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竹箱子(二合一章)
從梧山一直往西北去,進入一片云海結(jié)界,就到了妖界。白夜煌和玄剛落在鳳尾梧桐樹的樹梢,漠飛瀾正在那兒等著白夜煌。漠飛瀾見她來了,迎上去問:“師傅,沒事吧?” 白夜煌拉了拉蔽體的斗篷,說:“沒事,受了一點輕傷。妖界可有異常?” “師傅請看?!?/br> 漠飛瀾指向遠(yuǎn)方,只見八族已在妖界各處排兵布陣,有的是針對鳳尾梧桐殿而來,有的是針對其他族群勢力。白夜煌點點頭,這般的形式變化也在她意料之中。 夜咫鴉飛了回來,在妖王跟前化為人形,跪在地上。夜咫鴉回稟說:“王,少主,屬下無能,未能找到八族與甘騫的通信證據(jù)?!?/br> 白夜煌問:“你們怎么想著在妖界內(nèi)部能找到這些?” 漠飛瀾說:“我們想看看,萬一有,也多了個籌碼?!?/br> 白夜煌聞言笑了,拂下漠飛瀾肩上的梧桐葉,說:“好孩子,你想想,換做你是八族族長,你和甘騫通信,你會把那些信件留下嗎?” 漠飛瀾略一思慮,便搖了搖頭。 白夜煌說:“是啊,那些信件,八族族長一定銷毀了。就算沒有銷毀,也一定用特殊的辦法藏了起來,至少不會讓夜咫鴉找到,明白嗎?” 漠飛瀾說:“是我失察?!?/br> 白夜煌笑說:“無妨。你讓夜咫鴉查一下也是保險的,只不過,以后若有更好的辦法,不要用這樣的下策。” 漠飛瀾問:“我知道了。師傅,如今八大族長都在云弼殿,咱們是不是沒辦法收拾他們了?” 白夜煌搖搖頭,說:“玄剛長老在甘騫那兒找到了甘騫與他們的通信,這是實證。” 白夜煌掃視幾人一眼,隨后說:“咱們一同進殿吧。飛瀾,今天,你和你師兄好好看著。” “是?!蹦w瀾抱拳頷首說。 白夜煌換好了衣服,帶著玄剛、漠飛瀾走進云弼殿。剛進殿,就見八大族長和顧翰音同坐在茶桌前。諸人見白夜煌回來,同時起身。白夜煌踏著殿階,坐在妖界的白玉王座上。顧翰音向妖王行師徒跪拜大禮,八大族長則行叩首跪拜大禮。 “見過我王。”八大族長齊聲說。 白夜煌擺手,示意眾人都起來。 所有人站在殿內(nèi),白夜煌說:“難得看大家聚得這么齊,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們?!?/br> 蛇暉說:“請王吩咐。” 白夜煌說:“我今日,解決了一樁陳年舊案,就是甘騫之事。玄剛?!?/br> 白夜煌喚了一聲,玄剛立刻會意,拿出一個空間卷軸。卷軸上白光一閃,甘騫的馬身和馬頭便顯現(xiàn)出來,橫尸殿前。 八大族長見了甘騫尸首都是一凜。云驄與甘騫關(guān)系最近,也反應(yīng)最快,急忙跪下,叩首大喊:“恭賀我王,殺此叛徒,除一心腹大患。” 剩下七族也學(xué)著云驄的樣,一邊跪下叩首,一邊道吉。 八大族長都嚇壞了。也不怪他們嚇壞了,在一個亮堂的地方,忽然看到熟人的尸體,還是副頭首分離死不瞑目的樣子,換誰都會嚇著,只是有的人不表現(xiàn)在臉上。尤其是云驄,甘騫是他的師兄弟,赫然見到尸首,內(nèi)心的驚懼要比其他七族族長更甚。好在他的反應(yīng)夠快,知道趕緊跪下臣服。 白夜煌看著他們,臉上還是那副溫婉帶笑的神情,沒什么別樣情緒。漠飛瀾和顧翰音倒都點了點頭,他們當(dāng)然不是欣賞八大族長這副驚懼模樣,而是滿意于他們驚懼之下的臣服,以及在白夜煌這里新學(xué)的威懾手段。 白夜煌微笑說:“我今日殺了甘騫,也實屬不得已。