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現(xiàn)在付巧言宮里頭事多得很,天天有各宮的管事要去找她,自然得妝點得亮堂些,哪怕她不愛這個,頭上手上一件卻不能少。 兩人說話的神態(tài)十分隨意,仿佛尋常人家的小夫妻那般,一點高高在上的氣息都沒有。 老太太安靜坐在一旁,手里緩慢地盤著佛珠。 他們也不用老太太給再講,一件一件看過一遍,榮錦棠就說:“喜歡就都買下,回去慢慢把玩?!?/br> 付巧言自然不缺這些東西,就選了最合眼緣的發(fā)釵、金鑲玉平安鐲還有一個鏤空香囊。 “這三樣瞧著最合心,老人家若是舍得出手,割愛給我可好?” 十幾樣?xùn)|西里她就挑了三樣,倒是一點都不貪心。 老太太叫女管事把東西仔細給包好:“瞧夫人說的,怎么會不舍得。這些東西放在庫房才是明珠蒙塵,只有到了有緣人手上才能發(fā)出光華。” 她捧起盒子,鄭重交到晴畫手上:“還要多謝夫人慧眼識珠?!?/br> 付巧言就笑:“那是自然,我確實很是喜歡?!?/br> 這一趟出來時間本就不很充裕,玲瓏閣逛完兩個人就馬不停蹄去了筆墨齋,看榮錦棠那架勢,仿佛不把每家店都買一遍不罷休。 衣食住行都看一遍,東西買了一堆,都叫張德寶安排搬到馬車上了。 付巧言小聲笑他:“陛下也好久沒出來逛過了?” 榮錦棠正拿一盒松墨端詳,聞言笑:“出來看看其實挺好,要知道百姓過得怎么樣,光看大臣那浮華錦繡的折子根本不行?!?/br>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付巧言挑了一盒狼毫,叫晴畫取了一會兒結(jié)賬,“下回陛下要是還出來,我厚臉皮求個陪玩的名兒?!?/br> 榮錦棠瞧她一眼,眼中滿滿都是笑意:“肯定少不了你?!?/br> 臨到日落時分,天色漸漸暗下來,橘紅的晚霞飄在天際,映紅了朱雀大街的牌坊。 富麗而堂皇。 一條街粗粗逛完,最后付巧言意猶未盡,兩個人便去草木書局挑書。二樓靠窗的位置視野開闊,他們便坐在這里消磨最后的閑暇時光。 榮錦棠喝著茶,目光一直落在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外面很熱鬧,百姓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卻一點也不叫人覺吵。 那可能是榮錦棠耳中最動聽的樂曲。 趁著宵禁時辰還未到,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們拖家?guī)Э冢汲鰜聿少I年貨。 這一年算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邊關(guān)未打仗,中原未暴雪,也算是平安富足了。 那些熱鬧的聲音從窗戶里鉆進來,落到榮錦棠的耳朵里,他看得專注,臉上慢慢爬上笑意。 四季輪轉(zhuǎn),辛苦耕耘,就為了這一刻的豐年。 在這條朱雀大街上,大越最繁華的一面毫發(fā)畢現(xiàn)。 付巧言最后挑了幾本農(nóng)耕水利的書,催著他要走:“天色已暗,得趕著回去了。” 若是只有她自己是不怕的,可他也在身邊,付巧言就總是過分擔(dān)心他的安危。 見過一次那樣場面,這些事就在她心里生了根,再也拔不出去。 張德寶麻利去結(jié)了賬,兩個人就下樓回到馬車上。馬車里已經(jīng)備好了茶點,付巧言就跟榮錦棠一人取一塊,先墊補墊補餓了的肚子。 青頂馬車一路飛馳,很快消失在朱雀大街巷口。 玲瓏閣的二樓,老太太坐在臨街的窗戶邊,平靜看著那馬車駛?cè)ァ?/br> 剛才那女管事正在她身邊對賬,見她臉上帶著笑,不由好奇問:“老板怎么今日叫把所有的寶貝取出來?那可是咱們大師傅的關(guān)門手藝?!?/br> 老太太笑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大概是有緣人吧?!?/br> “剛我也講過,明珠蒙塵實在可惜?!?/br> 女管事見她含糊其辭,不由悄悄撇嘴。上回安國侯夫人來鋪子里,老太太也沒說叫拿出來給人瞧?。?/br> 這得什么身份,比安國侯夫人還了得? 那兩位瞧著可可客氣的,可比安國侯夫人架子小多了,或許真是緣分也說不定。 女管事想半天沒想透,就自顧自對賬去了。 老太太還靠坐在那里,望著大街上車水馬龍。 她記性極好,偌大的家產(chǎn)維持到今天這樣地步全靠她自己耳聰目明。 哪怕年紀這樣大了,打她見過一面的人也沒有忘記過的。 七月末那次皇帝出宮避暑,她正巧在這二樓瞧見了年輕皇帝的真容。 就跟今天那位青年公子一樣,英俊挺拔,儀表堂堂,天生帶著一股貴氣。 “今日我們玲瓏閣可是走了大運哦。”老太太最后道。 兩個人剛回到景玉宮,宮門就落了鎖,所幸景玉宮的宮人手腳麻利,熱水晚膳早就備好,一直在宮里頭等。 晴畫不在,這些都是陸六吩咐的。 付巧言先是夸了一回,轉(zhuǎn)頭又跟晴畫道:“這小子倒是麻利。” 