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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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歲,夏王季白六年七月,虞國與北狄已經(jīng)駐扎在陵陽城外二十里處。新任丞相萬與聞勸降,以保全王都百姓為條件,岑季白下令開城。虞國大將軍毀諾,屠城三日,王都血流成河,哭聲震天。 岑季白的殘魂飄浮于城樓上,目睹著城內(nèi)火光,他是哭不出來的,也說不出什么。陵陽城內(nèi)百姓,是他的責(zé)任,他的過錯,是他無力回天。但他沒有對不起這些人,他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他此生中唯一對不起的人,只有林津。 不知何時,沖天火光中,忽有驚雷震震,暴雨如注而下。岑季白被一股莫名力量拉扯,飄離王城。再有知覺時,仍是雨中,卻不再是夏日暴雨了。 第2章 秋狩 岑季白意識回轉(zhuǎn),未及睜眼,先被浸骨的涼意刺激得哆嗦。 “三殿下,你醒了?”孩童的聲音透著驚喜,從岑季白身后傳來。岑季白有些恍惚,三殿下?好多年沒有人這樣稱呼他了。是夢境吧,夢到哪里了? 樹林、連綿冷雨,四處竟沒有旁人。岑季白回頭望了一眼,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從五歲開始,他幾乎每天都會看到的人。竟然是幼時的林潯。 岑季白搖了搖頭,仍是有些不清醒。怎么會夢到林潯呢,他以為應(yīng)該要夢到林津才對的。 “三殿下,你還好嗎?”林潯有些焦急,雨中的樹林地上濕滑,二人共騎,就更困難,他年齡小,有些控制不住馬匹了。 “你三哥呢?”岑季白下意識問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人。沒有理由的,這個夢境太古怪。濕冷、混雜了樹木與泥土的森林味道、身后林潯幼小的身軀中透出來的微弱暖意,抬眼看去,密集的樹葉遮掩了大半天色。這夢境太真實,太清晰。 “三哥……”林潯沉默片刻,林家的孩子素來比別家的穩(wěn)重些,倒也不顯得慌亂,“三哥讓我?guī)阆茸??!?/br> “這是哪里?”岑季白猛地轉(zhuǎn)身,一手揪住了林潯的領(lǐng)子,另一只手已經(jīng)奪過了馬鞭。林潯被他駭?shù)靡汇?,正要回答,又聽岑季白急切問道:“夏王廣十七年,秋,西山圍場,對不對?” 林潯點了點頭,岑季白打馬轉(zhuǎn)身,朝著相反方向疾馳而去。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回到十歲那年的秋狩,但他既然在這里,就絕不允許當年的事重演一次。 他還記得,林津從那以后便終日帶著面具,從來不肯摘下來。唯有兩次,一次是他雪天里在周夫人殿前罰跪,面具被周夫人之奴強行扯了下來,露出三道猙獰傷疤,周夫人便是要借此來羞辱他。最后一次,也是他們最后相見的時候,林津被人杖擊,面具滾落到地面上。岑季白永遠都忘不了那些人嘲笑林津的樣子,他后來處死了周夫人殿內(nèi)所有人。林津卻看不到這些了。 這一次,他絕不能讓林津再次承受那種痛苦。 岑季白瘋了一般朝著林潯說的方向疾馳,憑著多年征戰(zhàn)經(jīng)驗,即便是在濕滑的樹林中,馬匹跑了一路,好幾次差點撞上東西,卻又次次避過。林潯嚇得緊抱住岑季白,生怕一松手就被甩下馬背去。 他害怕三殿下被刺客抓到,可是三殿下根本不聽他勸告,一定要去找林津。林潯也很擔(dān)心三哥,后來便住了口,一心一意地回憶起方向來。 