筆賬目,與他定罪?!鼻笆琅殉迹粴⒘瞬⒉唤鈿?,怎么著也得是壓榨一應價值。也是西戎這一回實在是教林家人打怕了,不敢惹事,岑季白便不怕肅州翻騰。 “陛下這意思,小侯記那賬目,是否如實,又有哪個曉得?”林源有些得意:“陛下如此信得過臣?” “你愛怎么記便怎么記了,到時候拿出來數(shù)目能治他個死罪便可,余下的……”岑季白與他斟了滿滿一杯熱茶,潑了些許與雪地上,倒留下大半,擱在林源身前。 “陛下這是何意?”林源變了臉色,語聲有些發(fā)顫,這慫恿臣子索賄留賄的,岑季白怕是千古第一人。 “只此一回,下不為例。這是……算是償還安夏的?!贬景壮烈鞯溃骸鞍蚕睦献?,林氏祖地,這些年……”岑季白終是難以說出些感念的話,只各自心照了。 “陛下!”林源重重跪在地上,心中澎湃不已,這些年風雪中苦戰(zhàn),那些揮灑的熱血,于此一刻,都灌注了更為飽滿更為深厚的意義。守衛(wèi)家國是林家理所應盡的責任,但能得到國主認同,能得到岑季白這一份苦心,是他身為武將的榮幸,更是傲氣。 “原本,是要褒賞的?!贬景追鏊饋恚瑩u了搖頭,“可你家這勢頭……” 林源動容道:“多謝陛下!林家而今……確有些難做。”說到“難做”二字,卻又灑然一笑,“陛下襟懷,源自愧弗如?!?/br> 能容得下林家這樣煊赫,的確是不易。岑季白一則因前世之故;二則是因了林津;再則,也是與林源相識相知,知他究底。更何況,林家如今的煊赫,也是他一直維護下來的結果。 “難怪小津是那般死心塌地了,著了魔怔似的?!绷衷聪肫饚啄昵暗氖虑?,道:“你這人,當真是不錯?!?/br> 岑季白挑了挑眉,不悅地掃了他一眼,給三分顏色就能開個染坊,林府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分明是眼前這一個。 “臣好好一個弟弟,那時情狀……”林源嘆了一聲,想起林津來,這才道:“怎么今日倒不見他?” “西山圍場送了十來頭黑熊,慣例是王后瞧著,給各家分送些熊白。”岑季白道:“這可是難題?!睌n共只這么十三頭罷,哪里夠分的。 陵陽這些富貴世家,黑熊雖難得,卻也不見得稀罕,因各家里費些人力,總能捕獲一二。但積了熊白的冬熊卻不一樣,深山老林,眠在厚雪下幽洞中,實難尋覓。偏又只寒月里才有那熊白,臘月時節(jié),比秋末時更為薄透晶瑩,更為味美。再者宮里賜下,更比自家里捕獲的不同。 “噫……那今兒個臣可就來得巧了?!绷衷创炅舜晔?。 “三哥說你最愛個紅蓼酒滯熊白,似乎還有個乳釀熊白,早讓人備下了?!贬景椎馈?/br> “還有個什么……”林源皺著眉想了想,“也是個瑩白如雪的,偏又帶著點辛辣氣,像是薤白配的……哎,想不起來。” “林府上該能分上一頭,自個兒回府上倒騰罷?!贬景灼鹕?,要領他往宴廳去,林津該是在那里等著了。 “我家里人口多?!绷衷春龅馈UZ氣神色,俱是鄭重得讓人信服。 岑季白嘴角抽了抽,當先快走了幾步,不與他多話。因林源這染房開得,已經(jīng)不只是一家了。 十二月里,堪堪休朝,第二日,岑季白便與林津微服往樵陰去。 車駕出了陵陽城,城外二十里,小刀駕著另一輛馬車候在路旁。 小刀消失了兩天不見蹤影,據(jù)林津說是要他采買,只是問他采買什么,林津并不肯作答,一副神秘高深模樣。待到再見了小刀,岑季白正要問話,小刀卻扶著另一人下了馬車行禮。 “小民沈夜,拜見陛下,王后?!蹦窍萝嚨娜司故巧蛞埂?/br> 岑季白幽怨地望著林津,有如控訴。他竟以為他家三哥容易哄,才怪! 以林津之執(zhí)著,豈會輕易作罷。 因遲衡、沈朗等人已是無法可想,林津便將主意打到沈夜這里了。 林津靠在岑季白懷中,手里捧了一把琥珀核桃,眼睛眨了眨,一邊專注地看那瑩潤色澤,一邊往口里塞了一顆,語聲含糊道:“我是讓他治病。” “……這哪里是???三哥……不是病,沒有病?!贬景卓扌Σ坏?,正發(fā)愁于如何寬慰他,卻見林津斜了他一眼。 岑季白陡然生出幾分不安,又聽他道:“哦……那我是沒病?!?/br> “我也沒??!”岑季白急急搶道,心里塞得很。 林津又“哦”了一聲,指了指隨行的顏無,低聲道:“那給他治病?!焙蒙@毛病,得治。 岑季白索性吩咐出行,放下了車簾,闔上車廂門扉,這才在車廂內與他道:“我是不曉得好色這毛病還能靠醫(yī)師治了?!庇值溃骸八耸裁??如何就下山了?” 難道上官家的人都死了?林津又答應沈夜給他送人? 岑季白并不是一個仁慈的人,但他擔心林津的名聲。若是教人知道,王后送了活人給鬼醫(yī)試藥,那夏國子民悠悠眾口…… 林津再次斜了他一眼,解釋道:“他一輩子研習醫(yī)藥,等到年紀大了,這些心血不過蒙塵積土,豈不可惜?我同他說,他該下山來選幾個悟性好的弟子,或是選個地界,我給他建個醫(yī)學?!?/br> “認真?”岑季白還是頭疼,若是沈朗知道了沈夜,那想必是……好一場熱鬧。 “他那么個孤僻性子,怎可能打理醫(yī)學?”林津好笑道:“他恐怕連一個弟子都選不上,他看不上!我是白做一買賣?!?/br> 岑季白仍是不贊同,素馨那一手用毒的本事,是幼時習自沈夜,至于沈夜本人……可說是至毒了。這人亦正亦邪,一個不高興,管你是王族貴胄,亦或平民。 林津本是曉得他不會同意讓沈夜隨行,這才瞞著他先讓小刀去請了人下山。此刻看他不悅,林津默了兩息,取了一塊核桃擱到岑季白唇邊,誘哄道:“張口?!?/br> 岑季白實在一貫是聽他的,雖有些氣悶,此刻聞言,也是下意識地張了口,便含了塊香甜酥脆的核桃。 作者有話要說: 補個蜜月旅行~ 接下來幾天有事,存稿一起放出來,下周再更了。所以,我也是可以連更三章噠~ 另:有的小天使說看文里小初有時候蠻憋屈的,很多事情他都會有所顧忌。其實小初對沈夜還是很感謝的,不會太介意沈夜的孤僻古怪。另一方面,之前也有回復過一位小天使,就是本文的背景不是那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孔孟董程朱在這里都沒有,這個世界有等級制度、也買賣人口奴隸,但自由民之間是相對自由平等,類似于古希臘雅典城邦,或者春秋戰(zhàn)國吧,等級雖然嚴苛,但也沒那么奴性。 第107章 小一 林津吞了手上最后一塊核桃,空出手來,在岑季白臉上拍了拍,笑道:“乖?!蹦莾芍谎劬η迩辶亮?,簡直要汪出兩潭秋水來。 岑季白頂著一巴掌膩乎乎的糖印子,莫可奈何,抱住林津狠命親了一回。林津目光迷離,輕聲喚著小初,岑季白倒恨不得化在他眼中。 林津再往下躺了身子,枕在他腿上,兩手卻環(huán)在他腰間,順便蹭著擦了手。 自家三哥真是越來越頑劣,就他這樣真的能養(yǎng)孩子?分明自己是越來越像個孩子……岑季白嘆了一聲,平順氣息,這才道:“三哥,真就這般想要?沒有孩子,我就不是小初,你就不是我的三哥?” 林津此時已有些困倦,眨了眨眼,喃喃道:“你怎么不是我的小初?化成灰你也得我的小初,我么……我不是你的三哥,又能是哪個?” “可……若明知道是有可能,卻不作嘗試,我不甘心。沈夜是最后的辦法了,若是這也不成,再沒有旁的主意可用,沒處折騰?!?/br> 如果有辦法,有可能,當然要盡力而為。 岑季白感動不已,與林津四目相對,看他眼中有自己一雙影子,知道這人是滿心里為著自己的。他情不自禁道:“三哥,你教小初怎么待你才好?小初是多大的福分,這才得了你?” 林津語聲輕柔,說出的話卻一點不顯輕柔,反而傲氣極了?!白匀皇翘齑筇齑蟮母7帧?/br> 岑季白再次俯身親了親他,林津輕“哼”了幾聲,便闔眼睡了過去。 岑季白看了看這又寬大又隔音的車廂,厚重的外壁與廂底都鋪上了軟軟的褥子,微覺可惜。 也不知是否是因天氣轉涼,近些日子,林津有些嗜睡。岑季白又當是自己鬧得林津過了,又或是近來安排出宮事宜,林津有些累著。他一向留心林津狀況,但看他著實沒什么不舒服的征兆,便也未作多想。 等到傍晚時入了鄰城,一行人便往仁和記名下的一家客棧歇下。一切安置下,岑季白便讓人傳了沈夜過來。 行禮、賜坐,再等小刀退下,闔了房門。 “沈醫(yī)師,你可知有助男子受孕的法子?”林津徑直問他,目中帶上些不自覺的熱切。 于岑季白而言,看到這樣的林津,便是上天入地,傾盡天下,也絕不愿讓他的三哥期待落空。但于沈夜而言,只兩字:麻煩。 沈夜自然從小刀那里聽了些大概,曉得夏王與王后這回請他下山為的是什么。不過這種事情,林津怕是問錯了人。 “沈某不知?!鄙蛞勾鸬?,有些漫不經(jīng)心。 “那你下山來?”林津可有些懵了,直覺是上了當。 “不是王后要沈某下山,物色弟子人選?”沈夜面上驚疑,一副我被騙了我好后悔的哀怨神色。 “你……”林津總算是明白了,合著他同沈夜兩個人,都在打著空手套白狼的主意,而目前看來,竟是他套輸了。因他太在乎孩子這件事,所以,他輸了。林津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灰敗的頹靡的情緒,忿忿地咬了一口橘子餅,又咬了一口。 “沈醫(yī)師,你若果真有法子,還望指教一二,寡人與王后必有重謝。”看林津不高興,岑季白心疼得直抽。 “陛下想要子嗣,再娶幾個夫人便是,走這條死胡同作甚?”沈夜反而道。 “放肆!”林津一揚手,半塊橘餅正正好摔在沈夜臉上,他是絕聽不得要岑季白娶夫人這話的。 沈夜抬袖子在臉上抹了一把,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道:“王后服藥時就該曉得,男子受孕不易。便是盼來一個孩子,或許又只是個女兒呢?倒不如為陛下選幾個能生養(yǎng)的女人,誕下子嗣來,養(yǎng)在王后名下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