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夜色深沉。 喧鬧的白日已經(jīng)過去,黑夜帶來了靜謐。 “呵,呵……” 安睡在香閨羅床上的小少女陡然驚醒,她睜開眼,倏地坐起來,猶在驚喘。 鄭玉薇光潔飽滿的白皙額際,此時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身上的月白寢衣竟已濕透,她神色驚惶,小手緊緊捂住胸.口,里頭的心臟還在激烈地跳動。 “砰砰”的心跳聲異常急促,清晰地響在鄭玉薇的耳邊,跟它的主人一般慌亂無措。 “姑娘,”大丫鬟良辰聞聲撩起帳幔,急聲問道:“姑娘可是魘著了?” 今夜睡在床前腳踏上,負(fù)責(zé)守夜的正是鄭玉薇的貼身大丫鬟良辰,守夜丫鬟可不能睡死,要隨時注意主子動靜,以供使喚。 床上剛有動靜,良辰便醒過來了,她伺候主子多年,驟然聽到聲音大異于平常時,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撩起帳幔,借著窗欞透進(jìn)來的隱隱月光一看,見主子滿頭滿臉大汗,頓時一驚。 良辰手腳利落,趕緊在床頭小幾上倒了杯溫茶,上前伺候主子喝下,好壓壓驚。誰知她的手剛扶著鄭玉薇后背,竟感覺掌下濡濕了一片。 自家姑娘竟是冷汗浸透寢衣,濕得像是能擰下一把水似的。 “姑娘,奴婢這就去稟告夫人,好請個大夫前來請脈。”良辰手里伺候著鄭玉薇喝茶,嘴里就急急說道。 她家姑娘是國公爺跟夫人的獨生愛女,二人的掌上明珠,打小金尊玉貴,萬萬可輕忽不得。就算如此,沒有伺候好姑娘,讓姑娘受驚夢靨,院里下仆一頓責(zé)備怕是少不了。 鄭玉薇就著良辰的手,喝了幾口溫茶,心下方勉強(qiáng)安定了些,她一把拽住就要往外奔的丫鬟,重重喘了口氣才說道:“不必如此?!?/br> “姑娘!”良辰焦急,跺了跺腳。鄭玉薇拉著她的手力氣很小,但她卻不敢掙脫,只得連聲勸說主子,“姑娘,這夜半夢魘可大可小,可萬萬輕忽不得啊。” 就良辰看來,自家姑娘這夢魘,事兒可不算小,還是盡早召大夫來請脈較為穩(wěn)妥。 鄭玉薇抬手,示意良辰噤聲,她定了定神,才繼續(xù)說道:“我沒事,不必請大夫?!?/br> 她聲音雖輕,但十分篤定。 良辰聞聲急道:“姑娘,這可……” “不必多言,”鄭玉薇微微蹙眉,她此刻心情焦慮,很是煩躁,哪怕良辰忠心耿耿,她亦無心與其多加分說,于是聲音沉了下來,直接吩咐道:“去把次間的燈挑起來,然后退下?!?/br> “你要記住,不可驚動其他人。”鄭玉薇看著良辰,神情嚴(yán)肅,緩緩說道。 她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母親楊氏一一仔細(xì)挑選出的,尤其是貼身大丫鬟,更是楊氏直接從身邊伺候的人撥過來的,最是能干,鄭玉薇當(dāng)初讓這些人把主子由楊氏轉(zhuǎn)為她,可廢了一番功夫。 鄭玉薇的行為是楊氏所樂見的,收服身邊的人,亦是貴女們需要學(xué)習(xí)以及掌握的一項重要技術(shù),女兒合格了,她很欣慰。 故而,良辰心中的主子是鄭玉薇而非楊氏,話音一落,良辰見她態(tài)度堅決,就不敢再勸。 “姑娘,那讓奴婢伺候您換了寢衣吧?!绷汲竭t疑了一陣,還是忍不住開口請示。 聽了良辰的話,鄭玉薇這才恍覺,身上衣衫已經(jīng)濕透,披在身上,此時正一陣陣寒意襲來,她點了點頭,“嗯”地應(yīng)了一聲。 “你退下后,不可驚動旁人?!编嵱褶睋Q過寢衣,身上舒服很多,心也定了些,她臉色緩和不少,但還是再次囑咐了良辰。 “奴婢遵命。”良辰面上難掩憂色,很是擔(dān)憂,但她不好再說什么,只要應(yīng)聲后退下,并將房門掩上,自己守在門外。 次間鄭玉薇設(shè)為書房,她走到案前,鋪開花箋,提筆蘸墨,將思緒稍加整理,隨后凝神快速書寫。 手上速度快了,字跡難免有些凌亂,但鄭玉薇并不在意,她必須盡快將夢中事記錄下來,以免日后淡忘。 這事太過重要,一絲一毫亦不能少記。 鄭玉薇全神貫注,疾速撰寫,一直到天際微微泛白,她才吁了口氣,將手中筆擱下。 揉了揉發(fā)疼的腕子,鄭玉薇仔細(xì)將花箋與書本校對了一遍,確認(rèn)無誤,才松了一口氣。 在紙張上撰寫完畢后,她想了想,覺得這樣很是不穩(wěn)妥,于是就把書架上的幾本游記取出來,將信息再次抄錄,偽裝成批注,因此才一直折騰了大半夜。 鄭玉薇神色復(fù)雜,將花箋迭起攏了攏,遞到燭火之上。