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每天都想撩他、重回八零之寵婚、穿越之民國獵鶯、問津何處、[美娛]荊棘王冕、全帝國都以為我出軌了、盛寵之天才毒醫(yī)、女相重生之毒女歸來、和“渣男”破鏡重圓后的日子、[綜英美]正義路人
中常侍:“……” 他反應過來自己的過度興奮,忙收斂住,把手放下,又變回之前恭笑赧然的樣子:“奴羞愧,奴是為陛下高興啊?!钡竭@個時候,他常日跟隨陛下,哪里還不明白李玉站在這個山頭一直看,并非看風景,而是就等著下面兵馬過去的剎那時間,雁蒔小將軍驚鴻一面,能映入李玉腦海中。 有時候,陛下這溫水煮青蛙的愛戀,看得人真是著急。中常侍不能明白,就算陛下大限將至,他到底是皇帝啊。普天之下,皆是他的人。他想要一個女人,何至于這般冷眼旁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連一點爭取努力的意向都沒有。 中常侍真是急死了。 他想到陛下的病,不覺心中酸澀,想陛下是不愿連累人吧。新上任的中常侍情感豐富,李玉發(fā)個呆的功夫,中常侍已經(jīng)低頭抹淚了。 李玉:“……” 李玉面無表情:“朕還沒死呢,你哭什么喪?” 中常侍:“外有豺狼,內(nèi)有猛虎,陛下勞心勞力,積勞成疾。奴是為陛下你哭的啊……” 李玉面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心底又幾分好笑。他自己還沒如何呢,中常侍何至于比他還激動?中常侍不停地掉眼淚,掉得李玉都沒心情看風景了。他好氣無比,又很莫名,想我至于悲慘到這個地步嗎?李玉咳嗽一聲,想忍住嫌棄,勸兩句中常侍莫哭了。他沒有說出話,因在開口前,乍然聽到了天地間悠然傳出的清音。 清音燎撩,遍布山野。 李玉一怔,想到什么,猛地低頭,往自己先前懷疑是李皎的山下女郎的方向看去—— “殿下!是駙馬,駙馬!”當山頂人看到軍馬停下的時候,明珠這邊也看到了。 李皎挨過去與明珠一道看,黑壓壓的人如塵埃般看不清誰是誰。李皎努力地往兵馬前方看,她依然看誰都像郁明,看誰又都不是郁明。她心中焦慮,想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候,她怎能還是認不出郁明呢? 距離太遠了啊。 軍隊即使從山下過,然離這山,到底也有距離。 明珠手呈喇叭放在唇邊大喊:“郁郎!”她又蹦又跳,往那邊揮手。 她的喊聲驚飛了山中鳥雀,讓山頂?shù)睦钣裰髌吐牭?。喊聲在山中回蕩,卻傳不到另一邊去。明珠累得不行,喊了兩聲就停下來,目光惆悵地看著那批軍馬。她覺自己這邊看人都模糊不清,更何況郁明那邊抬頭看。即使他們駙馬是千里眼,大概也只能看到山頂,看不到山溝溝這里了。 李皎從懷中掏出一把長笛,放于唇邊。 明珠驚喜地望著公主,聽到清靈樂聲從李皎唇邊溢出。音律之聲飄蕩于天地穹野,比人單純的喊聲傳得更遠。那樂聲娓娓動人,如跳舞般,聚在一起,又分開。重重疊疊,一波趕著一波。 楓葉飄落,落在二人身上。艷紅如血如霧,隨著笛聲傳繞。 山下的軍隊停下,雁蒔百無聊賴地等候某人敘舊。軍隊被騎馬追上的公主府扈從趕上,郁明就非要停下來回頭去找人。郁明策馬從隊頭走到隊尾,從扈從那里接到了包袱和長刀。他握住那把微沉的“我執(zhí)”在手中掂了掂,心中驚喜。這把刀重量和材質(zhì)都比不過他的“望山明”,但在普通刀中,已算出類拔萃。 “殿下說駙馬總沒有武器傍身,太不安全。