一匹馬不知道跑了多久,岑季白忽然看到側(cè)前方有一只倒地的黑影,一名瘦小少年正立在黑影身旁。岑季白抹了抹臉上雨水,不管不顧地跳馬飛跑了過去。林潯猝然之下不得不松開手,已是被帶得摔到了泥地上。 “三哥!”岑季白看清了那個搖搖欲墜的少年身影,正是十二歲的林津。他左邊臉上血水同雨水糊成一團,身上也是多處血污,顯出之前一場慘烈惡戰(zhàn)。岑季白想,他還是太晚了。 “你怎么來了?”林津無暇顧及那聲“三哥”,只焦急問他。 岑季白卻僵在原地,回想起從前與林津相處的一幕幕來。他沒有護住林津,沒有護住他們的孩子,重來一次,他以為他會有機會,可是太晚了。 林津站立不穩(wěn),長劍插入泥地里,勉強借到些支撐?!皫钕伦?!”這話,卻是對一身泥污,正跑向這邊的林潯說的。 “走!”林津又說了一個字,再也站不住,斜向里跌倒。但他并沒有跌到地上,反是被岑季白接住。林津身上的東西一貫帶得齊全,火石、一些簡單的外傷藥,都在防水的隨身皮袋子里。岑季白解下林津的袋子,尋出一瓶紅色的傷藥來,暫且灑在林津左臉的傷口上,又矮身將他背了起來。 此處有野獸尸體,很快會引來新的野獸,他們不宜久留。岑季白記得,當年的林津是在山洞里被人發(fā)現(xiàn)的,也就是說,林津殺死黑熊后,撐著一身的傷還能走到那處山洞,應(yīng)是離得不遠。畢竟,他的馬匹已經(jīng)被黑熊咬死了。 “哪邊?”岑季白賭林津會選對方向,他們還能走到那處山洞中避雨,也能趕快為林津處理傷口。 林津渾身疼痛,也沒有力氣。叫岑季白放他下來,岑季白卻不肯聽他的。 “哪邊?等刺客尋到蹤跡,就來不及了。”岑季白又問了一遍。林津昏昏沉沉,也辨不清方向,更不知岑季白為什么非要他選,隨便指了一處,再沒有力氣說話。 林潯在岑季白吩咐下棄了馬,也跟了上去。因是雨天,人走過的痕跡很快會被掩蓋,但馬匹的目標太大,不如讓它往別的方向去,也許能迷惑刺客。 幾人一路沉默走著,一個十歲的孩童要背起另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即便是從五歲開始習(xí)武的岑季白,在這雨天的森林里,也走得非常辛苦了。天色漸晚時,他竟真的看到了一處山洞,也顧不上有沒有危險,慶幸無比地背著林津跑了進去。 許是先前作了鳥獸巢xue,還有些干草樹枝可用。 林津已陷入昏迷中,嘴唇干得有些脫皮,面上血污一片,還有半張臉上泛出不正常的紅色來。岑季白伸手探了探,被他臉上高溫駭了一跳。他取出火石扔給林潯,自己再拿出那瓶紅色的傷藥來。先解了水囊給林津喂了些水,再將他臉上傷口沖洗干凈,倒出傷藥來。林津的傷口本已止血,但岑季白怕被雨水和野獸的爪子弄得臟污了,反要感染,只能再沖洗一次。而后,倒了藥粉覆在傷口上。林津身上濕冷的衣物也被他除去,交給林潯烘干。并從林潯那里又搶了只水囊,再處理了林津身上其他的傷口。 林潯也很擔(dān)心兄長傷勢,不過他上前幫不上什么忙,便乖乖坐在一邊烘干衣服。見岑季白又倒了清水將本已經(jīng)烘干的手帕子潤濕,給兄長擦拭身體,倒不知是作什么。但三殿下做事當然有自己的道理,他便愈覺自己無用,幫不上忙。 林潯印象中三殿下慣常是溫和愛笑的,這時候沉凝得可怕,一句話也不講。林潯想提醒他沒有水了,沒敢吱聲,想熱些干糧給他,也不敢吱聲。他知道三哥傷得很重,但他也知道,如果他沒有看護好三殿下,那他們一家人可能都會不好。 但那邊躺著的畢竟是他的三哥,從小就讓著他護著他的三哥……岑季白連看都不讓他看一眼,林潯便忽然涌上些委屈。他是家中幼子,自小被細心呵護著,誰知道出來秋狩,就遇上這樣的事情。 岑季白正在替林津穿衣服,聽著抽抽噎噎的聲音,回頭瞪了他一眼?!安辉S哭?!?/br> 見林潯被他嚇到,岑季白收了些戾氣。