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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問津何處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岑季白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煩惱,大約是既高興又煩惱吧。用罷晚膳,走出桂花巷那處小院落時,教外頭冷風激了激,他倒清醒了些。林津入東宮他心里高興是一回事,但江平竟敢未經他允許私自換人,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他回到宮里,委婉地問出江平調任一事時,江平傻了半晌,道:“絕無此事,殿下是何處聽來?”

    岑季白方才醒悟,是林津誑他。

    原來,是他空歡喜了一場。

    林渡是半夜里醒了酒的,他還沒醉到不記前事,想起自己將岑季白灌醉了送到林津那里,林渡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打了個寒顫。

    第二日一早,林渡早膳也顧不得用了,急匆匆地奔到桂花巷子,敲開林津院門。小刀開了門見是他,倒訝異起來,因林渡這幾天是常往他們這里來的,但今天格外早了些。

    林渡風一般竄進了小院,推開林津房門之前,又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該看的事情,倏然收手,卻又來不及收住,一個趔趄撞開了門,摔倒在林津屋子里。

    林津搖了搖頭,手中仍是疊著衣服,涼涼道了一句:“二哥,早啊?!?/br>
    林渡從地上站起來,整了整衣冠,四處看了看,道:“他人呢?”

    林津自然知道他問的是哪個“他”,便道:“回宮了。”

    林渡松了口氣,又忽然問道:“你在干什么?”

    “收東西,”林津將疊好的衣物擱在箱子里。

    “你要回家了?”林渡有些高興了。

    “我要進宮。”林津手上不停,說出的話讓林渡渾身一個激靈,比叫風刮在身上還要凍得厲害。

    他眼睜睜地看著林津收好了東西,看著小刀將箱子搬去外頭馬車上,臨到林津出門時,林渡終于反應過來,一把拽住林津,道:“你干了什么?”

    林津彎了彎眼睛,拍拍林渡的肩膀,低聲道:“二哥,我從小就很聽你的?!?/br>
    “……什么意思?”林渡已經僵住了。

    “二哥,多謝你。”林津好像真的很高興,上了馬車,小刀駕著車,一路往宮門去了。

    而林渡已經完全石化了。

    外頭嗖嗖的冷風,也不及他腦子里肆虐的狂風,這狂風吹散一切,只留給他滿耳嗚嗚風聲。

    宮人來報說林三公子求見時,岑季白正陪著上官詩詩同周丹在御園中賞雪。

    昨日躲過一天,今日這兩位干脆一起入宮了,誰也不讓誰。

    岑季白向夏王請安后自然被兩人磨纏住,他本因昨晚空歡喜一場頓感沮喪呢,今日這兩人撞上來,自然不會有好下場。

    岑季白吩咐在四面透風的涼亭里擺上茶案,兩個嬌滴滴的小美人雖是裹得嚴實,卻仍是在凌虐北風中不住發(fā)著顫,周丹嘴唇凍得青紫,哆哆嗦嗦道:“季白哥哥……我們,去暖和一點的地方吧……這里好冷呀?!?/br>
    岑季白不悅地皺了皺眉,道:“丹兒,你若是不喜歡同孤賞景,便先回了吧。孤這一年間難得有了空閑,與詩詩梅雪詩話,論些古人情致?!?/br>
    周丹怎么聽得這話,更覺得上官詩詩礙眼,急道:“季白哥哥,丹兒當然想同你賞景,可是,可是……這里太冷了。我們移步暖閣好不好?”

    上官詩詩也是凍得不輕,但岑季白明里暗里夸了她一回,現(xiàn)在當然要強撐著,絕不能同周丹一般不識情趣,便道:“丹兒meimei,啟用暖閣耗資不菲,殿下監(jiān)國以來力主儉省,你怎么能提這樣的要求呢?若是丹兒meimei真覺得冷,回去你府中便是,難道是我同殿下強要你留下來的?”

