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復(fù)：“‘禁魔……之地’？”

    小神侍說：“是的，圣子在‘禁魔之地’受傷很重，當(dāng)初回到光明教的時候，圣子大人身后翅膀都只有半個，還是主教們聚在一起想辦法，才將圣子大人的翅膀重新修復(fù)好了的?！?/br>
    宋觀輕聲說：“哦，我知道了?！?/br>
    大公和圣子大人會面的房間，或許是整間圣殿里裝飾最富麗堂皇最貴的地方也說不定。

    由著小神侍帶領(lǐng)著，宋觀走到屋門敞開的房門口。那是一間裝飾了許多窗的房間，彩繪的長窗玻璃，一扇一扇并立著，外頭的天光穿透而來，于是全都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夢幻色彩。玻璃上的色彩一路在漸變，所以室內(nèi)的光線也一路在漸變。猶如彩虹。太過迷蒙的光線，以至于入眼一切像一個五彩繽紛的夢境。

    屋內(nèi)正中立著圣子大人，裝飾一如宋觀在長街上第一眼瞥見的模樣，白衣白袍，白披風(fēng)，白靴，白手套，臉上還蒙著白布。

    小神侍輕手輕腳地，在大公走進室內(nèi)之后，將紅木的門由里至外合上。

    關(guān)上之前，他聽見圣子大人開口說了一句：“怎么是你？”

    聲音很冷淡，但的確透著很明顯的不解。

    身后房門合上，宋觀笑了：“為什么不是我？我是誰？”

    包裹得一絲肌膚也不外露的圣子大人疑惑：“真的是你？”

    鬼知道這個天使把他當(dāng)誰了。

    宋觀心里冷笑，走過去，一把扯掉了圣子臉上蒙著的白布。

    果然。

    手中的冰刃猝然凝出，貫穿了對方的身體，冰晶色的冰霜從巨大的傷口處開始往外擴散。宋觀看著這張自己很熟悉的臉，從背后摸出了早些時候藏好的，那把本來打算用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匕首。

    被如此重創(chuàng)，大天使很鎮(zhèn)定地，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一般：“這對我沒用?！?/br>
    “我知道?！彼斡^抽出匕首，在圣子臉上劃了一道，“用別人的尸體感覺怎么樣？”

    這一刀下去，圣子臉上的傷口根本流不出血，只是皮開rou綻，大天使冷冷地凝視了宋觀片刻，回答：“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宋觀又劃了一道：“看不得你用這具身子。”

    那是十字交叉之印，刀刀深可見骨。

    大天使伸出手，在宋觀胸口按了一掌，平平無奇的一掌，仿佛沒有用力，但宋觀胸口立刻凹陷進去了，骨骼被血rou擠壓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宋觀咬牙把到了口里的鮮血給咽了回去。

    他伸手一把扯掉了對方的披風(fēng)，于是圣子背后潔白的羽翼便暴露在陽光之下了。

    先前看著仿佛駝背，其實那只是收攏的翅膀而已。

    虛幻的五色光線里，無數(shù)冰棱自虛空里半凝出來，冷冽地刺穿了那雙翅膀。不同于流不出一絲血液出來的rou身，這對翅膀充盈著大量鮮潤的血液。鮮紅的液體順著半透明的冰刺滴落在地，大天使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會痛還是不會痛，他看著宋觀：“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觀咳出一口血，反手抹掉了：“不要把你的東西，隨便胡亂按在他身上。還有……”他扯住眼前之人的衣襟，“……不想你用他的身體，所以你去死。”

    后半句用了言靈之術(shù)。

    【玩家死亡。系統(tǒng)確認玩家死亡。任務(wù)進程追蹤更新中，自動退出第十六目游戲，現(xiàn)在進入倒計時階段——】

    【十……】

    【九……】

    ……

    ……

    【二……】

    【一……】

    第272章 第十六彈 轉(zhuǎn)場篇

    ——【任務(wù)進程追蹤跟進完畢?！?/br>
    ——【任務(wù)進度條更新成功, 目前玩家的進度條讀數(shù)為，8/10】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第十六周目任務(wù)?！?/br>
    再見著雞蛋君的第一眼, 宋觀明顯感覺到, 雞蛋君那身雞蛋殼, 是變得顏色透明了不少。