她看著花箋邊緣被點燃,橘黃的火焰跳動。 花箋幾乎燃盡,鄭玉薇松手,最后一點紙張掉在地上,變?yōu)榛覡a。 鄭玉薇握著幾本游記,有些茫然,她沒想到,自己此刻竟然是活在一本書里。 她非此間中人。 一場意外,讓鄭玉薇幾年前帶著記憶來到此處,附身在一個高燒沒了氣息的小女孩身上。她最初驚慌恐懼,但病愈后,父慈母愛,待她如珠如寶,讓以往親情淡薄的她心安定下來。如今,她全情投入,這日子是新生,小女孩的親人已是她的親人。 誰料今天忽然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夜間夢里徘徊,鄭玉薇驚覺,她竟身處上輩子出意外前,剛看過的一本小說上。 這是一本無比狗血的豪門虐戀愛情文,鄭玉薇從前只因萬分無聊,隨手翻翻打發(fā)時間,沒想到,她竟將要擔(dān)當(dāng)起文里一個最悲劇的角色,男主的原配嫡妻。她的存在,成為男女主幸福美滿最大的天然障礙,于是,只能炮灰掉了。 大家閨秀,出身高貴,容貌絕美,無一分不好,卻無端成為全文下場最凄慘的角色。 鄭玉薇冷汗潺潺,被驚醒過來,卻不得不壓下驚慌,先把夢中回憶起來的劇情記下,以免日后忘卻。勞碌半夜,她整理妥當(dāng),方有閑暇坐下來將事情理上一理,看日后自己究竟要何去何從。 那書,鄭玉薇并沒有看全,只看了一部分,通篇都是出身高門的男主,與門第不顯的喪父女主苦戀,愛得個死去活來,只奈何形勢比人強(qiáng),男主被迫另娶,女主被迫另嫁。 然而故事并沒結(jié)束,女主婚后不到一年,居然就喪夫了,并重新與男主糾纏在一起,繼續(xù)苦戀。 鄭玉薇當(dāng)時看到這里,已是索然,打發(fā)時間的的意思都盡去。你說,你一個已婚男人,雖然身處于三妻四妾合法的古代,但為什么就跟一個寡婦無媒茍合,還生下所謂愛的結(jié)晶。 她隨手翻了翻結(jié)局,果然不出所料般狗血。男主嫡妻常年被冷待,憂郁成疾,一病嗚呼。然后原配所出嫡子被過繼,女主登堂入室,愛的結(jié)晶由無繼承權(quán)的外室子,鯉躍龍門成為繼室嫡子,因為兄長被過繼,他還是男主膝下唯一的子嗣。 這是何等狗血的劇情,鄭玉薇鄙夷丟開手,再無聊也看不下去。 不過,還沒等她找到能打發(fā)時間的物事,就遭遇了意外,一命歸陰。鄭玉薇本來很絕望,沒想到再次醒來,竟然重獲新生。 她站起身,將手里的幾本游記攏了攏,仔細(xì)放好回原位。鄭玉薇在此間幾年,這里一切真實而合理,沒有任何虛構(gòu)跡象,她覺得,這地兒應(yīng)是一個平行空間,用一本狗血文來形容它,實在太過膚淺。 經(jīng)過大半夜時間沉淀,鄭玉薇眼神沉靜下來。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不論如何,她都覺得這是真實的人生,既然有幸重獲新生,她就要竭力過好。 如此,方能對得起上輩子絕望頻死的自己,以及這輩子疼她愛她的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更新~~~ 感謝各位親親的大力支持撒! 么么噠一個! 還要感謝: 讀者“就是想吃rou”扔了1個地雷 讀者“夜雨聲煩我不煩”扔了1個地雷 讀者“孜紫”扔了1個地雷 讀者“懶懶的喵喵”扔了1個地雷 讀者“過期的方便面”,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苜蓿”,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夢之荷舞”,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懶懶的喵喵”,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小小樂”,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孜紫”,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孜紫”,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孜紫”,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孜紫”,灌溉營養(yǎng)液 讀者“孜紫”,灌溉營養(yǎng)液 再來一個么么噠! 