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雖然現(xiàn)在天才擦黑,但明天鄭玉薇寅時左右便要起床,她還是早些睡吧。 明天就要嫁人,還是嫁給一個只匆匆見過一面的陌生男子,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鄭玉薇只能盡量不去想這些事,好讓自己輕快一些。 緊張忐忑也無用,她還是早些洗洗睡吧。 里屋門簾子掀起,楊氏領著丫鬟婆子們進來,她沒見到瓷娃娃跟繡卷,立馬回歸正常慈母狀態(tài)。 “那便早些歇吧。”楊氏摸摸女兒的鬢發(fā),偏頭吩咐丫鬟伺候二人梳洗。 梳洗過后,楊氏與鄭玉薇躺在床榻上,今夜并沒有丫鬟在里屋守夜,好方便母女倆說些悄悄話。 為人婦該注意的,楊氏早已囑咐過多遍了,成人教育也有過了,只是,她想到養(yǎng)育十五年的女兒即將離開身邊,一時竟很是傷感,說過話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薇兒,要是姑爺或者你那繼婆母為難于你,你就回家告訴爹跟娘,讓家里給你做主?!睏钍咸?,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繼續(xù)說道:“你不必驚慌?!?/br> 鄭玉薇聞言,眼眶發(fā)燙,鼻端亦有些發(fā)澀,她眨了眨眼睛,眼淚在黑暗中滑下,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家人的眷戀遠比預想的要多得多。 她的心忽有些疼疼,吸了吸鼻子,鄭玉薇帶哭腔說道:“娘,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爹,也舍不得小弟,還舍不得祖母meimei?!?/br> “娘,不如讓爹跟他說,我還小,明天再出門子好了?!编嵱褶比f分委屈,這個憋屈的古代,女孩為什么十五六就得嫁人了,要是晚幾年,還得成了老姑娘。 要知道十**歲放在從前,還是花樣年華。 這個他,說的是誰,母女都明白,楊氏雖極為不舍,但她到底身為母親,在女兒出嫁前夕,可不能帶著女兒痛哭,她忍了又忍,才笑道:“傻孩子,姑爺都二十有三了,可不能再等。” “薇兒,姑爺是個能耐人,你過門后,要聽他的話,可不能受人離間與姑爺傷了感情。”楊氏想起一事,連忙再次囑咐道。 鄭明成這般人物都對秦立遠極為滿意,許配女兒后,回房對妻子說起時,亦是贊譽有加。 鄭玉薇一直養(yǎng)在深閨,楊氏不覺得自己涉世不深的女兒能比女婿厲害,且她與丈夫鶼鰈情深多年,自有一套夫妻相處之道,因此她一再囑咐,要女兒相信女婿,坦誠相對。 至于姜氏,不要怪楊氏小人之心,這種勛貴之家,姜氏生有親子,她不覺得,對方會毫無半點私心。 不過好在,女婿是家主,愛女嫁過去就是主母,而姜氏雖身份上有優(yōu)勢,但她到底只是繼婆母,鄭玉薇有很多施為空間。 “嗯,”鄭玉薇也知道一直哭不好,于是她努力轉移注意力,配合楊氏話題,她聞言點點頭,乖巧答應道:“娘,我知道了?!?/br> 楊氏吩咐守在外屋的丫鬟絞了熱帕,母女倆凈了面,才繼續(xù)躺下悄聲絮叨。 鄭玉薇說著說著,便睡著了,一夜無夢,直到被母親輕柔推搡,她才醒過來。 鄭玉薇迷瞪瞪擁被坐起,撐起眼皮子往窗欞子瞥了眼,外頭只有蒙蒙天光,她覺得很困,嘴里嘟囔一句,“娘,我再睡會。” 說罷,她便要往床上倒去。 楊氏眼疾手快,連忙一把拽住女兒,急急說道:“你這孩子,今天什么日子,可不能再睡了?!?/br> 鄭玉薇眨了眨眼睛,和母親對視片刻,才恍惚想起,對喔,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這個念頭讓鄭玉薇猛地一個激靈,立即清醒過了來,這時,丫鬟們已經掌燈進來了,她借著燭光望了滴漏一眼,現(xiàn)在正是寅時末卯時初,可不早了,她今晨活兒可多著呢。 