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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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樽道:“看不出來謝老師你還上過學(xué),寫完作業(yè)還有時間學(xué)藝嗎……” 謝靈涯黑線道:“我還準(zhǔn)備考研呢,嚇不嚇人?!?/br> 賀樽:“……” …… 賀樽按了門鈴后,一名中年美婦來開門,賀樽叫她嬸嬸。 賀嬸嬸一邊側(cè)身讓他們進(jìn)來,一邊打量謝靈涯,臉上有點懷疑,似乎沒想到賀樽帶來的人這么年輕。而且長相還很好,要說是演員她都會信。 她也是無神論者,因為噩夢的事現(xiàn)在半信半疑,仍然存在會不會是江湖騙子的招數(shù)的念頭。 賀樽介紹道:“這就是抱陽觀的謝老師!” 賀嬸嬸客氣地道:“久仰。” 其實大家都知道她可能聽都沒聽說過抱陽觀,抱陽觀實在是太小太冷清了,即使處在繁華地帶,也沒什么人知曉。 賀樽看看屋里沒有其他人了,問道:“叔叔呢?” “接了個電話出去了,等等吧?!辟R嬸嬸請他們坐下,倒了茶來,又給丈夫發(fā)短信。 賀樽看出嬸嬸神色間的懷疑,想證明一下他請來的確實是高人啊,趕緊創(chuàng)造機(jī)會:“謝老師,我嬸嬸說過覺得這兒白天也陰嗖嗖的,你有沒有什么立刻見效的方法?” 賀嬸嬸呵呵一笑,隱隱也有點期待。 謝靈涯從善如流,手捏靈官訣,不過他剛把中指豎起來,賀嬸嬸已經(jīng)臉色一變,“你……” 這道題我會做! 賀樽一看,立刻搶答:“我來說!雖然看起來很像,但這其實是道教的靈官訣,又驅(qū)邪避惡的作用!” 賀嬸嬸:“……” 謝靈涯看到賀嬸嬸還是半信半疑的樣子,心里默念祖師大神你可要給點力,索性直接左手捏靈官訣,上感王靈官,右手握了一下賀嬸嬸的手腕。 謝靈涯雖然沒從事過這一行,但也知道不能讓主人家覺得他是騙人的。 賀嬸嬸只覺得謝靈涯一握著自己的手腕,縈繞在身上淡淡的陰涼氣息立即抽離身體,連日來莫名疲倦的感覺也消失了,好像被暖陽照著一般。 “這……”賀嬸嬸一臉驚訝,甚至有些驚恐,因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發(fā)生,可以看到謝靈涯只是單純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這可能用科學(xué)解釋嗎?她有沒有疏忽哪里? 賀嬸嬸還沒想明白呢,大門處傳來響動。 …… “王總請,施道長請?!币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賀樽立刻回頭,“叔叔?” 跟賀叔叔一起進(jìn)來的,還有兩名男子,一個清瘦儒雅的中年男人,另一個則是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細(xì)一看竟然是謝靈涯在太和觀見過的紅衣道士施長懸。 施長懸今天也沒穿道袍,背了個包,因為這副打扮多了幾絲煙火氣——然而當(dāng)他一抬眼,清凌凌的目光在室內(nèi)掃了一圈時,又更加淡漠出塵了。 他的眼神落在謝靈涯身上,頓了兩秒才挪開。 謝靈涯又驚又喜,驚的是怎么又找了個道士來,喜的是這道士是施長懸,他的頭號觀察人選。 賀叔叔臉上有點尷尬,解釋道:“這是我朋友王總,聽說我這里的事情,特意邀請了省城的施道長來……是我疏忽了,沒有溝通好時間?!?/br> 賀樽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那個王總看了看謝靈涯,帶著笑意道:“這就是賀總的侄子和他朋友啊,怎么這年頭你們這行都年輕帥氣。不過一事不煩二主,施道長可是正一道的年輕俊彥,我本來想去太和觀請陳觀主,誰知有幸遇到施道長,這次能請到都是因為他過來參加太和觀主辦的祈雨法會,不然可沒這么好的機(jī)會。你們看,這不前兩天就下雨了?!?/br> 王總一臉驕傲,吹捧了施長懸一番,對自己能請到他也與有榮焉的樣子。 賀叔叔則很為難,王總雖然是一片好心,但卻自作主張直接把人帶來了,搞得他措手不及。他平時生意上多有仰仗王總,所以不好意思說什么。 