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三
夏夜的蟬鳴伴著湖邊的蛙叫,隨著一縷縷微風(fēng)吹進了二樓一間掛著淡藍色風(fēng)信子窗簾的房間。 二十坪的房間被精心裝修成簡約時尚的現(xiàn)代主義金屬風(fēng)格,一組紅木沙發(fā)背靠墻壁與屋子中央的病床遙相呼應(yīng),全身透明的水晶茶幾上別致地擺放著果藍與水杯,中央空調(diào)智能控溫讓人如置幽境。 整間屋子安靜極了,以至于躺在病床上的楊真真終于再也忍受不了心律監(jiān)測儀枯躁的“滴滴”聲,猛地睜開了那雙黝黑的大眼晴。 她嚯地一下坐起身,拔掉心律監(jiān)測儀的插頭和帖在身上的探頭,頓時,惱人的聲音徹底消失。 她揉了揉睡得酸軟的四肢,借著昏暗的壁燈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躺了一個男人。 銀灰色的絲綢襯衣,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長褲把這個男人修長的身材完美地展現(xiàn)出來。 高挺的鼻梁、多情的薄唇,哦,對了,還有那雙雖然閉著但只要一睜開便無法不令女人著迷的桃花眼,楊真真一點都不奇怪陸明哲會找到自己并守著自己。 她拔掉插在手上的輸液管,赤腳走進了洗手間。 看著鏡子里的人,楊真真用手緩緩摸了下臉頰: 很好,皮膚細膩潤滑,除了失血過多略顯蒼白外,跌落山谷時的碰撞并沒有令這張看似柔弱可欺的臉受到絲毫損傷。 “真真!”突然,陸明哲略顯驚慌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S即,楊真真被小心翼翼地?fù)磉M一個心跳過快的懷抱。 “真真,你怎么下床了?”陸明哲不等回答,就打橫抱起楊真真快步走向病床,在將楊真真放到床上蓋上被子后,他又按響了呼叫器: “護士,請梁醫(yī)生過來一下!” “好的,馬上過來!” 不消片刻,一名略有謝頂?shù)闹心昴嗅t(yī)生領(lǐng)著兩名拿著托盤的護士推開門走了過來。 “梁醫(yī)生,我太太剛剛醒了,請為她檢查一下?!?/br> 對于病人的蘇醒以及為什么心律檢測儀和輸液管離開了它們本該呆著的地方,梁醫(yī)生和護士們并未表現(xiàn)出詫異或者好奇的神情,而是從容而專業(yè)地為楊真真做著各項身體指標(biāo)的檢查與確認(rèn),在一系列檢查結(jié)束后,輸液管又重新植入了楊真真的靜脈里。 “哲少,楊女士已經(jīng)脫離危險期,不過近兩天盡量減少下床活動時間,飲食上以清淡力宜,其它的,沒什么大礙了?!?/br> “好的,這兩天辛苦你們了!”陸明哲終于露出放心的笑容,將撤下心律監(jiān)測儀的三人送出門外,他將門輕輕闔上,緩步走到床邊。 “真真,聽醫(yī)生的話,這兩天不要隨意下床,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好嗎?” 楊真真靠躺在床頭并不應(yīng)答,垂下眼眸任陸明哲撫摸自己過肩的卷發(fā)。 對于楊真真的沉默,陸明哲并不生氣,反而耐著性子紲續(xù)問:“肚子餓了嗎?我叫人送點白米粥過來?” 楊真真搖了搖頭,終于說到:“不了,我想靜一靜,你回去休息吧?!?/br> 陸明哲哪兒肯離開,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然而看到楊真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也只好咽下話頭。 躊躇一會兒,見楊真真果然不再理他,他只好輕聲道:“還是吃點兒吧!廚房一直準(zhǔn)備著米粥,我讓護士送來,不打撓你了,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闭f完,陸眀哲站起身最后再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 不一會兒,一名鵝蛋臉的年輕護士端著盛有米粥的餐盤走了進來。 “楊女士,您好!我是護士小劉,很榮幸能為您服務(wù)!我現(xiàn)在為您把餐桌搭好吧?!?/br> 待得到點頭示意后,護士小劉便先將楊真真的病床調(diào)整成坐靠地姿勢,再動作麻利地將一張木制小餐桌放在了病床上,然后再把一碗熬得濃稠細膩的米粥放在了上面。 “您現(xiàn)在還處于恢復(fù)期,飲食上要以清淡為宜,加上您術(shù)后沉睡了近4時,所以最好先喝點兒米粥暖暖胃?!