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在為了利益相互廝殺的職場,這句話被理解成要努力往上爬,爬得足夠高,就才會看得足夠遠,才會比別人活得久活得好。每每這句話被提起的時候,畫外音總帶著一股赤|裸裸的**跟血一樣的甜腥。 逐利是她的天性,她在名利場里遵循著叢林法則,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她的目標永遠是做一條鯊魚,而不是水底的蜉蝣。 她不想被吃。 遇到關憶北,她意識到關憶北的眼界,才是真正凌駕于他們這些庸碌人群之上的。 他獨一無二地高尚。 跟他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庸俗又淺薄,可是他喜歡她,她開心得不得了。 他帶著與生俱來的淡定從容,強大的內心,寬闊溫暖的胸懷,像一股清風吹入她心里,讓她著迷,讓她想守護。 “想什么呢?”關憶北問。 莫羨怔了怔,才回過神。關憶北過去把摩卡壺從酒精爐上拿下來,把咖啡倒進兩個杯子里。不是情侶杯,那對離婚的時候被她砸了。他用得是兩只一模一樣的馬克杯。 莫羨看他的背影有些模糊,悄悄抬手擦擦眼睛,有淚,她匆匆擦凈了。 倒完了咖啡,他回頭問她:“吃不吃餅干?我看柜子里應該還有兩包。” 她點頭。 他走到她身邊,伸手打開上面的柜子,把餅干拿出來,看了看,遞到她面前,問:“喜歡哪個口味?” 一個全麥谷物的,一個香草味冰淇淋味的。她指了指香草味那包。 他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觀察她的眼睛。她眼底還濕潤著,眼角發(fā)紅。 “哭了?”他低聲問。 她一瞬間有點慌,腦子轉的飛快,借口說:“是困了?!?/br> 他沉吟,便說:“那就去洗澡,到樓上睡?!?/br> 她搖頭,說:“不能睡。想喝咖啡?!?/br> 關憶北看了她良久,收回了手,對她說:“那就去客廳坐,一會兒就好?!?/br> 莫羨又回到餐桌前坐下了。他們的手機都擱在桌上。她支起胳膊,把臉靠在手背上,看著他的手機。 不知道手術進行的是否順利,小張醫(yī)生還有沒有遇到別的問題。 關憶北出來了,把咖啡跟香草餅干放到她面前。然后他坐下了,自己撕開那包全麥谷物的餅干,就著咖啡吃起來。 他吃得特別快,很餓的樣子。 她突然想到他手術做了三個鐘頭才剛六點,肯定是沒吃晚飯。醫(yī)生一旦上了手術臺,別說吃飯,天塌下來也得用身子頂著,為了給患者縫完最后一針。 她莫得心疼,怕他吃一包餅干不夠,便把自己的那包香草餅干放到他面前。 關憶北看她把餅干送了過來,不假思索地拿過去,撕開包裝后放回到她面前,順手把撕下來的包裝袋團成團,扔到腳邊的垃圾桶里,接著繼續(xù)埋頭吃餅干。 她沒有嬌氣到連包裝袋都不會撕吧? 莫羨無奈,微微嘆氣,沒有動餅干,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 他給她加了rou桂粉,咖啡很香,苦后一點回甘。 他的手機又響起來,屏幕上跳躍著“張樂成”,莫羨差點把咖啡灑了。 關憶北迅速拿起手機,含著餅干問:“怎么了?” 莫羨把杯子放到桌上,不覺傾身靠近關憶北,很想聽聽小張醫(yī)生說了什么。 小張醫(yī)生說了很多,又快又急,她聽不清楚。關憶北眉頭擰起來,灌了一口咖啡,等小張醫(yī)生講完了,他沉聲喝道:“你鎮(zhèn)靜!給我發(fā)視頻。” 莫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伸手去抓他的手腕,瞪大眼睛問他:“怎么了?” 他沖她笑笑,掛了電話,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輕聲安慰:“沒事?!?/br> 很快小張的視頻文件發(fā)了過來,關憶北松開她的手,認真地看了看,又拿她的手機撥電話回去。 “患者夾層累及左鎖骨下動脈,這里組織太脆,不應該用縫合止血。所以你縫合后會出現(xiàn)出血更多的情況。你這樣做,用人工血管包裹整個弓降部,縫合人工血管將出血部位壓向支架象鼻,應該能止住出血?!?/br> 他掛了電話,又看了那視頻一會兒,便又打回去,進一步囑咐:“一定要充分游離降主動脈,可以橫斷動脈韌帶。” 他把她的手機放回到她面前,看她表情凝重,便解釋:“血管修復已經完成,現(xiàn)在正在給病人恢復內循環(huán)。血管吻合處出血是常見狀況,不會有事。” 莫羨不說話,輕抿著嘴唇,默默看他。 關憶北微微嘆氣,繞著餐桌走過來,到她身邊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低聲說:“別怕?!?/br> 她咬緊牙,眼眶發(fā)熱。 “不去醫(yī)院這個決定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沒有關系?!彼麥芈曊f,“不要把責任放到自己身上。” 可是真的能嗎?撇得清嗎?莫羨攥緊了雙手。 那是一條生命,生命對每個人只有一次。 以前她聽他講一些病人因為種種原因抱憾而去,那時候她是旁觀者,有的不過是感慨人事無常的唏噓,可那是“別人的事”,不管多么荒誕無奈,都是發(fā)生在她自己之外次元的故事。 如今她置身其中了,才知道有多么痛苦無力。 她不想失去他,也真的不想其他人因此失去生命。 “是我阻止的你,沒有我,你現(xiàn)在已經在那里救人了?!彼挠牡卣f。 “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要是想走,你擋不住的?!