    上官詩詩這話,看似通情達理,也帶了些強硬。將她與岑季白并提,倒好像她已經是這里的女主人了一般,周丹氣得連吸了幾口冷氣,更是身上發(fā)冷了。

    上官詩詩其實并不比周丹好過,一樣地教冷風刮得小臉生疼。

    岑季白卻看也不看美人一眼,只往雪地里的梅樹看去。

    此刻已經有些早開的梅花,白的并不顯,但紅的很是鮮活,是這方銀白天地里震撼人心的力量。只是園子里本有的清雅梅香,全叫周丹身上異常濃烈的熏香給毀了。

    岑季白愈有些不悅,索性起身走出涼亭,叫冷風醒醒神,也嘗嘗梅花滋味。這時候,有禁軍來報,說是林三公子求見,并帶了車駕要送入東宮。

    岑季白驀地不平靜起來,急急讓人傳召,因為焦急的緣故,索性又親自跟去了宮門處,見到了林津車駕。

    林津撩開車簾子,有些懊惱道:“我才想起來江平并不調任了,但我院子已是退租,你那衛(wèi)率,再配個副職如何?”

    岑季白愣了一下,這是高興得愣住了。他知道他會離不開林津,不想放他走,可是林津的靠近,他又是無法拒絕的。當然,他知道當他以后直面失去的痛苦時會非常慘痛,但現(xiàn)在能得到……那就只顧得上當下了。

    “還是拿衛(wèi)率的俸祿?!绷纸驅ゅX相當執(zhí)著。

    岑季白點了點頭,笑了出來。

    其實林津如果真想找些事做,即便林大將軍還在生氣,單憑林津從前在射聲部與林家族學中的門路,也是不缺職位的。林津如果想要銀子,林夫人同林渡也絕不會短了他,但他偏要往宮里來,到岑季白身邊來……

    岑季白心里無端生出許多歡喜來,他想給林津自由,但如果是一個自由的林津來靠近他,如果林津是心甘情愿的,那他……他實在高興得很。

    至于林津昨晚哄騙他的事,岑季白高興還來不及,又怎么會生氣呢,他是從來無法跟他置氣的。

    周丹同上官詩詩不明白一個林家三公子怎么就有這樣大的魅力,讓岑季白心急火燎地跑了。

    林津上一次露面,還是五年前的元夕宮宴,那時他還覆著面具,露出半張臉俊美如儔。兩人得到消息,也去了東宮??吹搅肆纸虻哪?,上官詩詩原本還有的幾絲擔憂也都消失了。無他,林津面貌猙獰,是絕不會討人喜歡的。

    而周丹鄙夷地轉過眼去,道:“真難看,也不知道遮掩,嚇死人了?!?/br>
    岑季白正要發(fā)火,林津當先扯住了他,開口道:“殿下,臣有北境軍務同殿下稟報?!?/br>
    北境的要務向來無關陵陽事,不過偶爾也有例外,畢竟林家軍必要時也會調回陵陽護衛(wèi)王室,甚至像七年前那般南征。林津這樣一說,周丹同上官詩詩都不得不告辭了,既是軍務,她們不該干涉。

    岑季白松開拳頭,林津無疑是做得對的,他現(xiàn)在還不想跟周家翻臉。

    林津很滿意岑季白為他生氣,上官詩詩暫且不論,至少那個周丹,看來岑季白是不喜歡的。但他畢竟好奇岑季白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故意沉了臉色,道:“你是喜歡這樣眼瞎的?”

    昨晚岑季白還在說那些嫌棄林津面貌的人是眼瞎呢,聽到林津也說出這個詞來,岑季白面上寒意不覺褪下,笑著搖頭,自然是不喜歡的。

    “那個子高挑些的,我看著眼神也不大好?!绷纸蛴值馈?/br>
    個子高些的指的便是上官詩詩了,岑季白再次搖頭,他心里只喜歡林津。

    不喜歡就好,林津滿意了,道:“不喜歡就別放在眼前,煩?!?/br>
    岑季白抿著唇,下意識點頭,又停住了。他確實可以不必經常見到她們,只是,他不想見的人多了,不也仍是每天見著……