殿下一夜未睡,為駙馬尋了這把刀?!?/br> “那巷太小馬車不好過。殿下是一個人走進去又走出來的。” “殿下還親自幫你準備了包袱,又一刻不停地來追你。” 郁明手握長刀,懷抱包袱。隨著扈從帶有感情傾向的敘述,他腦海中已經(jīng)勾勒出女郎的形象。他在一瞬間心動,心燙如火燒。他想到李皎倔強的樣子,就是不說,卻為他做這么多。她瘦弱的身骨里,蘊藏著遠比許多兒郎還無限的力量。那力量讓他熱血上腦上眼,想如果李皎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抱她! 太喜歡她了! 越來越喜歡她! 越來越離不開她! 扈從說了最后一句:“馬車壞了,我們殿下眼下就在旁邊那山上。卻也不知道在哪個具體位置?!?/br> 郁明倏而回眸,往身后隱隱掩在云霧中的青山看去。他與扈從敘舊的時候太久了,雁蒔不耐煩,騎馬過來催促他。女郎已行至郁明身前十步,她看到郁明扭頭往山上看。在同一刻,他們都聽到了天地間振動人心的玄妙清音! 雁蒔驀地扭頭,與郁明一道看去—— 他們看的是同一個方向,卻也不是同一個方向。 雁蒔看到山頂上負手長立的青年,他高大巍峨,如山般沉著內(nèi)斂,千言萬語,難以言說; 郁明看到了山中飄飛的颯颯紅楓,紅楓如火般在他的視線中燃燒,他隱約看到楓紅下站著人,他看不清,卻覺得那就是她。 雁蒔想:是他吧?應該是他吧?雖然看不清,但那個身影,實在太像了! 她跳脫的心神,在這瞬間從胸腔中跳起。她愣愣地看著山頂?shù)姆较颍欠N她自己也說不清的復雜感情,讓她望著那個方向。不再如往日般調(diào).笑,不再百般不解。當她往后看時,竟難得什么馬屁也不想拍,就想那么看著。 郁明斬釘截鐵:是皎皎!一定是皎皎!不會有人如皎皎這般了! 她立在山道上,他看不清她,但他已經(jīng)熱淚盈眶,在心里將她描摹了一千一萬遍。那澎湃的感情,如澎湃的笛聲聲。前仆后繼,追往不住。 多么熟悉的清音啊! 一個音符追著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環(huán)繞一個音符。它們交纏,它們往上涌,它們又落回原處。那音符如海中漩渦般,簇擁著往前走。滔滔不絕,一浪還高一浪。白浪掀至高處,又情難自禁,往回周轉!蕩漾著,重復著,回旋著。所有音符追逐同一音符,所有音符包圍同一音符! 那是“相見歡”! 無垠的曠野上,風滾濃沙,郁明忽然縱馬長立,望天而歌。他胸腔振動,發(fā)出一聲長嘯。 嘯聲渾厚,笛聲一滯,停了下來。 周圍男郎紛紛看向郁明,看青年策馬近山,看他仰望如黛山峰,面容多俏。長嘯聲幾多雄渾,氣韻悠長,伴著那笛聲清越。 這首郁明沒有從李皎那里學會的“相見歡”旋律,重新吹響。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相見爭如不見,不見更愿相見。 所愛隔山隔海隔云端,山可翻??绍S云端亦可落。 那相見之歡喜,相別之不舍,盡在綿長笛聲中。 軍隊中在山下聽了一曲“相見歡”,郁明面容緊繃,雙目赤紅。雁蒔過來時,看他笑了一下。他很快恢復心神,與扈從們正經(jīng)告別。軍隊重整旗鼓,重新上路。他們御馬長行,將笛聲甩到身后。千軍萬馬,大地轟動。兒郎們意氣風發(fā),一騎絕塵。那悠長笛聲相送,看到軍隊已成為看不清的黑點,笛聲仍綿延不絕。 明珠道:“殿下,人走了,看不見了?!?/br> 李皎放下長笛。 長時間的吹奏,讓她面色有些蒼白。 她扶著明珠的手轉身,轉頭的剎那,淚水猝不及防地滾出眼眶,滴答掉下。