第3章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朦朦亮。 鄭玉薇斂神,抬起頭,沉聲輕喚道:“來人?!?/br> 她眼神清明,一雙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輝,看起來很是鎮(zhèn)定。經(jīng)歷過一次死亡,對于鄭玉薇來說,沒什么比傷重等死更可怕的事了,哪怕她真成了那男主原配,她亦絕不會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憂郁病逝。 更何況,她現(xiàn)在手上的牌還好著呢,婚事未定,她只要不嫁男主為妻,不摻和那些破事,這炮灰女配就沒自己什么事兒了。 這輩子的父母親視她為掌珠,鄭玉薇覺得,這事只要好好謀劃一番,擺脫炮灰身份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房門“吱呀”一聲響,從外頭被推開,大丫鬟良辰與美景走進(jìn)房門,福身行禮,齊聲道:“奴婢給姑娘請安。” 良辰親身參與,自然清楚此事,美景對主子作息亦十分熟悉,此時難免一臉憂色。 “回房梳洗罷?!编嵱褶狈髁朔鲗嬕滦淇冢徛暦愿?。她平日會晚些再起,不過今日沒打算睡回籠覺,干脆就早些給母親請安去吧。 鄭玉薇讓良辰回去休息,梳洗妥當(dāng)后天已大亮,她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fù)硐?,出了她所居的碧瀾院,往國公府中路正院榮華堂而去。 她一路緩步徐行,不久便到了地方,鄭玉薇進(jìn)母親屋里向來無需通稟,自行進(jìn)去便可。 于是,她如往日一般,領(lǐng)著貼身丫鬟往楊氏正房走去。 “……不過就是矮子里頭拔高個,那秦二又怎配得上我的女兒,不過是看那宣平候府頗為安分,我只想薇兒平安罷了?!?/br> 楊氏聲音惋惜,很是嗟嘆,她女兒萬般好,卻因嫁期適逢時局變幻不定,她不得不以平安為最先考慮要素,挑來選去,竟是一個不能承爵繼室嫡子條件最好。 說到此處,楊氏是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的,她話罷片刻,旁邊響起嬤嬤安慰她的話語。 鄭玉薇聞言,卻是眼前一亮,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她正發(fā)愁如何了解自己婚事進(jìn)度,以及跟母親挑起拒絕的話頭,就聽見這話。 鄭玉薇昨夜一夢,把那原文主要幾個人物記得清清楚楚,男主正是宣平候府二爺,姓秦名立軒。 而那原文女主,正是鄭玉薇昨日在覺得異常熟悉,不知是她表姐還是表妹的周家玉倩。 鄭玉薇精神一振,抬腳就往里屋走去。在古代,大家閨秀是絕對不能談及自己的婚事,她也就是持著楊氏疼愛自己,才能伺機(jī)說上幾句,要是換了家教嚴(yán)厲的門庭,怕是要被責(zé)罰一頓,兼且毫無結(jié)果。 其實,安國公府及楊氏也很嚴(yán)厲,她只是對膝下一雙兒女寬容些罷了。 “娘,”鄭玉薇進(jìn)了門,幾步上前偎依在楊氏身邊,摟著她的胳膊,撒嬌搖了幾下。 “你這孩子,今天怎么起得這般早?”楊氏剛梳妝妥當(dāng),正端坐在紫赤色黃花梨妝臺前,一聽見愛女聲音,立時眉開眼笑,她回身摟著女兒,笑道:“都這般大了,還跟娘撒嬌呢?!?/br> 楊氏嘴里抱怨,但行動上卻并非如此,她低頭端詳女兒,見鄭玉薇眉宇間不見困倦,神色不錯,這才張臂摟住,輕拍了拍。 “我多大都是娘的女兒,都可以撒嬌的?!睏钍险嫘奶蹛鬯?,母愛不摻雜半絲雜質(zhì),鄭玉薇早就把她當(dāng)成親娘,感情亦不作假。 “好,好?!睏钍献旖青咝ΓB聲答應(yīng),她隨手揮退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對女兒溫聲詢問道:“薇兒,這是怎么了,可是有煩心事,快與娘說說?!?/br> 鄭玉薇說話雖是高興,但神色卻有些遲疑,楊氏對女兒觀察入微,這些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想了想,揮退了下仆,詢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