    第51章 太子衛(wèi)率

    “我?guī)闳タ纯捶块g,”岑季白并不想同林津說什么周丹之類的事,“衛(wèi)率的宿舍在東邊那一排,同禁軍在一起?!逼鋵嵦有l(wèi)率本就有配兩名副將,他們的房間自然也在東宮里預留了。

    只是岑季白要了江平做衛(wèi)率,用的是蕭州平亂時同袍之誼,但副將就難免要從上官家挑人,周家十足也要插人進來。岑季白不愿如此,便以從儉為名,空置了衛(wèi)率副將。

    以林家,以林津的身份,做衛(wèi)率副將是真有些委屈了,但正因為此,上官騰也不好說些什么。

    小刀同阿銀在房中安置,岑季白便帶著林津去了正殿,他們留在這里幫不上什么忙,反而礙事了。

    推開正殿大門,屋里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很讓人舒坦,岑季白正要請林津進去,卻發(fā)現(xiàn)上官詩詩也在殿中,她倚著長案寫字,卻是衣裳半敞的。

    聽到動靜,上官詩詩抬起頭來看了岑季白一眼,又格外嬌羞地低下頭去。面色微紅,修長脖頸下是精致的鎖骨,還有半掩的雪白酥胸。

    岑季白“砰”的一聲在外面關上了門,面色真是比冰雪還要冷些。“誰放她進去?”

    戍守在外的宮人看到岑季白神色不對,慌得立刻跪了下來,道:“殿下息怒啊,上官小姐說是您讓她進殿中等候……”

    “你放進人的?”岑季白喝問道。

    宮人瑟瑟縮縮,抖個不住,連音色也是發(fā)著顫?!靶〕肌〕疾恢钕挛丛巧瞎傩〗惴且M來,小臣……”

    “荒唐!”岑季白抬腳將那宮人踹開,命令身后跟著的江平,道:“拖出去……砍了?!?/br>
    “殿下,恕罪啊殿下……”那宮人被禁軍拖著,一路喊叫,一直到東宮外頭,這聲音才歇了下來。岑季白知道如果只憑上官詩詩一句話,這宮人是不可能就將她放進來的。

    看來,上官家竟然已經將手伸到東宮里來了,實在可恨。

    他本要將人審一審,只是宮中禁軍畢竟聽命于上官騰,又有些上官緲的耳目在。岑季白若真審出什么,牽扯到上官家,反而不好收場。索性將人直接砍殺,以儆效尤。

    既然李牧回了陵陽,他也應該讓阿金回宮了。阿銀心眼子實誠,卻有些過于憨厚,制不住底下這些人。

    林津并沒有看到殿中景象,但已從主仆對話中知道了上官詩詩在殿中的事,岑季白這間正殿用作書房,有時議事也在這里,后頭又是他的小寢,自然不能讓外人隨意進出??吹结景兹绱瞬粷M于上官詩詩進入這間大殿,林津自己卻是要被岑季白請進去的人,兩相對比,自然更高興些。

    其實進過這間寢殿的臣子何其多,林津大可不必為此事動容。但在他看來,似乎不管岑季白做了什么,總是能將待他的態(tài)度與旁人格外顯出些不同來。

    所以,哪怕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也能高興一陣子,何況還是岑季白對上官詩詩表示不滿呢。

    上官詩詩聽到外頭動靜,已是明白了幾分,慌忙穿好衣裳,打開殿門后便也跪下了。“殿下恕罪,詩詩同殿下在園中論詩賞雪,相談甚歡,只是無端被打斷了,詩詩尚有幾句詩文未及告知殿下,這才來到殿中,將它們寫將下來……殿下恕罪,請饒恕詩詩一片詩情吧?!彼f得委屈,眼淚都淌了下來,作一副梨花帶雨美人圖像。

    岑季白卻覺得她是作踐了梨花,更不想給她留面子。如果只是寫詩,那他這火發(fā)得未免少些道理。便冷笑道:“寫詩,要將衣裳解了?”

    “殿下……”上官詩詩怎么也沒想到岑季白如此不解風情,不知道憐惜也就罷了,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出來,這要她今后如何自處?

