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關憶北神色頓時正經(jīng)起來,思考片刻,問:“昨晚嗎?” 莫羨點頭:“被你們搶救的那個女人撞的。” 關憶北抬起胳膊想握她的手,莫羨把手放到身后。 關憶北的手擎在半空,半晌后,他說:“我想去老宅?!?/br> 莫羨卻不敢茍同。 她覺得他應該回他爸媽那里,至少家里還有阿姨在,能照顧他。如果去老宅,雖然清靜寬敞,可卻沒人在家,連杯熱水都沒有。 關憶北說:“拉我一把。” 他的手還擎著,莫羨看了他半晌,終于握住他的手,拉了他起身。他還是說腰疼,靠到她肩上,把她當拐杖。 莫羨分不清他到底是當真還是作假,到底也沒忍心推開他。 他們慢慢往前走,迎面碰上了快步走來的韓略。 ☆、第14章 014 韓略停下腳,關憶北也停下腳,莫羨則不得不停。兩個男人互相審視著對方,像兩只狹路相逢的狼,嗅探對方會對自己的領地造成多大的威脅。 莫羨感覺到關憶北落在她肩上的手在收緊,握得她肩膀都疼了。她肩膀聳了下,偏過頭瞪他。他的臉離她很近,鏡片后瞇起的雙眼里隱隱有醋意在燃燒。 他是誤會了吧。以為韓略是來接她的。 如果不是現(xiàn)時現(xiàn)下這種狀況,她會順水推舟地把他的誤會放大。 “昨晚你主刀做手術的病人,是他的jiejie?!蹦w一語雙關地說。 關憶北怔了怔,看向韓略。韓略也是微微一怔,隨即恢復了良好的風度,朝關憶北伸出手,公式化地說:“謝謝?!?/br> 關憶北跟韓略握了手,微微一笑,說:“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這倒不必謝。不過,昨晚手術臺上的如果是韓先生的話,我就不能保證是否能堅守醫(yī)者仁心的底限了。” 莫羨抿了抿唇,她從沒發(fā)現(xiàn)關憶北說話也能這樣夾槍帶棒。 韓略聳肩,握著關憶北的手沒放,開玩笑似地說:“看來我只能選擇保重身體,不要讓自己有躺到關醫(yī)生手術刀下機會這一條路了?!?/br> 關憶北沒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韓略。 兩人唇來舌往來間竟也刀光劍影,讓莫羨有些無力。 韓略瞄了眼莫羨的膝蓋,又歪頭看看關憶北,問:“關醫(yī)生這是……” “他做了十個小時的手術,太累?!蹦w替關憶北說,她不想兩個人再有斗嘴的機會。 韓略走過來,拉著關憶北的手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說:“我來吧?!?/br> 莫羨不確定這時候讓韓略來幫忙是否是個好主意,關憶北卻自己把體重移到韓略那邊,他對她說:“還是不要辛苦傷員?!庇謱n略說:“多謝韓先生?!?/br> “關醫(yī)生客氣了?!表n略挺起腰,擔起了關憶北的重量。 三個人換了組合方式,韓略攙著關憶北在前面走,莫羨慢慢地在后面跟著,心里有些不安,可沒想到兩個男人卻聊了起來。 “你jiejie的手術很成功?!标P憶北說,“在icu觀察一天,情況好的話明早可以轉(zhuǎn)到普通病房?!?/br> “剛才去辦住院手續(xù)的時候,護士告訴過我。”韓略說。 “a型主動脈夾層,長期高血壓是主要原因。這次又是喝酒又是車禍,主動脈膜竟然都沒破,你jiejie算是命大。手術已經(jīng)給她置換了人工動脈,不會有破裂風險。出院后切記要定時吃藥控制血壓,注意休息,不能做劇烈運動。還有,煙酒這些東西,不要再沾了。”關憶北諄諄教誨。 “我會勸她?!表n略口氣沉重地說,又補充道,“很感謝你?!?/br> 莫羨在后面聽著,發(fā)覺這次韓略的謝意真摯了許多。她心里莫得感動。她知道的關憶北,在救人這個命題上,從來不會被私心干擾。 