剛才映在窗欞子的,大概是雪光而不是天光吧,現(xiàn)在天應該沒亮。 鄭玉薇覺得自己大概緊張過度了,物極必反,所以才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胡思亂想間,楊氏已經快速穿戴妥當,指揮丫鬟婆子伺候女兒梳洗。 鄭玉薇被丫鬟婆子簇擁這進了浴房,被徹底地狠狠洗涮一番,她再次回到里屋時,全福人已經來了,正坐在軟塌上與楊氏閑聊。 女方全福人,楊氏邀請的是她娘家大嫂子的母親,承平伯府太夫人陳氏。 陳老夫人年紀比韓老太君小,今天剛五十出頭,精神奕奕,滿面紅光。她父母公婆身體康健,膝下兒女俱全,男孫女孫環(huán)繞身邊,正是權貴之家最愛邀請的全福人。 陳老夫人業(yè)務熟練,鄭玉薇剛坐于鏡臺前,她立即引線給其絞面。 老太太下手又快又準,鄭玉薇剛感覺到臉上一陣生疼,沒等她吸兩口氣,便完事了。 開了臉后,接著,陳老夫人給鄭玉薇畫妝,她對掌下吹彈可破的玉膚嘖嘖稱贊,也不給上濃妝,只薄薄均了一層香膏脂粉,然后便細細給描眉畫唇。 陳老夫人動作利落,沒費多大功夫,便大功告成。 鄭玉薇定睛一看,黃銅鏡面里的美人兒今日俏臉含媚,又隱有一絲羞怯,實在很符合她今日新嫁娘的身份。 這般折騰一番后,外頭早已天色大亮,鄭玉薇一頭烏黑亮澤的如綢黑發(fā)被高高挽成髻,然后被丫鬟婆子小心伺候這換上大紅色的嫁衣,最后,她回到鏡臺前,戴上流光溢彩的鳳冠。 鳳冠上金光璀璨,顆顆碩大的明珠微微震顫,珠翠美人,相得益彰。 但事實上,鄭玉薇的感覺遠沒有旁觀者那般美好,鳳冠一上頭,她立即覺得腦袋沉重了幾分。 美麗果然需要代價,鄭玉薇瞥了一眼光滑的黃銅鏡面,再感受一番脖子上的重量,頗有幾分明媚的憂傷感。 話說,真的很重,這么頂一天,她的小脖子能撐住不? 好吧,現(xiàn)在也不容她分神胡思亂想了。 嫁衣樣式繁復,鄭玉薇更衣耗時不短,再這么折騰一輪后,外頭的太陽已是高高升起。 楊氏瞥一眼滴漏,吉時已經到了,她轉頭吩咐黃嬤嬤兩句。 黃嬤嬤出門后很快就回來,她捧著的紅漆茶盤上有一個小碗,楊氏親手接過,上前喂給女兒吃。 鄭玉薇已經裝扮妥當,她輕啟粉唇,小心就著楊氏的手喝了幾口燕窩粥。 這燕窩粥是甜的,熬得極稠,楊氏怕女兒中途體力不支,把小碗的粥喂全才罷手。 這時,安國公府外頭鞭炮齊齊點燃,噼啪震響,就連后宅眾人都能聽得分明。 這是宣平侯府的迎親隊伍上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辣! 感謝各位親親的大力支持撒! 么么噠一個! 還要感謝給文文灌溉營養(yǎng)液的親親們 再來一個么么噠! 第33章 秦立遠過五關斬六將, 順利進了門。 鄭玉薇灑淚揮別父母親人,被小半歲的堂弟背負登上喜轎。 轎簾放下, 喜樂奏響,八人抬的大紅喜轎升起,緩緩離開安國公府大門前,往宣平侯府而去。 描金繪彩的寬大喜轎十分平穩(wěn),幾乎不怎么晃動, 震天響的喜樂聲, 還有街道兩旁圍觀人群發(fā)出的驚嘆喧嘩之聲,一直不絕于耳。 外面很熱鬧, 但此刻安坐在喜轎中的鄭玉薇, 心情忐忑之余卻無端有些低落傷感。 眼前一片殷紅,這是鴛鴦蓋頭的顏色,她小心持帕伸進蓋頭內,按了按淚濕的眼睫。 從此刻開始,她的人生將走向另一個階段, 鄭玉薇自父寵母愛、姐弟情深的少女生活走出,步向未知的將來。 輕咬粉唇,感傷了一番后,鄭玉薇重新收拾心情,在古代, 女子沒有選擇不婚的權利,她現(xiàn)在的一手牌很好,以后亦會竭力將牌打好。 如此, 方能對得住兩世為人的自己,以及疼愛自己的父母,還有敬愛jiejie的小弟,和一眾愛她的親人們。 鄭玉薇思緒紛擾間,又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炸響,原來喜轎已到了宣平侯府大門前。 