她到底非常想念郁明,到底舍不得郁明。李皎想:沒關系。就幾個月而已。我會常常寫信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郁明離開后幾天,對長安毫無影響。李皎整日懨懨地呆在公主府上,并不出門,只有博成君每日被人扶著,欲言又止。李皎惱他放走了楊安,才讓郁明這般辛苦跑一趟。博成君就算是她多年好友,她這次也分外不給他面子。 博成君心中苦頓,也不為自己辯解。 中途唯一發(fā)生的好消息是,楊嬰找到了。 林白將楊嬰帶回了長安。楊嬰身體虛弱,幾多不愿。但是她因傷重,被林白試藥時傷了喉嚨,沒法開口。林白強行將人帶回長安,剛入長安大門,廷尉兒郎們便包圍了兩人。楊嬰剛從虎口脫離,便要被廷尉押送去坐牢。 林白詫異,卻乖乖放了人。他目送女郎被人押著走,女郎目光楚楚可憐,一步一回頭,懇求地看著她。 林白摸鼻子:“你看我作甚?總不能讓我陪你去坐牢吧?” 楊嬰目光濕漉,仍一遍遍回頭看林白。她希望林白能幫幫她,但是林白目送她許久,才猶豫道:“那我每日去牢中看你一次好了?!?/br> 楊嬰:“……” 她忽然噗嗤一樂,想自己的心機算計錯了人,寄希望的人也寄錯了。這個郎君不會幫她脫罪的,倒是看看她,也許他能做到。人和人所處位置不一樣,觀點不一樣。楊嬰心中微釋然,遙遙地沖林白欠身,沙啞著聲音說了一句:“多謝郎君?!?/br> 她揶揄道:“那郎君要記得每天來看妾。妾等著郎君啊?!?/br> 楊嬰回歸長安,被帶入廷尉審問楊家之事。她幾乎知無不言,將能說的事情交代得很清楚。楊嬰回京的消息,長公主府上不可能不知道。博成君拖著病體來求見李皎:“我這兩日病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該入獄了?!?/br> 因楊安一人,楊家剩下的兄妹被連坐,都是要入獄的。 李皎正在翻看郁明的那本罵她的小本子,窩在榻上捂著腮幫,看得樂不可支。博成君來求,李皎揚下眉:“唔,好吧。倒是第一次碰上坐牢這么積極的人呢?!?/br> 博成君被她那似是而非的輕飄飄說話調(diào)調(diào)諷得臉紅。他仍不肯走,踟躕一會兒:“若是我自愿為三妹戴罪,殿下能夠在審問完三妹后,放她出獄么?她一個女郎,呆在獄中,總是不好的。” 博成君自己這么說,說完了臉就紅到了脖頸。他羞愧無比,尷尬無比,覺得真是死罪死罪。他兄長都叛國通敵了,三妹手中恐怕也有不少人命案子。他還這樣求李皎,真是沒有羞恥心!他說完,自己把自己唾棄一遍。 李皎沉默著,博成君匆匆告退,不敢聽李皎的回話了。他哪有顏面求人呢?! 李皎目中微柔,看博成君自己把自己為難得快要死了。想他素來不求人,難得求一次人,自己就覺得自己大逆不道,簡直不是人。楊家三個兄妹,老大與老三都是工于心計的,只有排行二的博成君人傻,被兄妹坑了一把。然而針對楊嬰……李皎還確實有別的想法。她想楊嬰那種心機,廷尉未必能把所有真相問出來。給楊嬰換個環(huán)境,也許能看出更多東西來。 李皎慢悠悠道:“我不能?!?/br> 博成君拱手,不敢再聽。他告退出屋,想當即去詔獄坐牢去。 李皎又給了他后半句:“我不能放她一馬,但是有人能啊?!?/br> 博成君:“……陛下?” 李皎哂笑一聲,她皇兄才不管這種小事。她提醒博成君:“北冥林白。他……只要肯開口,是能救你三妹一命的?!?/br> 李皎心想,楊嬰若是心有二意,那林白的身份,她必然是清楚的。李皎這個昔日三皇兄的為人,她是信得過的。