到底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大將軍,人家此刻還只是十歲幼童,岑季白無論如何也不該沖他發(fā)火。“三哥不會有事,你別哭了,林氏將門世家,個個英勇無畏的。你要是再哭,跟個女娃娃似的,看三哥醒來不打你?!?/br> 林津的確不會有事,只是毀去了容貌。 林家雖是將門,卻一向?qū)θ菝部吹弥匦?。他們先祖才華橫溢,尤擅詩賦,只因容顏丑陋,一向被世人譏笑。林家先祖一氣之下投筆從戎,跟了先帝推翻前朝,南征北戰(zhàn),打下大夏國近一半疆域來。后來林家人嫁娶,便有了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不論出身,只看容貌。 幾十代積累下來,如今的林氏兒女,還真沒有哪一個是貌丑的。 林津四兄弟的母親,年輕時是江州有名的才女,容貌更是萬里挑一。這一代四兄弟里,個個芝蘭玉樹,不知道的誰能看出來這是武將世家的人。不過上了戰(zhàn)場,又一個比一個兇悍,都是叫人聞風(fēng)喪膽的殺神。 但林氏最后沒有留下一個人。 林潯幼時嬌慣,正是當個女孩子來養(yǎng)的。林氏夫人想要生個女孩兒,卻一連四個孩子都是男孩兒,到了林潯的時候,索性便將他像女孩兒一樣養(yǎng)得嬌滴滴的。 大司馬林戍有些懼內(nèi),眼看著好好的兒子性格越來越綿軟,卻沒有辦法。直到入了太學(xué),學(xué)武學(xué)得多些,綿軟是沒了,林家遺傳中那份好動鬧騰的天賦又顯現(xiàn)出來,差點養(yǎng)成個小小紈绔。 后來林氏劇變,林潯的三個哥哥都不能再上戰(zhàn)場打拼,便只剩下林潯隨父親出征。他那時候倒跟變了個人似的,比三個哥哥更兇悍些。只是同在林戍麾下的岑季白陪著自己這個伴讀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見他背著林大將軍抹過多少眼淚。 “……三哥……嗚嗚,三哥從來不打我。”林潯擦了擦眼淚,“三殿下,你的衣服還是濕的?!?/br> 岑季白解了外袍,自己坐在火堆邊上烘著衣服,卻不敢離得太近。先前陵陽城中大火,慘烈情景,猶歷歷在目。 第3章 夏王 這一次的刺殺是大王子岑穆同策劃,不止是針對岑季白,還有岑秋和與夏王岑廣。 也是這一次的失敗,讓統(tǒng)帥南軍的方家一敗涂地。南軍又稱方家軍,一向由方氏主導(dǎo),正如北軍在林家手上一般。夏王將南軍收歸,卻不知該交給誰了,周夫人便趁機推舉了自家人主事。而后,周家貪墨軍餉無數(shù),后來的南軍連一戰(zhàn)之力都沒有了。 宋之遙從來不爭這些,入宮最初只是為了保全家人,即便周夫人得罪了他,其實也并未阻撓岑季白儲君之位。 當年周家已經(jīng)有了南軍在手,岑季白要入軍營歷練時,周夫人卻讓他進了北軍。說什么要拉攏林家,其實只是不想讓他染指周家的權(quán)勢罷了。周夫人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惜,她這個愿望,并沒有達成。 如今,岑季白不想將南軍交給周家,可是莫說他能不能影響到夏王的決定,即便夏王如他所愿,拒絕了周家,可這滿朝里竟然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將南軍這比夏王朝更爛的爛攤子收拾起來。不是實力不夠,便是資歷太淺。岑季白不禁想到,即便他重活一世,很多事情或許也沒有辦法改變。 難道,還要讓他再目睹一次夏國的滅亡,目睹陵陽城的三日屠戮嗎? 林潯看著岑季白臉色越來越沉,剛剛堅定起來的一點信心又坍塌了。“三殿下,我三哥……真的沒事?” 岑季白一直看著林津,陷入前世回憶中,不覺面上沉凝,眉頭越皺越緊。小林潯便只當是他三哥要不好。 岑季白微嘆一聲,揮去腦中繁雜思緒?!盁o事?!?