鄭玉薇被良辰美景攙扶著,下了喜轎。 她眼前一片通紅,耳邊盡是喧囂的聲息,陌生的地方,正如這陌生的人生新起點。 不過,鄭玉薇此時并沒心思再想其它,她很有些緊張。 剛步下轎子,她手里被塞進了大紅綢子的一端,鄭玉薇攢緊,她眼眸垂下,紅綢懸起,它的另一端亦被人掌握。 鄭玉薇此時已想不起什么原文,男二之類的東西,她心里就一個念頭分外清晰,紅綢的另一端,是握在她兩輩子以來唯一的丈夫手里。 這個念頭猶如大浪不歇,頃刻淹沒鄭玉薇的思緒,她眼前又出現(xiàn)了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它們正專注凝視是自己。 她的心忽又重重地跳了起來,“砰砰”的聲響恍似就在耳邊。 “你不要害怕,跟著我走即可?!蓖蝗唬粋€低沉的男聲在鄭玉薇耳邊響起,聲音不大,但她身處于這喧鬧的環(huán)境中,偏偏能清晰地聽見。 鄭玉薇彷徨間乍聞此言,如迷失者被指引了新方向,男聲低沉卻帶柔和,如一陣春風拂過,撫平了她心中不少惶惑。 “嗯”,鄭玉薇略垂頭,眼前大紅蓋頭微微晃動,她頓了頓,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她的聲音更小,要不是秦立遠時刻關注她,兼又耳力極佳,恐怕就會忽略過去。 只是,他到底是聽見了。 秦立遠今日亦是一身大紅喜袍,高大矯健的身軀包裹在這濃烈的顏色下,為他偏硬朗的五官平添上喜悅。 然而,他此刻確實很歡喜,聞得那幾不可聞的呢喃女聲后,秦立遠本就較平日柔和的眼神里,更是添上了暖色,他唇角揚起的弧道增添了幾分,偏頭深深看了身邊人一眼,方舉步往前行。 秦立遠收斂平日大邁的步伐,緩緩前行,減小步幅,小心牽引著身后的少女進門。 長長的大紅喜毯殷紅似火,一路從花轎前直通宣平侯府正廳,良辰美景攙扶著鄭玉薇,她手里握緊紅綢,沿著喜毯被牽引向前。 紅綢另一端的男子很貼心,鄭玉薇邁著小碎步走得一點不急促,鞭炮聲與喧鬧的賀喜聲就在耳畔,但她心下卻是一暖,她知道,身高腿長的男人要走得這般慢,也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也許,新生活的開局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雖然不知為何,但這男人或是真心歡喜她亦不一定。 鄭玉薇線條精致的粉唇揚起,泛起一抹微笑,這個念頭浮起后,讓她的心安定下來不少。 這婚后生活,她興許能過得不錯。 既然如此,那她更要好好地過。 秦立遠引著鄭玉薇進了前廳,二人在堂前交拜,隨著禮官一聲“禮成!”他們已成夫妻。 秦立遠環(huán)視一室喜慶,身心舒暢,眸帶柔光地看著一眼面前嬌小的少女,他微笑,現(xiàn)在她已是自己的妻子了。 他領著那個一身紅衣的嬌小人兒繼續(xù)前行,轉出前廳,進入錦繡堂,回到兩人的新房處。 新房內的喧鬧聲不比外頭小,里頭聚集了秦氏宗族的女性親眷,大家一見新人,笑鬧之聲更大了幾分。 鄭玉薇被攙扶到喜床邊坐下,秦立遠接過一桿喜稱,小心挑開她頭上的鴛鴦戲水大紅蓋頭。 蓋頭一被揭開,本來熱鬧非凡的的新房竟靜了一瞬。 鳳冠流光溢彩,碩大明珠璀璨微顫,絢麗多彩的珠寶閃耀,但此刻伴在微微垂頭的新娘子之側,卻是不能成為諸人注目的焦點。 美人玉容生暈,眼瞼半垂,含羞帶怯,鮮紅的嫁衣映在她的臉上,竟讓這攘攘熙熙的新房仿似陡然亮了幾分。 秦立遠面上不動聲色,但眸色陡然是深了深,只是他向來深藏不露,此刻微微垂目看著她,外人亦不能察覺分毫。 鄭玉薇眼睫微顫,適應了突然明亮的光線后,她順著眼前寬大的皂靴,沿著繡著同色精致云紋的喜袍下擺往上看,對上了一雙黝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