他們就這樣慢慢去到了休息室,小張醫(yī)生已經(jīng)在上鋪躺著了,見他們進來打了聲招呼,繼續(xù)在床上瞇著。 休息室非常狹小,三個人顯得擁擠不堪,韓略送關憶北進來后便出去在門口等。關憶北坐在床上歇了歇,才把便裝找出來。他身上穿著藍綠色睡衣睡褲款式的手術服,寬松舒適方便穿脫。他唰一下把褲子脫了,莫羨忙背過身,聽他在身后嘀咕:“又不是沒見過,有什么好躲的?!?/br> 小張醫(yī)生在上鋪吭吭哧哧地問:“師兄……要不……我先出去待會兒?” “你老實躺著就行,辦事兒我也不會選在這里?!标P憶北說。 小張醫(yī)生“唔”了聲,縮回去了。 莫羨臉上發(fā)熱,正想也要出去,卻聽到倒藥片的聲音,她心頭一動,倏然回頭,見關憶北正仰著脖子喝水,手里拿著那個開了蓋的藥瓶。 關憶北就著水吞下藥,發(fā)現(xiàn)莫羨目光銳利地盯著自己,眼神一閃,隨即沖她晃了晃藥瓶,呲牙一笑,說:“騙你的,這是維生素。” 莫羨一愣。關憶北接著說:“你的傷輕,心里暗示比藥物作用有效,隨便吃止疼藥也不是什么好事?!?/br> 她打量他,他額頭上覆著的一層細密汗珠。從手術室走到休息室不過幾百米,有人攙扶他,他還走得這樣辛苦。以他的年紀,連續(xù)做十個小時的手術不該累成這樣。 小張醫(yī)生伸頭出來問:“師兄你改吃維生素了?” 關憶北伸手抓起桌上宋若詞那盒做的水果糖砸上去,喝道:“閉嘴!吃糖!” 關憶北換好了衣服,跟莫羨一起走出休息室,韓略又想來扶他的時候,他搖搖手說無大礙了,。他們一起下樓。莫羨不動聲色地落在他們身后,只為觀察關憶北的情形。 關憶北走起路來看著很正常,期間用手背錘了后腰兩次,仿佛不經(jīng)意的動作,可她總覺得不對。 走到醫(yī)院門口,韓略看莫羨朝來往的出租車張望,便問:“你們要打車?” “是。”關憶北說。 “不如我送你們。我的車在前面?!表n略說。 莫羨以為關憶北不會同意,可他卻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韓略往前走去提車,關憶北湊到莫羨身邊,似笑非笑地對她說:“這個情敵,你選得不錯。” 莫羨瞪了他一眼,他伸手要彈她的眉心,被她躲過了。 幾人上車后,韓略把關憶北說的地址輸入導航,七拐八拐地到了地方,下車后看到房子韓略眼里透著震驚。 “這一整棟都是你的?”韓略問。 “是先人的房子,被市里定性為歷史文化建筑,所以也不好隨便處理,這三年一直空著?!标P憶北說,拿出鑰匙開了庭院的大門。 “我jiejie做夢都想有一套這樣的房子?!表n略把房子打量一遍,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說,“只是現(xiàn)在想買也買不到了,有價無市。” “令姐病愈后可以過來玩,隨時歡迎?!标P憶北把院門推開了,一院子的金蓮花出現(xiàn)在眼前,“韓先生……進來坐坐?”關憶北勾著嘴角,看向韓略。 韓略瞄一眼莫羨,又看向關憶北,笑著搖頭,說:“這次算了,改天我?guī)е鴍iejie一起來?!?/br> 關憶北也看向莫羨,語帶挑釁地問:“你呢?敢來嗎?” 莫羨看著這棟二層的樓房,準確的說是殘存在鬧市最后一抹綠色中的花園洋房,確實有卻步的心情。 這一片是歷史文化建筑群,房子都是民國時期留下的,是當年一些有權有勢人的住宅。如今都被保護下來,大多數(shù)被做商用,成了有情調(diào)的咖啡館或者博物館書店之類。關憶北的mama對于這份房產(chǎn)感情很深,怕別人接手會破壞房內(nèi)的結構,所以寧愿自己出錢維護也不肯出租。 所以這里就變成了這條街區(qū)少有的普通住宅。 在這里,她跟關憶北生活了一年。