原以為他能回心轉(zhuǎn)意,回妖界認(rèn)罪,我也不妨饒他一命。不成想,他竟勾結(jié)紫微天尊和玉徵上仙圍殺于我,似乎也沒有留他性命的理由了?!?/br> 蛇暉趕忙說:“甘騫勾結(jié)神仙,罪大惡極,死有余辜?!?/br> “唉?!卑滓够桶@一聲,說,“好歹也是我妖族同胞,云驄,你是他的師兄,收束了他的尸體,把他葬了吧?!?/br> 云驄叩頭道:“我王仁慈?!?/br> 云驄膝行到甘騫的尸首前,用空間卷軸把尸首收束在乾坤陣?yán)铩R蜓鯖]叫,他不敢起,于是又膝行回原位。 地上染了一攤暗紅色的血,一道風(fēng)雪吹入云弼殿中,掃過這攤血,血跡便消失無蹤了。八大族長稍稍松了口氣。 白夜煌又向玄剛昂首,玄剛會意,袖袍一揮。殿階下,一個大號的竹箱子隨袖袍揮動,“嘭”的一聲,猛地落到了地上。八大族長又被驚著了,看向箱子,他們已經(jīng)大致猜到箱子里是什么了。剛剛消散的驚懼又從心底生出,這回不僅有驚懼,更有極度的恐慌。 白夜煌說:“我一直知道甘騫和妖界內(nèi)某些部族還有聯(lián)系,一直想騰出手處置,又苦于沒有確鑿證據(jù)。今日,我去收拾甘騫,玄剛就去梧山中探查,不意抓了幾個鼠妖。據(jù)鼠妖招供,甘騫保留了與妖界的通訊信件,聽說還有信物交換,都放在這個竹箱子里?!?/br> 八大族長心里咯噔一下,一時殿中闃然無聲。除了妖王,其他妖連氣都不敢喘。 妖王從白玉座站了起來,緩緩走下殿階,坐在竹箱子上,彎下腰,問:“蛇暉,你說說,與叛徒甘騫私相授受,互通有無,該當(dāng)何罪?” 蛇暉額前已經(jīng)起了一點皺起的蛇皮,他看了看妖王,妖王還是那副溫婉無波的神情,沒什么特殊的情緒。他吞吞吐吐說:“該……該……依妖界律法,與叛徒勾結(jié),當(dāng)……當(dāng)株連全族?!?/br> 白夜煌笑了,看向其他族長,柔聲細(xì)語問:“你們以為呢?” 狐族族長說:“蛇族長說得正是。理應(yīng)……理應(yīng)株連全族?!?/br> 狐族族長把頭伏到地上。他不由想,妖王與狐族長老胡素私交甚密,妖王會不會看在胡素、以及他今日認(rèn)錯態(tài)度良好的份上從輕發(fā)落。 剩下的族長們心思大約相同,不過做法各異,有的應(yīng)承說該當(dāng)滅族,有的卻唯唯諾諾的不敢說。唯有蟲族族長最干脆利落的應(yīng)下來。蟲族本是妖王一手扶持,才躋身妖界八大族中,他和甘騫雖有勾連,但那是妖王指示的,所以他問心無愧。怎么說,妖王也不會自斷臂膀。 白夜煌站了起來,走到竹箱子后,對八大族長說:“既然八位族長都表態(tài)了,把箱子揭開吧。我們一個個看,看看到底都有誰和叛徒互通書信。不過……” 白夜煌一頓,八大族長不由得豎起耳朵,聽她要說什么。 “若是有人自愿招供,我倒是可以……從輕發(fā)落。” 最后的“從輕發(fā)落”四字,妖王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不過她語調(diào)柔和,倒也不是多么咄咄逼人。 蟲族族長率先說:“啟稟我王,叛徒甘騫的確聯(lián)絡(luò)過我,不過我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和他倒也沒有書信來往,更不用談信物之類。” 白夜煌點點頭。 