闭f著,她便準(zhǔn)備用小勺給楊真真喂食。 楊真真終于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她出聲制止道:“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煩你了?!?/br> 護士小劉倒也沒有堅持,微笑地說了聲“好的。您左手邊有呼叫器,有什么需要可以通過它聯(lián)系我?!彪S后她便貼心地關(guān)上門離開了房間。 屋子里沒了外人,楊真真頓時卸去了病重虛弱的偽裝。她動作利落地將勺子從碗里取出來,再端起碗兩三口解決掉被精心熬煮出來的米粥。 快三天沒吃東西了,雖說這種滋味并不陌生,可一旦開了口,便再也不是一小碗米粥就能填滿她那空空如也的胃。 楊真真放下碗,抬眼朝沙發(fā)旁的茶幾望去。目測了一下距離,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拿著那袋對她來說毫無用處的液體才能順利走到茶幾旁。 于是她又一次下了床,這回倒是記得穿上托鞋,將插在左手手背上的輸液管開關(guān)一關(guān),再用左手小指勾著液體袋,便大搖大擺地走到茶幾前,她隨手挑起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仰躺到沙發(fā)上“咔嗞咔嗞”地吃起來。 楊真真,不,應(yīng)該說是凌三,再一次將楊真真的信息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個奇怪的女人,不提娘家人的薄情寡義,至少這兩天陸明哲的日夜陪伴足以說明她也算幸福得強過許多人了,況且跳跳也才一歲多,正是需要母親的時候,她怎么就能那樣灑脫地說死就死昵? 一個五歲大的私生子就能要了她的命? 和陸明哲結(jié)婚不過三年多時間,這婚前的桃花債不至于令人介意到這種地步吧! 還是說不能再孕的事實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三搖搖頭,覺得讓自己扮演如此苦情的女主實在是難度滿滿。 然而,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她必須將這個角色扮演好,不管怎樣,保障自己的性命無虞才是最重要的。 她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拉開了窗簾,深夜十點過的垂柳鏡湖因為一輪高懸的明月顯出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凌三夜視能力極佳,遠遠地,甚至能看到隨風(fēng)輕舞的柳枝,她瞇了瞇眼睛,將吃剩下的果核以極快地速度朝左手邊靠近小樓的一棵銀杏樹擲去。 “嗖……砰……” 不過眨眼功夫,只見那棵本該安安靜靜矗立不動,足有三四米高的銀杏樹就渾身一顫,毫無預(yù)警地折腰斜倒向地面。 但是,這奇異的一幕似乎并未驚動到小樓里的其他人,黑夜里發(fā)生的怪事似乎被刻意屏蔽了。 凌三對于自己莫名奇妙變強的,足可媲美“百步穿楊”的力道驚詫非常,不過是為了示警,竟把樹給弄折了,這明天醫(yī)院的人肯定會大驚一場吧。 凌三拉回自己放飛的思緒,死死盯著被迫現(xiàn)身,用一頂壓舌帽掩住大半張臉的,大熱天還穿著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 嗯,看身型,應(yīng)該是個男人沒錯。 那男人從斜倒的樹上跳開,側(cè)身看了看那棵被無辜泱及的大樹。 沉默片刻,他緩緩抬起了右手。奇異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那棵倒地不起的銀杏樹竟又慢慢站起來,恢復(fù)成原來的模樣。 那靜立不動的樣子似乎在告訴大家,剛才的遭遇不過一場幻覺罷了。 然而,在場的兩人,誰信? 男人轉(zhuǎn)頭望向凌三,瞬間便從室外移到了室內(nèi)。 凌三默了一下才拉上窗簾,轉(zhuǎn)身重新坐回沙發(fā)。見這怪異的男人自瞬移進來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看著自己,凌三也從最初的高度戒備中放松下來,她再次拿起一個蘋果,“咔嗞咔嗞”啃起來。 “你是誰?”:低沉的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緩緩響起。 “咔嗞咔嗞”,凌三專心啃著蘋果,并沒有理會這個看起來毫無生氣的男人。 “你不是楊真真?!蹦腥擞藐愂稣Z氣說出自己的判斷。 其實,凌三對于眼前行蹤詭異的男人頗為忌憚。 那種令常人,不,用科學(xué)術(shù)語解釋不了的植樹、瞬移,切實讓人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大與神秘。 而對多年行走于死亡邊緣的人來說,強大、神秘就意味著危險。稍不留神,這些個危險就很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然而,更令人奇怪的是,這個男人幾天來僅僅只是藏在小樓外的那棵枝葉繁茂的銀杏樹里偷窺自己。別問她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這幾乎是一種出自本能的警覺。 幾天時間過去了,男人除了觀察她,似乎也沒有其它動作。 凌三知道,以剛才他隨隨便便就展示出來的兩下子,殺人對他來說也許根本都不算個事兒!看來他是別有所圖了。凌三覺得暫時還不用cao心自己的安全。 “不請自來,難道不應(yīng)該是你先自我介紹,道明來意嗎?”凌三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將果核扔進了垃圾桶,用手支著,腦袋,側(cè)躺在沙發(fā)上,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雙手揣兜,靜立在屋中央,用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的怪異男人。 “是誰不重要。我只是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蹦腥巳允遣患辈痪彽卣f道。 “哦?”凌三抬了抬眉眼,“既然你都認(rèn)定我不是楊真真了,那我也沒什么該給你的,不是嗎?” 男人似乎被問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雖然你不是楊真真,但她本該給我的東西卻留在了你的身上?!?/br> “是嗎?”凌三坐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周身,除了脖子上掛著的一個白水晶心形吊墜,再無其它身外之物了。 她將吊墜取下來看了看,再抬手示意男人,“你說的是這個嗎?” “不。”男人看也沒看一眼,直接就否定了凌三的答案。 “那就抱歉了,我這兒沒其它值錢的東西了?!绷枞栈厥?,站起身慢慢退回到病床邊。 身邊沒有乘手的武器,用來吊輸液袋的桿子倒是可以試一試。 然而,沒等凌三伸手,一股掌風(fēng)便朝面門襲來。凌三快速后仰躲過襲擊,再一個側(cè)翻繞到男人后方,企圖一個回旋腿踢倒對方。 男人也不慢,一個空翻再次出拳襲向陵三的面門。凌三身肢靈活,瞬間彎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勾手取下輸液桿,繞出一串旋風(fēng)將男人逼到墻角。 男人倒也氣定神閑,就勢一靠,徒手快速抓住飛舞的輸液桿,使勁一拉一拽,然后,凌三被死死地釘在了墻上。 “你想怎樣?” 男人并不說話,在確保凌三再不能反抗后,伸出一只慘白修長而又異常冰冷的手摸向了凌三的臉頰。 凌三一米六五的身高,被近一米九的身軀死壓在墻上,又被莫名其妙地來回摸臉,這感覺簡直不要更遭!她閉上眼平復(fù)自己的怒氣,想著總會找到機會一雪前恥。 突然,凌三感到自己的臉頰被一股力量向外拉扯,她內(nèi)心一緊趕緊睜眼看去。只見一束白光從那只手上一枚不知什么材質(zhì)的圓環(huán)戒指里射出來直撲自己的臉頰。 凌三心下駭然,本能地又開始掙扎起來。 “不!這怎么可能?”制住自己的力量瞬間消失,凌三還沒喘口氣,卻又被死死掐住了脖子。 “說!你到底是誰?” 如果說凌三對危機有著先天敏銳的洞察力,使她能依然四肢健全的活到現(xiàn)在,那么此刻她清楚地知道,一股nongnong的殺意正從這個奇怪的,曾一度令她覺得不用擔(dān)心的陌生男人的身上釋放出來。 她試圖拽下那雙掐住她命喉的手,然而,力量上的懸殊卻讓她感到空前的絕望。她睜大眼睛想看清對方的長相,希望做鬼后也能追命索償,然而很遺憾,直到最后一刻,她看到的也僅是一頂黑色鴨舌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