    “你是殼子變透明了？”

    宋觀問得直截了當(dāng)，雞蛋君聽著，便伸出兩只人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蛋殼。因它蛋身滾圓, 于是自摸起來就像是十月懷胎的婦人在摸肚皮里的小孩兒一樣, 瞧著十分古怪好笑。

    有點不太好意思的，雞蛋君摸著自個兒蛋殼問：“很明顯嗎？是不是不太好看？”說完了頓了頓, 話題扯回正文主線, “你那個大天使……”

    宋觀淡淡道：“殺都殺了, 還能怎么辦。反正也沒影響劇情?！?/br>
    雞蛋君不由心中暗道, 劇情走向是后來沒有太多影響，但實際上推敲一下，又很不是那么回事, 比如主角受溫特……

    雞蛋君開口：“你是不是, 現(xiàn)在對那個變成圣子的大天使比較奇怪？”

    宋觀：“一般吧?！?/br>
    雞蛋君解釋：“這位大天使，其實是吸血鬼周目里出現(xiàn)的一個人物。你當(dāng)初有一個世界是做了吸血鬼親王的，就是這只天使在你接收了殼子之后，將你封印在了木箱里。你還有印象嗎？”

    宋觀思索了一下, 答道：“沒印象?！?/br>
    雞蛋君：“那回你被封印一事還出了點差池的。被封印之后，裝你殼子的木箱破了個洞，雖然你殼子不是很怕陽光, 但因為大天使封印你的方法很特殊，所以陽光從那洞口照進來，照到你身上，就造成了比較大的傷害。且你當(dāng)時的殼子又是個自愈能力很強的，于是被封印到不能動的那幾年，你的生殖器就在被反復(fù)被燒掉又長出來的過程里，受折磨了很長時間。”

    “……”這么一描述，宋觀還真在腦海里找到了一點零碎的記憶，想想都他媽痛。他屈指在雞蛋君已有些透明的蛋殼上一彈，“好了，我知道了，你繼續(xù)講那天使就行，別說我的事?！?/br>
    其他人的事情，果然都記不太得了，雞蛋君心道，也就只有諾亞相關(guān)的事情，宋觀是記得特別清楚的了。諾亞的那個世界里，劇情大綱的原本結(jié)局之中，這匆匆一筆提到的“禁魔之地”，宋觀都一直記得，并且除此之外的其他，也全都記得一清二楚的，包括結(jié)局——那個結(jié)局啊，哎。

    這次的世界里，大天使用的身體容器，就是諾亞的尸體。回顧追溯本周目之中所發(fā)生的事，雞蛋君它接駁宋觀的視角，在摘下圣子面巾的那一刻，它聽到宋觀的心里話了，沒有別的多余字眼，只一句“他們怎么敢？！”，被氣到無話可說的失語。那一刻宋觀的情緒分明不穩(wěn)定極了，若不是用“言靈之術(shù)”殺死天使太過耗神，使得所用殼子的一命也賠了進去，雞蛋君很懷疑，在那個狀態(tài)下，宋觀會不會失控的在光明教這邊搞出很血腥的事……

    宋觀畢竟——如今已經(jīng)不是很把周目世界里的人太當(dāng)做“人”來看了。

    想到這里，雞蛋君情不自禁地抖了兩下翅膀，心中有點苦，總覺得自己是做了惡人，害得人如此。

    或許人年紀(jì)漸長，在世上活得久了也會有如此改變。但到底感覺還是不一樣的。這一切發(fā)生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宋觀是在它手上從一個和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格逐漸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的，系統(tǒng)機制強迫著人做一些本身不愿的事，更何況，宋觀所經(jīng)歷的世界，都是它親手挑出來，哪怕很多時候，是出于橫向?qū)Ρ戎鬅o可奈何的選擇——它總覺得，自己，是導(dǎo)致宋觀變成如今模樣的罪魁禍?zhǔn)字弧?/br>
    用上“罪魁禍?zhǔn)住边@四個字，自然是因為它不覺得宋觀的轉(zhuǎn)變算是個好事。