彼φf,“難道你以為你打得過我?”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莫羨擰眉,問:“你怎么可以這么冷靜?” 關憶北看了她半晌,才緩緩地說:“因為我愛你?!?/br> 因為愛她,所以知道她在怕什么。其實他也怕,可她在面前,他不能亂。 他明白技藝需要有所傳承的道理,小張的底子早打好了,他心里有數(shù)。交接這一步早晚要走,今晚就開始確實有點cao之過急。他本來的打算是讓小張再歷練幾個月,才允許他獨自擔負一臺手術。 可他得顧及她的感受。 他已經幾次三番惹她傷心,她已經到了極限。他明白,如果今晚他走了,怕是要永遠失去她了。 他不想,所以他沒有走。 他今晚問她,他什么都想要是不是太貪心,她沒有聽懂。而她沒聽清的那句話,他其實是在說“只要多看幾眼,就還是想擁有。” 他跟她做不了朋友,要么陌路,要么相愛。 韓略的出現(xiàn),讓他有一瞬間考慮過放手的可能性。韓略是個不錯的男人,這么說并非源于物質因素。莫羨是個有能力讓自己有好生活的女人,她不需要依附誰。他這么說是出于他自己的判斷。 他在醫(yī)院這些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在疾病面前,再橫的流氓也會變成懦夫,再有錢的富商也跟門口的乞丐沒什么差別。 只需要幾句交談,他就能看出那人的本質。 韓略是個難得的品質優(yōu)秀的有錢人,他看得出韓略很喜歡她。 他自問能不能放手,可他做不到。就算理智明白該放她走,可偏偏貪心地想要愛跟被愛,停不下來。 這幾年他一直在找平衡點,礙于她一直以來的回避,他找不到。所以今天他留下來,跟她在一起,也要保證手術成功。 他還是想努力一下,想要跟她一起生活。 這個女人,他放不開。 莫羨怔怔地看著他,緩了好久,才幽幽地說:“你知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你說這種話,是很卑鄙的?” 關憶北淡淡地笑:“也許吧?!?/br> 莫羨站起身,邁了一步到他眼前。關憶北坐著,她站著,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在這樣的混亂的夜晚,他卑鄙地說愛她,讓她失去理智。 奔涌的情緒沖破了多年的防守,她腦子發(fā)燙,忘了當初為什么要離開他,為什么維持了三年的冷淡態(tài)度,她只知道自己愛他,愛到用她的生命去換他的,都愿意。 她壓抑夠了。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俯身親上他的唇。他唇上有咖啡的香氣,醇厚醉人,她用舌尖勾輕輕畫他的唇型。 他的手落在她腰間,把她拉坐到他的大腿上。 他抬手把眼鏡摘下來扔到桌上,一只手箍緊了她的腰身,一只手控住她的后腦,把這個吻加深,壓得她不得不躺到他臂彎里,仰起臉,承受他劇烈地需索。 莫羨感覺大腦空了,什么都不需要去想了,整個人都能夠放松下來。心里卻充實得要命,里面全是他。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應他。 雨聲也遠了,耳邊是擂鼓一樣地心跳聲,跟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她躺在它懷里,身體跟身體緊貼著,睡衣的布料又薄又軟,他的體溫傳過來,干燥,熾熱,燒得她心里發(fā)慌。他落在她腰上的手向下摸去,翻起了她睡裙的下擺。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里面開始濕潤。 他的手機又響起來,莫羨打了個激靈,腦子里掠過一個想法。 手術又有問題? 她立刻推開他坐直了,看他臉上還帶著迷醉,想要再親她,她顧不上他什么感覺,伸手把手機抓過來塞到他手里。 關憶北這才清醒些,立刻接聽了電話。 “師兄!我成功了!” 小張醫(yī)生興奮的聲音傳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章。 ☆、第36章 036 “血管吻合良好,出血已經控制住。心跳恢復良好, 體溫回復正常, 總計停循環(huán)時間是一小時十三分, 控制在最優(yōu)時間內!”小張很興奮, 喋喋不休地說, “師兄,我真的做到了!我做夢都沒想到,我會在你不在場的情況下完成我的第一臺手術!師兄, 謝謝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 我從來沒想過我自己能行……病人總算是救回來了……” 說到最后小張的語調都哽咽了。 莫羨凝神聽著, 著實松了口氣。病人沒事就是萬幸。如果病人有個萬一, 這罪惡感她得背一輩子。 她看向關憶北, 他也在看她。他沒戴眼鏡,因為近視微微瞇著眼, 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微笑,仿佛在說:“我說過沒問題的。” “師兄?師兄?你在聽嗎?”小張問。 關憶北剛說了個“恭”字, 發(fā)覺聲音是啞的, 便先清了清嗓子,才說:“恭喜你。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放松, 要注意術后并發(fā)癥。雖然停循環(huán)時間控制在規(guī)定范圍內, 可是患者年齡偏高, 停循環(huán)對大腦的影響還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