狐族族長也說:“啟稟我王,我族與甘騫也有過聯(lián)絡(luò),不過……” “不過什么?”白夜煌問。 狐族族長說:“不過我族中……我族,也是打算先迷惑甘騫,看他下一步行動,若有萬一,隨時稟報我王。” 漠飛瀾不禁想,狐族無愧于狡猾之名,見風(fēng)使舵都能說得像耿耿忠心。 狼族族長和梟族族長對視一眼,他們心中有個想法,或許白夜煌和玄剛并沒有拿到他們與甘騫聯(lián)絡(luò)的實證,只是隨意拿了個竹箱子威嚇?biāo)麄儯胧顾麄儾淮蜃哉?。就算竹箱子里真有他們勾結(jié)甘騫的證據(jù),直呼冤枉賴過去,事后隨便交出兩個替死鬼也就是了。他們也不信,白夜煌真敢動他們以及他們?nèi)濉?/br> 妖界八大族雖是齊名,說來也不是實力均等。似狼族梟族這樣實力強大的部族,在面對妖王時就比狐族之流要有底氣的多。 狼族族長狼於軒遂一邊叩頭,一邊喊道:“啟稟我王,我族沒有與甘騫通信過。狼族在修成妖身之前,就以包括馬在內(nèi)的走獸為食,他們總說我族狼子野心,怕我族還來不及,又怎會跟我們通信?請王明鑒啊?!?/br> 梟族族長說:“我族也不敢與甘騫通信,請王明鑒。” 漠飛瀾和顧翰音對視一眼,這二位真是硬氣得很,當(dāng)真是敢賭不要命的。 白夜煌也知道,這兩族族長是看準(zhǔn)自己不會輕易收拾他們,才敢放手一賭,賭白夜煌手上沒有證據(jù)。就算白夜煌真拿出證據(jù)來,他們一口咬死,說自己全然不知情,受點罰,拖延一段時日,把事情混過去,也就算完。 白夜煌輕笑著,看向馬族族長云驄,說:“那你呢?你不會也要說,甘騫和你沒有聯(lián)絡(luò)吧?” “……”云驄猶豫片刻,看了看狼於軒和梟族族長,又看了看狐族族長和蟲族族長,想開口,又說不出話。如果他承認(rèn)了,加上甘騫是馬族人,新帳舊賬一起算,馬族就算不滅族,也沒什么好果子吃;可要是不承認(rèn),若是妖王的竹箱子里真有他和甘騫的通信證物,那他就錯過了最后的認(rèn)罪機會,妖王決計不會輕縱了。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甘騫之所以能聯(lián)絡(luò)到八大族長,一定是馬族在其中穿針引線。 云驄的嘴唇開開合合,不住顫抖。白夜煌見狀,柔聲說:“甘騫已死,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若能揭發(fā)那些與甘騫聯(lián)絡(luò)過的人,也算是戴罪立功,我自然會從輕發(fā)落你,從輕發(fā)落馬族?!?/br> 云驄下定主意,咬了咬牙,立刻說:“請我王降罪,我的確與叛徒甘騫有過聯(lián)絡(luò)。不僅是我,在場的八大族長都有過聯(lián)絡(luò)?!?/br> 梟族族長怒罵道:“云驄,你瘋了嗎?胡亂攀咬什么?” 云驄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妖王。妖王接過拿出一看,這封是梟族族長給甘騫的回信,似乎還沒來得及到甘騫手上。妖王把信轉(zhuǎn)了個面,給梟族族長亮了出來。梟族族長驚慌失措起來:“我王恕罪,我……我……” 加上先前妄圖欺瞞妖王的罪名,梟族族長也不知該從何開始解釋了。 蛇暉見狀,知道局勢抵定了,也向白夜煌認(rèn)罪。因白夜煌看來是決定放八族一馬的,只是要向八族族長施威而已。