晴畫就笑,壓根不怕他頂了自己位置,也跟著夸:“他麻利才好,以后外面的事就都交給他去辦了。” 因著時候有些晚了,榮錦棠也沒叫更衣,兩個人簡單用了晚膳,沐浴過后就安置了。 屋子里燒了火龍,驅(qū)散了年根底下的寒意,付巧言湊在他身邊,小聲嘀咕白天里的趣事。 大概是太興奮了些,兩個人都沒什么睡意。 講了一會兒,榮錦棠就問:“以前在家里時也愛出去玩?” 付巧言道:“倒也不是,我那會兒下學(xué)就喜歡去茶館聽書,每旬說書先生都要換本子,若是身上的閑錢夠,我還能給打個賞的。” “哦?岳父岳母倒是開明,還給你零花錢使?!?/br> 岳父岳母這稱呼白日里他對李娘子講過,付巧言倒沒想到他晚上還要再講一回,臉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怎么能胡說呢。” 榮錦棠順順她的頭發(fā),笑著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都是心里話,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妃子,叫一聲岳父岳母不為過。” 付巧言把頭埋進他胸膛里,小聲說:“今日能再遇嬸娘,我心里頭好高興,謝謝你說了那樣一番話?!?/br> 他給李娘子的保證無論是發(fā)自內(nèi)心還是維持場面,都十足十給了她面子。 那些話哪怕這輩子只聽那么一回,她也覺得值了。 榮錦棠拍拍她后背:“傻姑娘,這不是說給她聽的,是說給你聽的?!?/br> 他盯著她看,目光干凈有純粹。 “以后有朕呢,我知道你不愛求人,但以后有任何事都要同我講。” “這不是在求朕,是在告訴朕你的心里話,知道嗎?” 付巧言只覺得心口怦怦直跳,她抬起頭來,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他。 “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彼p聲開口。 榮錦棠低下頭,在她眼皮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他把她緊緊摟在懷里,低聲道:“明日只有小朝的。” 付巧言的臉微微泛起紅來,她迅速在榮錦棠臉上親了一下,然后縮進他懷里。 有些話,也只有他好意思說出口。 榮錦棠低聲笑笑,伸手扯松了她小衣的衣帶。 一時間紅燭飄香,滿室都是甜蜜氣息。 那味道甜甜的,仿佛她以前每回吃完藥后的小甜瓜,一顆就能甜到心坎里。 暖意融融,言淺情深。 隔日便是小年,付巧言次日早早醒來,榮錦棠已經(jīng)上朝去了。 晴書跟在她身邊,給她說:“尚宮局送來了三個小宮人,娘娘是否要見?” 付巧言想了想,道:“這事就交給晴畫去cao辦,你幫她掌掌眼,我就不見了,小丫頭乖巧懂事便可?!?/br> 晴書“諾”了一聲,麻利地伺候她洗漱:“昨日收到六公主的帖,道想來宮里一敘,問娘娘什么時候空閑?!?/br> 付巧言叫跟在一邊的明棋取宮事單子來,仔細瞧了一遍,嘆口氣道:“年前許是沒得空閑了,只能年后初五以后才成?!?/br> 從今日起,作為榮錦棠后宮位分最高的妃嬪,她要開始忙碌了。 第119章 坦白 二更 年節(jié)時宮宴膳單、炭火單、酒水單等一一壓在付巧言的案頭, 還有三日祭祀大臣休息場所安排事宜、御膳房采購米面rou菜事宜、織造局所用器物安排與回收等事宜, 雜七雜八全遞到了景玉宮。 兩位太娘娘整日里就直接用印, 瞧都是不瞧的。 因著榮錦棠講祭祀時會有楚云彤和顧紅纓跟在她身旁,所以她也請了她們二人來宮里幫忙。 不過跟顧紅纓所講一樣, 楚云彤真的是個妙人。 她面容秀美娟麗,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一看就是深宅大院教養(yǎng)出來的姑娘。 只她一張口,就顯露些許不同來:“宸娘娘,要看相否?!?/br> 付巧言看跟在她身后的顧紅纓一直做鬼臉,險些沒笑出聲來。 “楚昭儀,咱們還是先處理宮事吧?” 然后她就看到楚云彤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她到底是楚家費盡心思培養(yǎng)長大的嫡女,這些事都是已很熟練, 不一會兒就把單子分出個輕重緩急來,付巧言再去復(fù)核就輕松多了。 倒是顧紅纓無所事事坐在一邊, 一邊吃瓜子一邊念叨:“反正我也是不會這些的?!?/br> 楚云彤瞥了她一眼,顧紅纓立馬不敢吃了。 她客氣跟付巧言道:“娘娘這里的單子您的姑姑都已經(jīng)核對過了,沒什么太要緊的錯處, 只米面糧油這里還要再往下減減數(shù),年節(jié)雖然宴多,也不至于用這么多量。” 楚云彤聲音很好聽, 清清冷冷的,仿佛蒙著一層紗。 付巧言沖她笑笑,道:“楚昭儀不用老叫我娘娘的,聽起來怪別扭, 要不你跟紅纓一般,叫我巧言可好?”