/br>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回到這里,又能回來多久,但無論如何,他都會竭盡所能,守護夏國百姓,更要護住林津。他會護住林津羽翼,圓了林津前世夢想;讓他成為統(tǒng)率軍事的大司馬,征戰(zhàn)天下的大將軍。 最重要的是,他會把林津的家人還給他。 夜里,林津退了燒,又現(xiàn)出寒癥來。臉上包扎的手帕子被鮮血浸透,看著格外可怖。在岑季白眼中,又是格外的地心疼了。前世的林津,獨自一人處在這座山洞中,也不知是怎么熬下來……他們的柴火快要用盡了,只維系著一點微弱光亮,叫人心里不那么黑暗。岑季白抱著林津,心憂不已,想著前世的事情,一遍遍輕聲喚著“三哥”。 林潯半夜里冷得睡不著,迷糊中睜開眼睛,看到這景象,雖然覺得有些古怪,卻更是覺得三殿下是個好人。這么冷的天氣,三殿下能替他守著他的三哥,倒叫他有些安心了。至于岑季白為什么要喊他的三哥作“三哥”,林潯想了想,林津行三,又比岑季白年歲大些,不喊三哥又該喊什么呢。也就丟下這件事,昏沉沉睡過去了。 直到第二日晨間,搜救的禁軍才尋到這處山洞。林津一直沒有醒過來,送回營地后便有隨行秋狩的太醫(yī)為他診治去了。 岑季白知道林津一時沒有什么不測,只是心里難受得厲害,又不知自己到底是大夢一場還是真的要重活一世。他回到自己營帳中不久,便見到了夏王岑廣與兩名太醫(yī)。 夏王岑廣已近不惑之年,因耽于玩樂,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要更老一些。他身材臃腫肥胖,岑家人俊秀的五官被臉上肥rou擠得變了形。見到岑季白額頭上有傷,急喚了太醫(yī)過來看診。 “杜仲?!毕耐鹾傲诉@一聲,身后跟著的太醫(yī)杜仲便趕緊上前為岑季白看傷。 岑季白身上也沒有別的傷處,只額頭是墜馬時在石頭上磕破了,他醒來時全沒有在意,此時早已結(jié)了痂。 岑廣不是一個好君主,但因著種種原因,對岑季白還算是不錯的。當然,岑季白自小也明白,只有父王的寵愛才能讓他在宮中立足。 “父王不必擔(dān)心,兒臣無礙的。倒是父王……”岑季白稚嫩的小臉皺成一團,又看了一眼岑廣身旁一派漠然的宋之遙?!案竿跖c先生可有受傷?” 宋之遙古怪地看了岑季白一眼,他向來不在宮中爭奪什么,卻不乏有許多人上趕著巴結(jié)。不過,這些巴結(jié)的人里頭,一貫是沒有岑季白的。岑季白對他,大多時候,是一種敬重且無視的態(tài)度。身為太學(xué)的學(xué)官,卻以色侍君,那些人背后是如何詬病他的,宋之遙不是不知道。岑季白不喜他,所以無視他;但因為夏王的緣故,如果不得不面對,這個孩子也會足夠敬重。這般看似隨意的關(guān)心之語,即便岑季白表現(xiàn)得毫不諂媚,本質(zhì)上仍舊是諂媚討好的詞句。往常的岑季白,是絕不會說的。 夏王擺了擺手,“無礙。” 此次刺殺是大王子岑穆同伙同方家策劃,那些刺客身上戴的,是方家親信衛(wèi)隊才有的腰牌。岑穆同本就沒想掩飾刺客的身份,他以為陵陽城中有母親方后,陵陽城外又是祖父七萬軍隊,里應(yīng)外合之下,拿下陵陽城是毫無懸念的。而他這里派出的又是方家軍中的精銳之士,禁軍不過隨行數(shù)千人,又是分散在各處,殺了夏王同兩個王弟也應(yīng)該是十拿九穩(wěn)的。 誰知早在離宮前,夏王身邊幾個忠心的老臣對方家的謀反有所察覺了。 方家軍根本沒有走到陵陽城城墻頭底下,就被大司馬林戍事先調(diào)來的十萬禁軍同射聲等陵陽城外新軍打了伏擊,半死半俘。至于徐州剩下的十數(shù)萬南軍,也將在聞聽主將兵敗后迅速接受收編。 夏王此次秋狩,隨行之人雖然只有三千禁軍,卻有十幾萬從東北、西北調(diào)回的北軍候在圍場之外,等著繅滅來刺殺夏王的叛軍。 