賀嬸嬸也是有點呆了,一個是剛才摸摸手就讓她神清氣爽的謝老師,另一個據(jù)說前兩天的雨是他求來的……前者還好說,后者會不會太夸張了?? 賀樽不開心地道:“那也該有個先來后到吧!” 現(xiàn)場氣氛頓時更加尷尬了。 謝靈涯是挺想賺這個錢,但是他看到施長懸后,更想了解一下對方,于是反而態(tài)度很好地說道:“來都來了,那就大家一起看看唄,施道長不介意吧?” 聽在王總他們耳里,這不就是各憑本事競爭的意思,他也不禁看向施道長。 施長懸淡淡道:“隨便。” 話說到這個地步了,當(dāng)然是兩位都留下。 …… 眾人都落座在客廳,賀叔叔把自己的遭遇從頭講來,“我們搬到這里大約兩個月了,其實一入住,就覺得有點陰涼,但這里靠山嘛,覺得還挺涼快呢。但是從上周開始,我們一家五口,就每天做噩夢。 “這夢沒什么規(guī)律,都是些過去的事,但就是特別真實,醒都醒不來。我早上醒來,都覺得胸悶得很,一身都是虛汗啊。我們找了物業(yè),也做了些身體檢查,包括周圍環(huán)境的調(diào)查、檢測,好像都沒什么問題。 “我父母年邁,這幾天我請他們住到酒店去了,兒子在學(xué)校,周末也不回來住了。唉,我本來都打算換房了,又聽說也許還能解決。這才請各位……就是看看從另一個角度,我們這里有什么問題?” 王總平時篤信風(fēng)水,立刻道:“施道長,會不會是風(fēng)水問題?你看他們后面靠山,山陰著呢。” 謝靈涯下意識在心中想,不可能吧,但是他了解也不多,沒有十足的把握開口。 這時施長懸也說出謝靈涯心中所想:“不是。” 眾人包括謝靈涯都盯著他,他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王總訕訕問道:“施道長,能說說為什么嗎?” 施長懸皺皺眉,頓時讓人有種想反省自己功課怎么這么差的沖動,他道:“此處雖靠山陰,但山形氣脈相宜,三峰合聚如蓮。對面有方池,水向外傾斜而流,形同卷簾,雖然易使家財敗散,但也不至于此……” “什么??家財什么???”賀叔叔急忙打斷他的話。 施長懸看他一眼:“敗散。但賀先生闔家噩夢不斷,應(yīng)該是……” 賀叔叔抓住重點不放:“什么這兒住了家財敗散的?。???” 施長懸兩次被打斷,沉默一下才道:“改勢,填池即可。” 賀叔叔這才松口氣,“哦哦,好!” 王總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也笑呵呵道:“這點小事,你照著施道長說的改了就行。” 賀叔叔干笑,端茶來喝定定神。 施長懸語氣依舊沒有什么起伏,好像這都不算事,“噩夢應(yīng)該是因為你宅中有飛尸流兇?!?/br> 賀叔叔一口茶噴出來,“噗!飛,飛尸?!” 賀嬸嬸經(jīng)過剛才謝靈涯那事心里也不太肯定了,這時也白著臉道:“聽起來怪嚇人的,難道是說……我們這房下埋過人?我們晚上做噩夢難道是有尸體在屋里飛?” 想象力真豐富。謝靈涯忍不住看了賀嬸嬸一眼,說道:“飛尸是民間忌諱的宅中客鬼之一,一共七個,飛尸、土公、咎魅、北君等等,不是會飛的尸體,您想得也太恐怖了?!?/br> 他這些天除了看筆記之外,也看了一些道觀內(nèi)的典籍,正記載過這個。飛尸流兇,指的就是有客鬼在宅中作亂的情形。 賀叔叔白著臉道:“謝老師,那客鬼未必就不恐怖了?。俊?/br> 謝靈涯:“……” 怎么說呢,比起什么冤魂做祟,也就一般吧。 賀叔叔一摸臉,“施道長,謝老師,我怎么覺得,越明白越害怕啊,原來只是做噩夢倒還好些。又是散財又是鬧鬼的,太可怕了,我直接搬家行嗎?總覺得有陰影了?。 ?/br> “這時家宅之事,普通人不想做法,搬家可破?!笔╅L懸看賀叔叔一眼,“但是,半月前,你是不是發(fā)了一小筆橫財?” 賀叔叔頓時失聲道:“你怎么知道的?” 賀樽也一愣,他都不知道這一出。 “咦,也是,剛才我就想,一般宅中有青龍白虎等十二主神,龍虎兇猛,如果沒發(fā)生什么事,不可能莫名其妙反客為主,使得飛尸作惡啊?!敝x靈涯說道。 像他以前高中同學(xué)家里發(fā)生類似的情況,是因為房子風(fēng)水并不好,日積月累下出事??凸硇袃?,短期就是像賀叔叔這樣做噩夢,長期以往不解決,就會愈來愈厲害了。 事出必有因,按施長懸說的,那賀樽叔叔半個月前發(fā)的那筆橫財就是因了。 這件事連賀嬸嬸也不知道,奇怪地看著賀叔叔,“什么橫財?” 