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榮錦棠同他算是一起長大,最了解他的脾氣,這逼宮謀反的大事他是肯定全無參與。 “皇兄也不要太過傷懷,過些年等你大婚,朕還指望你在政事上多出出力。” 他這么說,就是表示自己完全沒懷疑過他。 榮錦楨抿了抿嘴唇,又跪下行了大禮:“多謝陛下隆恩?!?/br> 等榮錦楨默默離去,榮錦棠也不由嘆了口氣。 一家骨rou至親,卻鬧到這樣下場,他摸著身下冷冰冰的龍椅,終于還是起身叫寧城:“去慈寧宮?!?/br> 慈寧宮里,太后正坐在院中發(fā)呆,幾月不見,她鬢邊華發(fā)已斑白。 此時已是初夏時節(jié),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院中的花草美麗多姿,競相綻放。 太后望著嬌艷的牡丹,竟一點歡喜都體會不出。 榮錦棠緩步而入,就陪在她身邊駐足靜立。 太后苦笑出聲:“陛下來了,坐吧?!?/br> 榮錦棠就坐到她身邊,認(rèn)真看著她:“母后,護(hù)國的婢女隨軍回來上京,她講公主給您留了一封信?!?/br> 太后灰茫茫的眼中一下子就閃出神采,她問:“在哪里?” 榮錦棠就向她身后招招手,青禾紅著眼睛跪倒在太后身前:“給太后娘娘請安,奴婢青禾,是公主身邊的大丫頭?!?/br> “我記得你的,你叫青禾,你姑姑叫青歌?!碧蟠鬼粗瑔?,“你姑姑呢?” 青禾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姑姑去陪公主了,她道公主一個人在那邊會害怕,她陪著走一程也好。” 太后的眼淚順著蒼老的臉頰滑落,她哽咽道:“你姑姑是個好的。” 青禾把懷中的信取出,呈給太后:“娘娘請看,這是公主特地留給您的信?!?/br> 太后抖著手接過,無聲地痛哭著。 那封信很長,卓文惠寫了很多事,說了很多話。 她最后說:“皇祖母最是心疼我,它日孫兒歸來,望皇祖母笑著接我。” 太后道:“好,祖母最疼你?!?/br> 護(hù)國公主最終葬在剛修建完成的平東陵中。 那是太后娘娘和淑太貴妃娘娘為自己選的長眠地。 太初三年五月二十,太后言年事已高無法處理宮事,命宸皇貴妃統(tǒng)理六宮事。 太初三年五月二十三,禮部上書言陛下后位空虛,宸皇貴妃育嗣有功,孝敬天成,端懿惠和,堪為后宮表率。 太初三年六月初六,榮錦棠下旨冊封宸皇貴妃為皇后。 太初三年八月十五,行封后大典。 這一日付巧言身穿正紅如意云紋對襟大衫,肩披深青色繡五彩云龍紋霞帔,頭冠九龍四鳳禮冠,一身威儀盡顯于此。 禮部尚書手捧詔書,朗聲而誦。 “朕惟道法乾坤,內(nèi)治乃人倫之本?!蔂栧妒锨裳?,深慰朕心,崇勛啟秀,中正凜然,端莊淑睿,克令克柔,安貞葉吉。茲仰承太后慈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后?!?/br> “皇后立坤和宮之表范,承乾元宮之恩德,應(yīng)征母儀天下萬國,佐宗廟維馨之祀?!? 付巧言再三跪拜,然后緩緩起身。 她一步一步踏上青玉石階,行至最高處,走到榮錦棠的身邊。 他們并肩而立,那一刻終成龍鳳眷侶。 文武百官三叩九拜,朝見新后。 榮錦棠牽起付巧言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初見你那日,是個大雪紛飛時?!?/br> 付巧言一愣,微微向他偏頭看去。 榮錦棠面容俊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母后宮中的梅花盛開,朕那日心情煩悶,便頭一回去后殿散心?!?/br> 付巧言只覺得心口涌起一陣熱意,那洶涌的情懷湮沒她的理智,叫她實在無法再克制自己。 榮錦棠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只是沒想到,機(jī)緣巧合下,給自己救了個娘子回來。” “陛下。”付巧言幾近哽咽。 榮錦棠突然張口道:“你怎么跪在這里?不冷嗎?” 付巧言抿著嘴唇,抖著聲音答:“回八殿下話,奴婢受了罰,姑姑讓跪這反省?!?