只是夏王同他的老臣都不知道,岑穆同竟然先在圍場中埋伏了一批人馬。 好在夏王并沒有受傷,二王子岑秋和一隊離夏王比較近,他雖然受了驚嚇,縮在營帳里不敢出來了,但也沒有大礙,只三王子岑季白受了些傷。如今岑穆同已經(jīng)被夏王綁了起來,一想到岑穆同這逆子,夏王就氣得想要殺了他。 岑季白并不想見到自己那兩個哥哥,不過他是個乖巧又友愛兄弟的孩子,便假裝擔(dān)憂道:“父王,兩位王兄可好?” 夏王聽了這話更是一臉的怒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緊繃的衣服好像快要繃不住他起伏的肚子?!斑@個逆子,寡人現(xiàn)在就誅殺了他?!闭f著提劍就出了岑季白的營帳。 夏王昏聵之名由來已久,但上輩子他也沒有親自誅殺親子。沒想到被他這句話一激,倒惹出這些怒火來。 岑季白上一世經(jīng)歷這件事時是個真正的十歲小孩,受了不小的驚嚇,加上他同兩個哥哥明里暗里多少矛盾,哪里會一回到營地就去關(guān)心他們死活。如此想來,他這一世豈不是有些反常? 但夏王不能殺岑穆同,方將軍已經(jīng)死在了林戍劍下,岑穆同要活著交到廷尉府,才好審出更多大王子一黨的朝臣。岑季白可不希望有人僥幸活下來以后為他即位惹麻煩。 岑季白攔不住夏王,轉(zhuǎn)而看到一旁的宋之遙,急道:“先生,請先生先救一救大王兄?!?/br> 宋之遙甩了甩袖子,上揚的鳳眼即便不笑時也帶著笑意般好看?!霸趺?,三殿下要救亂臣賊子?”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岑季白一眼,刺道:“當真是兄弟情深。” 情深到恨不得殺了彼此。 “便是王兄有錯,也當交由廷尉處理,父王怎能手仞親子呢?這……有悖人倫,這讓天下子民如何看待夏國王室?”岑季白俯身一拜道:“請先生勸諫父王。” 宋之遙冷笑道:“原來夏國還有人倫?” 岑季白嘆氣道:“先生從前,不是這樣的?!?/br> 宋之遙面色一僵,冷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宋之遙的抱負在廟堂,絕不在君王的后宮中。但入了宮,還有什么抱負可言。夏王的寵幸,于他不過是折辱罷了。若非不想累及家人,他倒是死了干凈。既然如此,夏王最好是多多昏聵些,早些斷送了這夏國基業(yè)。 然而夏國也是他宋之遙的夏國,是他父親竭力守護的夏國。 宋之遙步出岑季白營帳,腳步轉(zhuǎn)了轉(zhuǎn),到底追隨夏王而去。他教過岑季白兩年,也知道這個孩子一些心性,倒是個做君王的好料子。只是他看著岑季白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還在太學(xué)時那些自在日子,再后來,三殿下還是三殿下,做先生的卻不是先生了。岑季白因周夫人之故,待他也總有一種惱意,如此,宋之遙也對岑季白有一種忿忿的怨懟了。 而今,大約是經(jīng)歷生死,岑季白比起從前,倒多了些讓他看不透的東西。 宋之遙在宮中的生活沉悶無趣,難得岑季白現(xiàn)在變得有趣了,他便想看看是怎么個有趣法子。于是,夏王最終放棄了手仞親子,痛斥了岑穆同一回,便又被宋之遙領(lǐng)回到岑季白營帳中。 “陛下,三殿下無有大礙了?!碧t(yī)令杜仲稟道?!安贿^畢竟受了驚嚇,又淋了秋雨,這些日子還是該將養(yǎng)些?!?/br> “爾等下去擬個方子,好好為季兒調(diào)理。”夏王揮了揮手,便遣退了醫(yī)官。又轉(zhuǎn)頭對岑季白道:“太醫(yī)既說了要季兒好好將養(yǎng),這便歇著吧。明日拔營回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