賀叔叔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半個月前我和客戶,就是同興的方總一起吃飯,回來時,方總在公路邊撿到一包錢,里面得有十幾萬。他當(dāng)時抽了兩萬給我,我隨手就用了。這……這撿錢不還這么嚴(yán)重嗎?我那天喝多了啊,而且要是我自己撿到,我肯定就送警局了,真的。十幾萬,我犯不著啊!” 施長懸沉默片刻,皺眉道:“這不是橫財,是買命錢。” 賀叔叔臉一僵,“什么意思?” “等等,同興的方總?”王總在旁邊忽然一臉古怪,“是方振興那吝嗇鬼嗎?我前兩天聽說,他的業(yè)務(wù)都轉(zhuǎn)到別人手里,自個兒好像是病了。”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 賀叔叔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明明大白天卻打了個冷戰(zhàn)。 雖說人無橫財不富,但是要花橫財,就要承擔(dān)風(fēng)險,豎著進(jìn)來,橫著出去,橫其實也隱喻了死。誰知道橫財?shù)臋M會不會變成橫死的橫。 謝靈涯以前就聽舅舅說過這樣的事情,據(jù)說是八十年代,鄉(xiāng)下有個農(nóng)民撿了五塊錢,興沖沖花了,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病了,得不償失。 那時候就請的王羽集幫忙,王羽集說錢上施了咒,是被故意扔在地上的,誰要是貪心撿走花了,不管花的是多少錢,也倒霉了。 這實際上是一種轉(zhuǎn)移,可能原本的主人有病,通過錢、咒,就轉(zhuǎn)到了撿錢的人身上,這人把錢花了,就像是一個信號。 這種惡咒在幾十年前的鄉(xiāng)下比較多出現(xiàn),要破咒也可以,不過破這種惡咒就相當(dāng)于和下咒的人斗法,斗不過可能就死了。 王羽集給人幫這種忙從來不收錢,按照風(fēng)俗,受助的人三節(jié)會上門拜賀,謝靈涯小時候還能見到一些。但是日子久了,人也漸漸不來了,接受了恩情也就頭幾年最惦記。再后來,信息發(fā)達(dá)了,來找王羽集這個窮道士幫忙的反而越來越少。 賀嬸嬸也認(rèn)識方振興,這時不信也不行了,方振興不可能幫他們做局啊,“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們還錢?” 誰丟的錢下的咒都不知道,談何還錢。施長懸說道:“錢主要是方振興花的,你那錢并沒用完吧,所以只是運(yùn)勢大降,引來客鬼而已。把客鬼逐去,迎回宅神就行了。另外,剩下的錢交給我處理?!?/br> “對對,沒花完?!辟R叔叔不能更信服了,立刻跑上樓找錢。再下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疊錢,謝靈涯一打眼就知道大概八千塊。 施長懸看了他們一眼暫時不語,摸了張黃紙出來,將錢一包。 賀叔叔看他用黃紙包錢,手沒有直接觸碰,立刻神經(jīng)質(zhì)地扯紙擦了擦自己的手。賀嬸嬸在旁邊小聲說:“現(xiàn)在擦還有什么用??!” 賀叔叔干笑,恭恭敬敬道:“施道長,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逐客迎主需以叢辰之法擇時,你將男女主人的生辰八字寫給我。”施長懸看了八字后,算出今天晚上十點可以做法。 “好好,那您留下來用餐飯?!辟R叔叔說著,又看向了謝靈涯,有點拿不準(zhǔn)留不留他。按理說就差最后一步了,干他們這行的,同道旁觀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謝靈涯也不主動說走,施長懸更不開口,他當(dāng)然就更不會說了。 謝靈涯就想和施長懸聊聊啊,而且,這件事他總覺得哪里還有點問題,但一時又沒想到。 可惜,一直到吃完晚飯,謝靈涯也沒有和施長懸獨處的機(jī)會,太陽落山后賀叔叔夫婦就更不敢離開施長懸身邊了。就像賀叔叔說的,之前單單做噩夢不清楚內(nèi)情還好,知道怎么回事就怕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