既如此,認(rèn)個罪也不會少條尾巴,便裝作驚慌失措地認(rèn)了。隨著蛇族認(rèn)罪,其余族長也紛紛認(rèn)罪,便只剩狼族還嘴硬著。 白夜煌最后對狼族族長說:“狼於軒,你還一口咬定沒有和甘騫通信過嗎?” 狼於軒猶豫片刻,見七族全部認(rèn)罪,也不打算自己獨撐,向妖王叩首:“請王恕罪。屬下不該欺瞞妖王?!?/br> 白夜煌滿意地點點頭,她說:“好,好?!?/br> 狼於軒還是疑心竹箱子里的所謂實證會不會是假的。只見白夜煌揭開了竹箱子,對八族族長說:“我知道,你們有人懷疑這里頭沒有你們的罪證,自己看看吧,看看自己剛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八族族長紛紛湊上去,果然找到了除蟲族之外的各族信物以及信件。八族族長這才松了口氣,幸好他們都賭對了。否則,妖王真不一定輕饒他們。 八族族長向白夜煌再次跪好,再次鄭重叩首:“謝我王寬恕之恩,我王仁德?!?/br> 白夜煌卻冷笑一聲,手中捏起一把赤紅色的火焰,落在了這個竹箱子上。八族族長看著竹箱子及箱子里的信件信物漸漸燃燒,慢慢燒成炭灰,都松了一口氣。妖王負(fù)手道:“蟲族族長和甘騫通信之事早就匯報于我,讓他與甘騫來往也是我的意思,因此,蟲族族長與蟲族自然免罰?!?/br> “狼族、梟族,褫奪三年份的妖丹,兩位族長各去禁地領(lǐng)一百鞭;馬族褫奪五年份的妖丹,族長云驄去禁地領(lǐng)一百二十鞭。余者自去禁地領(lǐng)五十鞭就是了。”臨了,白夜煌又加了一句,“領(lǐng)完罰,再回去?!?/br> 這個褫奪的“妖丹”和罰下的“鞭”,都沒有白夜煌說得這般輕描淡寫。 妖在化妖修煉之前,都只是普通的獸,靈識未開,希望他們像人一樣自主自覺地修行是一見極難的事。所以獸要修行為妖,要么是它們的父母師傅本身就是妖,自幼教導(dǎo);要么是各族在每年妖界的新年時分,領(lǐng)取一定份額的妖丹,然后將妖丹分給修行資質(zhì)出眾的獸類,使他們慢慢生出靈識來。所以,褫奪恩賞對于妖界各族來說,是直接影響到下一代發(fā)展的嚴(yán)重懲罰。妖族的妖類雖多,可與人類不同。妖界部族繁多,并不齊心,有的還是天敵。和平時期尚能保持表面的友好關(guān)系,一旦妖界政局動亂,又會為了利益戰(zhàn)成一團。妖界各族也非常重視繁衍問題和對下一代的教育問題,因這直接關(guān)系到整個部族的生死存亡。 而“鞭”是一種雷火屬性的鞭,專為打妖而設(shè)。只挨一兩鞭,除了有點疼,倒沒什么大礙。挨到五十鞭時,就會因妖力流失而至妖身孱弱,需要休養(yǎng)一個月方能復(fù)原;一百鞭會使妖身陷入極度虛弱中,要休養(yǎng)整整六個月;一百五十鞭就可以散去全部修為,重新從一只小獸修煉起了。在妖界,就地處死和重回獸形,哪個后果更為嚴(yán)重,誰也說不好。就地處死還是比較痛快的,重回獸形雖然再修妖身的機會,但就不一定死得痛快了。 處理完八大族長的事情后,蝶妖商穆痕向白夜煌報告了一件事。白夜煌聽完,也是一驚: “夏時卿要殺天證?” 商穆痕面無神采,向白夜煌點了點頭。 白夜煌陷入沉思,顧翰音說:“不如……不如把神界的人引到蘭陵學(xué)館?如此,魔界圣女也不敢輕易動手。” 白夜煌說:“翰音,你覺得引誰為好?” “太陰星君,如何?”顧翰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