    總還是歉疚。

    “在吸血鬼周目里的時候，也是出現(xiàn)過‘禁魔之地’這個說法的，不過你大概也是不記得了。當(dāng)初封印了吸血鬼親王的大天使，后來隕落被其他人封印。而因為封印得非常巧妙，此后那么多年，一直沒人發(fā)現(xiàn)這個封印，直到諾亞出現(xiàn)。”

    “諾亞他找到了大天使的封印之所，損毀了封印。不過也因為是損毀，沒到徹底破壞的地步，所以大天使壓根沒解封醒來，他在其后取出了大天使的身體零件，以此用禁術(shù)對自己進行了身體改造。這也是為什么，后來光明教的人員在挑選容器的時候，會用上諾亞的……尸體，因為諾亞身子本來就是用大天使的身體零件改造的，和大天使契合度最高?！?/br>
    “當(dāng)年諾亞是風(fēng)云人物，只最終去向不明一直被人們所猜測。世上留下了關(guān)于他的很多傳說，說找到他的安葬之地就能獲得巨大的財富，所以后世總有人一直在諾亞的事情。到你現(xiàn)在剛經(jīng)歷的這個時間線上時，正好有一位光明教的人員，通過史料，還有諾亞生前遺留的物件，找到了諾亞最后死的地方?！?/br>
    雞蛋君小聲呼出一口氣，頓了頓：“也就是‘禁魔之地’?！?/br>
    “發(fā)現(xiàn)諾亞的尸體之后，他們就將諾亞尸體帶走了，跟著他們又因為查詢諾亞的行蹤，然后發(fā)現(xiàn)了封印大天使的地方。那些人也不知道底下封印的是大天使，只以為是什么寶藏，然后就這么解開了封印，將大天使挖了出來。如此，出土的大天使，自然是身體殘缺很厲害的。其實大天使尸體之前被諾亞動過所以才不全，但挖的人不知道，就以為這個殘缺是自己造成的。此項罪過甚大，損毀大天使的身體，這行為算瀆神。為了彌補過錯，他們一行人最終就動了諾亞的尸體，以此為容器，復(fù)活了大天使?！?/br>
    宋觀沉默不語，半晌，道：“他認得我這身殼子，為什么？”

    雞蛋君滿以為宋觀會問諾亞的，結(jié)果卻沒問，它思索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故事邏輯：“你在西幻世界經(jīng)手的第一個殼子，是吸血鬼殼子。再后來第二次到西幻世界，就接收了一個少爺殼子，碰到諾亞。諾亞為了養(yǎng)家糊口，當(dāng)時有接手一個‘人造人計劃’，這個計劃就是針對你的第一個殼子的?！?/br>
    “而你此回是第三次到西幻世界，用的大公身份殼子，和諾亞‘人造人計劃’有關(guān)。大公的先祖是計劃中一個異變成功品，比較適應(yīng)人類的社會環(huán)境，人的性狀明顯，和正常人類雜交之后，生出了更加偏向于人類的后代。這次的大公，就是‘初代人造人’和人類雜交許多代之后的子孫了。這些后代，和普通人類沒有太多差別，但其身體個別地方會出現(xiàn)‘返祖’現(xiàn)場，比如特別長的尾椎骨，再加上到底是跨物種的產(chǎn)物，基因還是不太穩(wěn)定，所以偶爾有后代會激發(fā)了一些比較奇怪的特性，比如大公的特性就是‘運動到極致時，身體會回復(fù)到rou體最鼎盛的狀態(tài)中’。”

    “這是其二，除此之外的，就是面容長相上的‘返祖’現(xiàn)象了。”

    “你這回的大公，和你當(dāng)初用的吸血鬼殼子長得很像。大天使和吸血鬼認識比較熟，不過封印了那么多年，記憶不太清楚，就一時把你人稱了吸血鬼親王。所以才會跟你說那些話?！?/br>
    宋觀說：“哦。”