/br> 他又問:“冷嗎?” 付巧言又答:“冷得很?!?/br> 這四句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 記憶深處的這一段過往,是他們最初的相逢。 雖不美,可彌足珍貴。 經(jīng)年過去,山水千重,四季更迭。 容貌變了,年紀(jì)變了,身份也變了。 不變的,是他們初見時的那一雙眼。 榮錦棠的眼眸仿佛帶了點點星光,照亮了付巧言那時半埋入深淵的心。 也照亮了她此生歸路。 榮錦棠輕聲道:“巧言,生辰快樂?!?/br>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1注:參考清代冊封皇后詔書。 正文終于寫完啦!謝謝大家的支持,明天起還是老時間更新番外,番外會在內(nèi)容提要里寫具體的內(nèi)容,大家可以選擇看~么么噠! 第157章 番外一 公主府的荷塘水榭涼爽清幽, 卓文惠一覺醒來, 才恍惚發(fā)覺已到夏日。 窗外蟬鳴蛙叫, 暖風(fēng)拂來,撲鼻便是一陣水汽。 卓文惠躺在床上發(fā)呆了好一會兒, 才慵懶起身。 青禾端著水盆進(jìn)來,幫她把床幔撩開:“小姐早安。” 卓文惠沖她笑:“青禾也早?!?/br> 等洗漱完畢,青禾只簡單幫她把頭發(fā)束好,便先去用早膳。 今日里的餐點依舊很合她胃口,一小碗蔥油拌面,一碟子豌豆黃,一籠水晶蝦腳,再配上各色小菜, 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了一小桌。 她慢條斯理用著,對正在給她挑衣裳的青歌道:“外面熱了些, 選個利落的穿吧。” 青歌笑笑:“小姐總是這般樸素可不好,仔細(xì)待會兒進(jìn)了宮,太后娘娘又要念叨呢?!?/br> 卓文惠明明早就被封為平康郡主, 可這幾個貼身伺候的還是習(xí)慣叫她小姐。 “娘娘近來都圍著大殿下轉(zhuǎn),哪里有空來數(shù)落我。”卓文惠笑得明媚。 她是明晰公主唯一的女兒,自幼在宮中長大, 受盡寵愛。如今已過雙十年華,依舊待字閨中,滿上京的勛貴子弟也沒叫她看上哪個。 就是這樣,也沒人敢講她一句不是。 太后娘娘的親親外孫, 卓家的嫡出大小姐,誰敢說個不字? 倒是近來大殿下略大了一些,會說會鬧會跑會跳,太后娘娘可疼那小金孫,就沒那么多精力再來管她。 這般閑話幾句家常,卓文惠的早膳也用完了。 青禾伺候她去梳妝,問她:“小姐今日想做什么發(fā)髻?” 卓文惠想了想,道:“簡單些吧,今日還要打馬球呢?!?/br> 宮里有個馬球場,她每回進(jìn)宮陪祖母散心,都要打馬球給她看。 青禾就直接給她在發(fā)頂梳了個圓髻,再戴上一頂白玉冠,一點也不顯得寒酸。 卓文惠一貫不耐那些細(xì)碎頭面,最喜清爽,青歌就給她選了一身窄袖的藕荷色騎馬裝,這一身穿在身上實在是英姿颯爽,一點都不輸上京的勛貴公子們。 等一切打扮利落,卓文惠就乘上馬車,一路往長信宮駛?cè)ァ?/br> 明晰公主府離長信宮很近,不過一刻的功夫就來到玄武門前。 太后這會兒正和淑太貴妃在院子里賞花,一邊給大殿下挑開蒙的書,談笑之間,就見卓文惠笑著進(jìn)了慈寧宮。 這小郡主同明晰有七八分像,性子卻隨了她父親,一貫的樂觀開朗,哪怕雙親俱亡,也沒見她有一點膽怯懦弱。 她像個可愛的小麻雀,老遠(yuǎn)就聽到她笑聲。 “皇祖母安好,太貴妃娘娘安好?!?/br> 太后放下手里的書,叫她坐到跟前:“你個小皮猴子,老遠(yuǎn)就聽你笑了?!?/br> 卓文惠乖乖坐在她身邊,甜甜笑著,俏麗的臉蛋明媚而舒朗,一點都不知道愁。 “今個兒天氣好,一會兒文惠陪娘娘們打馬球去吧?” 淑太貴妃笑著看她,說:“今日小六沒來,你不是要少個對手?” 六公主已在上月適婚穆漣征,大抵是新婚日子太美,好久都沒進(jìn)宮來煩人了。 卓文惠眼睛一掃,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個美麗無雙的身影,笑道:“皇嬸也會打馬球,她每日那么辛苦,請她一起玩玩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