她就是想看看,楊嬰如果還有什么隱瞞的話,心思會動到林白身上。林白卻和博成君不一樣,斷不會為楊嬰遮掩…… 博成君自是不知道李皎的真實想法。李皎給他指出“林白”這個人后,他心中若有所思,以至于之后在坐牢生涯中,時時關注著這個每天來給三妹送酒閑聊的青年。 事暫無波。 轉眼時至月尾,太皇太后壽辰之日來臨。在太皇太后生辰前一日,晉王一家拖家?guī)Э?,風塵仆仆,終于趕到了長安。晉王年至四十,中年發(fā)福,身寬體胖。他走一路,要十幾個人扶住。遠遠如水桶般滾來,人又白又胖,摸著肚子樂呵呵的,逗得一眾宗親掩嘴偷笑。 太皇太后喜不自勝,在壽辰之宴上,特意將晉王的位置安排在了自己身邊。她多年沒見這個養(yǎng)子,現(xiàn)在十分想念。兩人見面抱著一頓大哭,感人心扉,一眾宗親們跟著唏噓。皇后洛女剛被放出來,小心翼翼地陪坐在太皇太后身邊。她被哭得有些發(fā)懵,悄悄瞥一眼晉王,覺對方相貌英俊,卻怎這般胖?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夫君、天子李玉剛剛處理完朝事過來,被晉王那嗓子一哭,李玉又從宴席角落里默默遁走,留他們母子繼續(xù)情深了。李玉真受不了他們那虛情假意的哭泣,大概太皇太后是真想念人,晉王卻未必那么念人吧?不然他何以胖成這樣?李玉覺得天高皇帝遠,自己這位皇叔過得快樂自在得不得了。 偏偏晉王喜歡裝模作樣,作出皇帝如何看不順他、他只好委曲求全的樣子。更偏偏,太皇太后還很相信晉王。 李玉嗤笑:我要真看不慣你,你還能活著?蠢貨。 李皎坐在下位,卻是看著晉王的那個少人搭理、自己一個人吃果子吃得很開心的小女兒若有所思:好像有些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新一波晉王副本!我明即使和皎不在同一地方,也能幫到我皎~~刷副本打怪,gogogo~~~ ☆、第73章 1 上方太皇太后與晉王抱頭痛哭,聲聲喊著“可憐孩兒苦了你了”。晉王抽抽搭搭地把幾個兒女介紹給養(yǎng)母, 晉王妃病逝, 稀稀拉拉幾個年輕男女往太皇太后面前一站, 男女們又領著各自的妻子和丈夫拜見祖母。晉王說起怎么養(yǎng)大孩子,孩子多乖巧, 太皇太后便又開始抹眼淚了。 然實則,晉王離開長安,也不過四年。四年時間, 不足以讓他把孩子養(yǎng)成大到足以成親的年齡。 所有的孩兒中,晉王獨獨遺漏了李明雪。 李明雪年齡尚小,又是癡兒, 混沌如七歲幼童。晉王當年把她丟長安就是不怎么待見她, 現(xiàn)在即使想拉著這個小女兒跟太皇太后哭訴,但他轉頭往身后一看,身后的兒女們懵懵地回望——奇葩的晉王一家人,硬是沒有一人認出誰是他們的小meimei來。 太皇太后疑惑地看晉王。 一個清淡女聲上前:“祖母, 這便是小堂妹了。” 氣氛微凝的哭親大會一轉, 太皇太后紅著眼揉眼睛,看到她那個懷孕的孫女李皎,領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上臺階走了過來。李皎梳著高髻,漂亮又大氣, 衣袂輕若紗飛,袴請相思。她明明不比李明雪大幾歲,但她牽著女孩兒的架勢, 倒像是領著她的晚輩似的。 眾人紛紛拜見這位長公主,眾人彎腰欠身,堂姊堂妹堂兄堂弟嫂子之類的喊了一通。 晉王看著這個外甥女,尷尬一笑后,拖著臃腫身體過來,熱淚縱橫:“侄女兒,叔叔真是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