    雞蛋君看宋觀的反應(yīng)始終不咸不淡，又補了一句：“這周目主角受溫特，其實和你第二回用的少爺殼子也是有點關(guān)聯(lián)的。”

    宋觀眼皮也沒抬：“是嗎？”

    雞蛋君：“他祖上是你那少爺殼子的遠親?！?/br>
    宋觀：“這樣。”

    雞蛋君心道，你和諾亞在一起那會兒做了個石頭人傀儡，就是這周目守城的那只。驅(qū)使這類傀儡靠血脈身份認證，而溫特和那少爺殼子算親戚，雖然隔著好幾代，但還是有用的。如此算來，主角受溫特自己本身其實也是貴族之后，但家族歷史斷層，父母早亡，溫特根本不知道自祖輩的事。

    關(guān)于那只死得分崩五裂的傀儡，雞蛋君想了想，沒把這事抖出來跟宋觀說。它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慫，想講又不敢講，搞到后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講了，最終決定還是不說。囁嚅了一下，雞蛋君期期艾艾道：“就、就是跟你說一聲這件事，沒別的意思。”

    “還有事嗎？有沒有其他要說的？”宋觀卷了一下袖子，然后盤腿坐地上，“沒的話，變個游戲機出來?！?/br>
    雞蛋君身后翅膀平鋪張開，“嘩”的扇了一下帶起一陣大風(fēng)，將宋觀頭發(fā)都吹得飄起來了，它略微有點興奮的：“打游戲嗎？好?。　?/br>
    “……”宋觀一只手按在膝蓋上，另一只手隨便理了一下被吹亂的頭發(fā)，拋出一句，“再亂扇翅膀，拔了你的雞毛?！?/br>
    一想到之前那只大天使所遭遇的慘狀，雞蛋君就有點感同身受的恐懼，覺得翅膀很痛。它立刻將身后那一對乖乖地攏起來，然后變出一個游戲機遞交給宋觀，打了個哈哈：“游戲機來啦?！?/br>
    宋觀接過，雞蛋君立刻貼著宋觀坐下。因它蛋身滾圓，又湊得太近，這一坐立刻把宋觀供得人往另一邊歪了一歪。

    宋觀皺眉手撐住雞蛋君把人推開：“坐那么近干什么?！?/br>
    雞蛋君厚著臉皮繼續(xù)湊過來：“我看你打游戲呀?！?/br>
    然后被宋觀拿游戲機打了，只好委委屈屈坐遠一點。

    望著宋觀的側(cè)臉，雞蛋君看了半晌，咳了一聲，似偷偷摸摸一般的提心問了一句：“宋觀啊，這周目，你發(fā)現(xiàn)是西幻世界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呃，要復(fù)活諾亞？”

    宋觀打出了一個“game over”的結(jié)局，頭也不抬，只語氣有點冷沖的：“我把人復(fù)活了之后干什么？”

    雞蛋君支吾了。

    過了好半天，就在雞蛋君以為宋觀肯定不會再理自己的時候，宋觀突然又開了口：“復(fù)活死人都是活人的愿望，你有沒有問過死去的人想不想復(fù)活？”

    雞蛋君心道諾亞肯定是想的啊，但看宋觀臉色，嘴上卻吱不出半聲。

    宋觀：“他和我在一起也沒什么好的，活得很艱辛，甜少苦多，有什么意思?！?/br>
    雞蛋君一句話都不敢講了。

    游戲里的角色一路打殺過去，宋觀打通游戲周目，代表勝利的畫面彈出來，他放下手中游戲手柄：“苦海滔滔，冤孽自招。我何必拖著他。”

    【系統(tǒng)解說模式結(jié)束，希望引導(dǎo)者的幫助解決了玩家到目前為止所有不明白的問題】

    【下一目游戲即將開始，請玩家做好準(zhǔn)備，現(xiàn)在進入倒計時階段——】

    【五……】

    【四……】

    【三……】

    【二……】

    【一……】

    可能傳送經(jīng)歷得多了，對傳送過程產(chǎn)生的負面影響的抵抗倒是強了不少，宋觀沒怎么覺得暈的，就張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