    上官詩詩慌亂不已:“殿下,只是大殿內太熱了些,詩詩受不住,才……殿下您怎么可以……”

    “是嗎?原來詩詩怕熱,”岑季白叫過江平,道:“你親自去上官大人府上說一聲,上官小姐是怕熱的,房中炭火可要減著些,莫要將自家孫女兒教養(yǎng)得分不清冬夏了。”這就是指責上官家教養(yǎng)后輩有過錯了。

    說到底,世家大族都是重禮守義的。夏王昏yin無度,并不代表岑季白會沿襲他的作風。莫說上官詩詩還未過門,即便過了門,在擺放書冊理政議事的大殿中勾引太子,也是極不知廉恥了。

    林津這才知道上官詩詩在殿中做了什么,這大殿他可不想進了。便拉著岑季白道:“是不是該用午膳了?”用午膳,便可去偏殿。

    岑季白自監(jiān)國以來,對于自己的用度一向是能簡則簡,就連午膳,也只是三四樣飯菜。這樣簡單的飯菜待客有些不妥,入座以后,岑季白有些不好意思,道:“等晚上給你備一個入職的小宴,讓膳房多做些你愛吃的?!?/br>
    林津搖了搖頭,盛了雞湯喝?!斑@就很好了,不用多做?!?/br>
    其實桌上這些菜也都是林津愛吃的,岑季白與林津口味相近,林津去了北境之后,他也就吩咐膳房做這些林津愛吃的菜,權當是懷念了。

    岑季白給林津取了一箸燴牛rou放在碗中,林津眼中顯出些柔和來,卻是夾起那塊牛rou遞到了岑季白口邊,道:“太辣。”

    岑季白咽下rou去,狐疑于林津口味上的變化,卻來不及多想,腦子里轟然炸開另一個念頭:林津用他自己的竹筷喂了他牛rou。

    夏國是各人分餐的,但只兩三個人,也不是不能在一起用。布膳的宮人只備下岑季白慣常的飯菜,來不及也不夠分設兩案,加上阿銀知道他們親厚,向來不顧忌什么君臣之別,便只讓人設了一案。但再怎么親厚,用了同一雙竹筷,好像……大概……岑季白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心里歡喜著。

    既然要用膳,阿銀同小刀自然撇下了打掃房間的事,過來這邊侍候岑季白同林津。因這些事情,岑季白也是不習慣除了阿銀同阿金外的旁人侍候。

    此刻,他們便看著太子殿下傻笑著一箸一箸全向那碟子燴牛rou伸了去,連米飯也忘記扒一口。

    阿銀同小刀對視一眼,默契地退了出去,輕掩了偏殿房門。

    這次的飯菜口味都有些厚重,林津將素菜吃了,低著頭喝湯,又將雞湯里的rou撈了不少出來。

    岑季白看他愛吃,便全取了給他。想是林津風寒未愈,又吃著藥的緣故,故此忌食辛辣了。

    “這兩日先忌著些吧,”岑季白道:“你也注意些,別仗著身體底子不錯,全不知加減衣物。”

    林家的孩子三歲就開始習武了,身體底子自然是很好,只是常年在邊關苦寒之地,身上受的傷也多,經年下來,比常人帶了更多隱患。

    前世的林津,不過二十來歲,一到陰雨天氣,身上骨頭便沒幾處不疼的。岑季白想到這里,便道:“明日沈朗入宮,讓他也給你瞧瞧,這風寒到底好了沒有,也替你看看身上有沒有其他病癥。

    “也好……”林津又有些為難,巴巴地看著岑季白,道:“沒有藥資……”

    “三哥,你是不是跟著李牧學壞了?”岑季白失笑不已,道:“我出藥資,你平日膳食也都在我這里,可好?”

    “好?!绷纸驖M意地又喝了口湯。

    林津滿意了,岑季白就更滿意了,以后,他的三哥就要陪他一起用膳了啊。

    岑季白趕緊叫來阿銀,道:“叫膳房晚上備些清淡的,”又轉而問林津道:“你想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