院子里的金蓮花是她種的,那時候的花沒現(xiàn)在開得這么好。 她看著關憶北,他靠著門楣站著,右手握成拳,悄不作聲地伸到身后頂著他自己的腰。 “家里有吃的嗎?”她問。 “應該是沒有。”他說。 “我去買?!蹦w轉(zhuǎn)身往街口走,如果還沒關門倒閉的話,她記得那邊有一家雜貨店,蔬菜水果都有的。以前她常常在那里買菜,等關憶北回來做飯。 關憶北朝韓略揮手以示道別,跟在莫羨身后。 作者有話要說: 豬媽:兒砸,媳婦我給你送到家了,剩下的,嘿嘿嘿~ 關憶北:媽!您放心! ☆、第15章 015 店還在,只是從雜貨店變成了花店,鮮花擺得擠擠挨挨,裝修小資富有情調(diào),空氣里飄著老房子的老木頭味兒跟花香味兒。 店老板還是三年前那個大叔,六十多歲,剃了個光頭,紅光滿面保養(yǎng)得當,穿著打扮也延續(xù)著三年前不拘一格的路數(shù),下身一條肥大的黑褲衩,上身一件白色的半舊t恤,t恤背后印著紅字的廣告詞:“萬艾可,四級硬度,五星級享受”。 桌上的手機開著外放在唱蘇州評彈,大叔搖著印有清明上河圖的黃色折扇,翹著二郎腿對莫羨說:“姑娘,有幾年沒見到你了吧。” 莫羨沒料到大叔還記得自己,只好點點頭,說:“是呀?!?/br> 大叔折扇搖一搖,朝莫羨身后的關憶北問:“你小子又跑哪兒去了?小半年沒來了?!?/br> “去了您想不到的地方?!标P憶北狡黠地笑。 大叔闔上折扇,瞇著眼把關憶北打量一番,哼了聲說:“諒你去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瘦得跟麻桿似的?!?/br> 莫羨見沒吃的可買,本想走。關憶北卻走進去,伸手抓起一束紅玫瑰,問:“您這是改行了?” 大叔刷一下又把扇子打開,邊扇著邊說:“小兒子嫌雜貨店臟,上個月給我改成花店了?!?/br> “生意怎么樣?”關憶北甩了甩花莖下面沾著的水。 “有你們這些小青年在,比賣菜強點兒?,F(xiàn)在的姑娘也真是不好伺候,想當年我們部隊上結婚,組織上介紹見個面,枕頭往一起一放就算完事兒了。哪兒像你們現(xiàn)在,追個女孩比長征還難,送什么鳥花,還不如買顆白菜實惠?!贝笫遴洁洁爨斓卣f。 關憶北把玫瑰花放到店老板手邊的桌上,說:“我就是來買菜的,沒想到您改賣花了。” 大叔看了眼那束玫瑰,又瞟了眼站在門口的莫羨,最后用很費解的眼光看關憶北,問:“結婚了還得送?” 關憶北只是笑,掏出錢包問:“多少錢?” 大叔摸摸光頭努力想了想,嘖了聲,說:“這花今天剛送來的,忘了,你看著給吧?!?/br> 關憶北拿出一百塊放到桌上,自己抽了張包裝用的黃色英文紙把花包了包,問:“買菜的話去哪兒?”大叔又摸摸光頭,說:“這個時間早市都散了,我這兒有幾個西紅柿,你要的話就給你?!?/br> 關憶北接了店老板的西紅柿,道了謝,轉(zhuǎn)身便把花朝莫羨丟過去。莫羨沒想到他會用丟的,忙伸手接住?;涞绞掷锖笏趴辞宄耍碱^就擰起來。 這是厄瓜多爾紅玫瑰,花頭碩大顏色艷麗,別的花店賣到一百元一支,他一百元拿了人家一束,還白饒人家一袋西紅柿…… 他突然抬手在她眉心一彈,讓她猝不及防。 他以前就喜歡彈她,她惱了若干次他才有所收斂,現(xiàn)在卻不知道為什么又突然犯了。 她瞪他,他給她一個明朗的笑容,說:“我剛想起,當初追你的時候從沒給你買過花?!?/br> 莫羨愣了愣,抱著花看他。 他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一只手拎著盛西紅柿的塑料袋子,幾顆紅透了的西紅柿在半空打著轉(zhuǎn)兒,晃來蕩去。 他微微俯身,湊近她,低聲說:“莫羨,我想這次我是真的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